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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 | 荷

光是“荷”這個名字就足夠好。荷的音念出來語氣平緩,不促不亢也沒辦法激烈。荷——從中脘緩緩而出,上牙膛和印堂感到和的氣息,即和氣。

植物最大的葉子,我只見過荷與芭蕉。荷葉的冠蓋佔領一小片水。這片水比圓規劃的還圓,荷上站著露珠。我覺得水變成荷葉上的露珠很幸福。它在荷葉上站立,滾動,卻不渙散。水如果變成露珠就和精靈沒什麼兩樣。它們瞪著眼睛看一切,邊看邊滾,不留一絲痕跡。屋簷的雨滴,竹葉的水滴都沒有荷上露珠這麼愜意。

八月既望,適於和風中賞荷。西湖裡面的麴院風荷就是一個荷風國。麴院在南宋是皇家麴院,酒氣紛紛,荷花顏面酡紅,一看就是酒精過敏,花朵見了風搖晃,彷彿真醉了。我住進麴院風荷,才知道這裡有木屋。高大的芭蕉葉下,被雨水淋溼的木屋像水牛皮那麼黑,竹葉擦拭窗玻璃,各屋轉角處走來皮毛斑斕的野貓,譬如白毛黃斑白毛黑斑的貓。從我住的房子大步往外走,不出十五步可見荷花。

盛夏,荷葉讓西湖的水面縮小了,西湖垂柳依依的岸邊擠滿荷的圓圈,像幾千個小孩藏在水裡,撐著荷葉的綠傘。荷花的紅裡有一點點藍,這點隱約的藍色調,讓荷花更紅豔。樹上的花開花要把身子靠在枝上,不勝單薄,而荷花單腿站在高高的莖上,莖下的荷葉如圓圓的舞臺。荷花綻放要有臺子,這並非矜持,而為端莊。未放時,荷的花瓣雙掌合攏,白白的花苞頂尖暈紅。打開後,花瓣捧出恬靜的粉紅。

荷葉讓魚蝦感受到水下森林的樂趣,紅魚黑魚在荷葉下享受綠的陰涼。風把荷香藕香送到十里八鄉,荷讓江山多一份和氣,大度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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