“醫生看著我,問我是要放棄嗎?”
“我多餘的力氣只夠抬手,然後蹲在地上哭。”
“抬手是要醫生別問了,但後來想想,應該是不要的意思。”
01
自從小邵搬家,我們聯繫的頻率就以“季”為單位了。除了生日一定要見面,其他日子隨緣。
感謝網絡社交工具的發達,讓天各一方的我們仍然情比金堅,且今年是金堅的第十四個年頭。
這說明,陪伴感比陪伴更管用。女人間的感情完全可以靠八卦,說別人壞話和回憶,持續燃燒。
“異地情”是有規矩的,約飯要提前講,週一約週末的時間,週三約下週末的時間。
不按流程走會被拒,聽上去好像雙方都是名人,行程很多檔期很滿的樣子,其實不是。就我個人而言,需要多點時間作出取捨,到底是睡一整天還是吃一整天。
所以,當小邵在週五晚突如其來的“明天我會去你家那邊一趟,一起吃飯嗎”顯然不合流程。
當機立斷的拒絕又不太好意思,秒回證明我在玩手機,明明在玩手機,為什麼不聊天呢,感情不維繫怎麼會好。
每次講到維繫感情,腦海裡浮現的就是我媽苦口婆心地勸我多和親戚走動。
走熟了,感情就好了,我聽得厭煩,偏要證明深厚的交情是不會因為聯繫少而減少的。
為了營造一種不經常上網的感覺,我刻意過了幾個小時後才回復小邵,“明天有事,出不來。”
到了第二天下午,終於有空的我,問小邵還在不在,她說她已經回去了,約下次吧,我說好。
沒有爭執,沒有埋怨,我們的感情全靠理解,畢竟早已達成共識。
“你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這種共識在我看來,完全是作弊的,是利用了時光的bug。
02
因為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一起上學,一起放學,許許多多的蠢事被美化成感動的回憶。
我摸著良心講,那些蠢事,大部分是因為我產生了壞心,但心有餘而智商不足,幹不了真正的壞事,才變成鬧劇收尾。
所以我時常心虛,就像一個入室盜竊的賊碰巧救了昏厥的屋主,被屋主給予嘉獎,賊無法承情更無法認罪。
她多好,從頭到尾坦蕩真誠,而我只是穿著“最好的朋友”的外衣,在漫長的歲月裡,讓外衣融進了血肉。
我對人際交往的程度算是有把控的。
看到一個人的第一面,就大概能推斷出可不可以交往,第二面,能不能深交,第三面,怎麼和ta深交。
表面上說著,感情交託給緣分,實際上心裡有了桿秤。
“我會是她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看嘛,比我貼心的新朋友,缺乏時間檢驗。比我更早認識的老朋友,消失在了人海。
“我就是她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即便現在敷衍,不主動,少維繫,都沒關係,情誼深厚,這把穩了。
實際上,我根本不配。
小邵那次來我家這邊,是為了幫她奶奶轉院。
那個看著我們一起長大的老婆婆,病了很久,又摔了一跤,神智不太清楚了,提起一件十幾年前的事,還以為是剛剛發生的。
“邵伢子,你怎麼還在屋裡,xx來喊你上學了,你去拿幾個橘子路上一起吃咯。”
xx是我的名字,如果我當天能應約,我就能看到她的最後一面。
03
小邵很少發朋友圈,我也是,我們默認了不在微信上面講真話,用微博的好友圈吐槽。
但她不知道,我其實有很多的微博號。追星的,二次元的,工作的,碼素材的,專門說髒話的……
唯一和小邵互關的那個賬號,幾百年沒登陸過了。小邵還以為我不愛上微博。
點開好友圈,她去年12月份就在傾訴好累壓力好大,腰痛頭痛,心裡難受,偷偷哭了,祈禱奶奶身體健康。
偶爾有人在評論裡回覆擁抱的表情,她說謝謝,她會加油的。
從頭到尾,我這個最好的朋友都沒有出現。甚至在古早,她轉發了一條要和老友吃吃喝喝一輩子的微博,艾特了我。
我都沒有回應,我剛看到。
小邵和我聊那段在醫院裡陪護的日子,她非常擅長把一件本該難過的事情描繪得幽默有趣。
比如,治療費如果上了20萬,可以免去部分ICU的費用。醫生表示,放心,這個老人家的病輕輕鬆鬆破20萬。
比如,奶奶只有她一個人看護,第一天傍晚她累得癱在椅子上講不出話,醫生走過來,別急,這才是剛開始。
比如,做檢查,需要三到四個人把奶奶抬到儀器上,再從儀器抬到床上。小邵見誰逮誰,求好心人幫忙,醫生又說話了,“你沒有朋友嗎?”
很抱歉。我在心裡這麼說。
小邵沒有別的意思,她繼續講住院的事。是我太心虛了,輕拍她脊背的手掌暗自顫抖。
看過一篇文章,講陪伴感比在身邊的陪伴更重要,因為陪伴感包含了美好的回憶,對未來的期待,和作為一個成熟的人該有的獨立。
我心虛,因為當我自問究竟做了什麼,夠配得上成為別人的信念的時候?
答案是沒有,我什麼都沒做。
只是運氣佳,遇上了特別好的人,她反而向我證明了深厚的交情,
是因為其中一方傾注了兩倍的包容和信任。-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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