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虎:中師三年

渭南文壇 | 劉忠虎:中師三年

【作者簡介】劉忠虎,生於1969年6月,中學高級教師,中共黨員,渭南市作家協會會員,富平縣詩詞楹聯協會理事,富平縣書法家協會會員。愛讀書和思考,堅持寫作記錄,感悟人生,著有詩集《心雨流年》。所寫散文,詩詞,教育論文發表在省,市,縣相關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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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五年九月六日,星期五,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家裡人借了兩把自行車,大哥和姐夫各騎一輛,把我和一個還沒油漆的桐木箱子送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蒲城師範。

報到的程序很簡單,交了五十塊錢,基本買全了三年的書;遞交了糧油關係憑證,領到了三十一斤飯票、二十塊錢的菜金;到了學校東北一棟東西走向的四層筒子樓,我被分到了四層西南角的一個宿舍;四個架子床,四個下鋪人娃都佔了,我只好睡在上鋪,好在靠南窗,能夠迎接第一縷晨光。

大哥和姐夫連一口水都莫喝,就走了。我一個人在宿舍發呆:“三個月前,到我們富平縣城參加中考複試,那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進縣城。短短三個月,我一下子來到了更遠、更陌生的蒲城縣,想媽了咋辦?有人欺負我咋辦?能考上中師的都是好學生,我念不好書咋辦?……”一陣胡思亂想,沒有了一點高興勁,淚先下來了!

當天下午,遵守《報到須知》的安排,來到位於教學樓三層最西邊的教室,我怯怯地站在教室西邊拐角,偷偷地看著其他有說有笑的同學。“同學們都過來,到教室門口按大小個站隊,男生一溜,女生一溜。”一位梳著大背頭、穿著尖頭皮鞋、風流倜儻的男老師大聲喊著。我看來看去,我只有老老實實站到個子最小的一頭,自然就坐到了教室最北邊第一排。座位分定了,那個“大背頭”開始講話了。終於知道,他就是我們的班主任——成老師,這一師生緣分,經過三年的沉澱,終於亦師亦兄地深厚了!在坐的所有陌生的面孔,經過三年的相知,也終於終生都牽懷掛念啊!

中師三年,書念得糊里糊塗。比如化學,我只記得“含炭的是有機化學,不含炭的是無機化學。”再比如數學,我只記得《幾何》老師拿著三角板,從教室西南上邊的牆角把我們學生的眼球引到教室東北下邊的牆角,想證明啥,我總是聽得雲裡霧裡的。還有音樂,五線譜上忽高忽低的“蝌蚪”和一些什麼符,我至今都沒弄明白;《體育》課程最讓我頭疼,不再是小學、初中放羊式的了,理論課的學習倒問題不大,但每次“引體向上”考試,我經過了只能拉兩次的尷尬,就沒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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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有些課還是學得得心應手。比如,《小學語文教法》、《小學數學教法》等課程,這些課程的新鮮感吸引了我,也聽老師說,學好這些東西才能當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師;迫於《美術》老師的嚴格,我認真地畫畫,也算是終於彌補了小學、初中愛好畫畫卻沒有時間的遺憾了;作為當教師基本功的“三字一話”課程,我也是很有興趣,苦練了三年,普通話優秀,“三字”高分過關……

我付出努力最多的還是關於語文方面的課程。比如,學習《文選》課程,我還是保持小學、初中時學《語文》的習慣,不管要求不要求背誦,凡是古文、短小的散文,我都是一篇不落地背誦;《語基》課本上的知識,我都是認真去學,請教了老師不少知識疑惑呢!

感謝中師三年“六十分萬歲”的低目標,我才能用了一年半時間,自學完了《語基》和《文選》兩門課程,從而有了大量的時間探索文學的奧秘;我才能在《數學》課堂上看《中國文學史》《歐洲文學史》《亞非文學史》……我才能在《化學》課堂上寫幾行蹩腳的詩歌。感謝師範三年寬鬆的學習氛圍,我才能在上自習時從教室溜出來,去禮堂聽“關於文學”的講座;我才能在熄燈後,點根蠟燭,在教室看曹雪芹的《紅樓夢》、高爾基的《母親》、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直到畢業的第二年,我在上陝西師範大學漢語言文學函授時得到了回報。當時考的專業課,就是我在中師三年自學的內容,函授三年學的,也就是我師範三年看過的。中師三年看的文學方面的書,雖然只是皮毛,畢竟幫助我實現了從中師到本科的跨越啊!

中師三年,終於不操心吃不飽飯了。我是當年九月六日到學校的,為了慶祝第一個教師節,學校全體師生在九月十日這天會了一次餐。我至今記得,八個同學們圍一圈,以磚鋪的地為桌,有燒雞,有鯉魚,有排骨。這是我第一次吃到雞、魚,可惜只吃個半個雞翅膀,卡在喉嚨的魚刺險些要了我的命。

一個週一的早上,校長講話,說是從明天開始,我們吃兩星期的進口面——加拿大面。同學們一下子沸騰了!等到第二天真拿到了所謂進口面蒸的饃,同學們都齜牙咧嘴,女生更是愁眉苦臉。看到黑黑的饃,我就想起了小時候母親蒸的蕎麥麵饃,我嚼一口,哎,還不如我媽蒸的蕎麥麵饃。現在想來,改革開放初期,我們國家還不富裕,國庫存糧還不能完全滿足龐大的工商學兵需求,能用進口的糧食保證我們這些免費中師生吃飽肚子,我們應當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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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師三年,餐廳是沒有餐桌的。在既是禮堂,又是餐廳的地面上,圪蹴著吃了三年。為了節省,我們班同學基本都搭夥吃飯,要麼兩個同學,要麼三四個同學。我最初和一個同學搭夥,人家嫌我吃飯吧唧嘴,散夥了。好在有兩個富平同學,我們三個和蒲城一個同學搭夥吃了兩年多飯。四個人搭夥,午餐只需兩份菜,四個槓子饃、四碗稀飯;晚餐要麼是雜醬麵,要麼是湯麵帶半個饃。每頓吃完飯,碗基本是我洗的!誰讓我吃飯裝斯文、名字裡還有個“忠”字呢?

正在長身體的我們,一月三十一斤糧是不夠的,好在男同學臉厚,雖然也不好意思,個個還是接受女同學的施捨。那個年代,我們“男女授受不親”思想根深蒂固,紅著臉接受了女同學的幫助,轉眼就是“沒心沒肺”的人了。我記得,有一回菜金接不上了,我班一個同學借給了我十元錢,我才度過難關,隨後給人家還,人家硬是不要,這債就背到現在了!好在我們的友誼與我們的生命同在,滴水之恩,讓多少當年的青春少年銘記到了天命之年啊!

中師三年,我住的宿舍從沒有挪過窩。宿舍樓沒有暖氣,沒有空調,也沒有廁所。春夏季節還能住得舒適些,難熬的是深秋和嚴冬。秋雨綿綿,寒風刺骨,單薄的被褥很不耐寒。這個時候,我們宿舍八個同學就開始拼床而眠了。把原來靠東西牆的床搬到宿舍中間,四個床就成了通鋪了。上下鋪的四個同學褥子摻疊,捲了被子合衣相擁,四個同學這樣的睡相,就是四個字——抱團取暖。夜裡內急,就得冒著秋雨冬雪跑到宿舍樓外的公廁解決。這個時候,我就特羨慕住在北排宿舍的同學,他們能沿到北窗上尿得老高,豪放地把尿灑到操場。幸虧我習慣了寒風的刺骨,三年的漫漫冬夜就這樣熬過來了。

中師三年,我得過兩次獎學金,一次是三十元,一次是二十元。每次拿到獎學金後,都是先給我父親買兩盒工字捲菸,給我母親買了一包白糖,必然搭車到蒲城蘇方,然後步行十五里路,把喜悅與父母分享。在學校舉行的“學雷鋒徵文”中,還獲過獎呢,獎勵的厚厚的筆記本,工工整整地繼續著日記,記寫著我師範生活的喜怒哀樂呢!沒有當過班長之類的實權派“領導”,倒是當過班裡的文學社社長,在學校組織的文學活動、書畫展中得過第一,班主任老師用獎金請我們同學看了一場電影呢!

中師三年,我和同學們遊過翠華山,仰望過大雁塔、驚歎過華清池,拜謁過橋陵,登過虎頭山,清明時節,也去永豐烈士陵園祭奠過革命英烈,也去位於孫鎮的農校感受不一樣的學習氛圍……所有浪漫時光,都令我至今懷念,放浪形骸的情形再也沒有過。三十多年來,每每看到當時拍的黑白照片,內心總是激動不已,恨時光不能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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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師三年,還沒來得及品味和梳理,在一次實習之後就很快結束了。當有同學把畢業留言簙遞到我的面前,我終於意識到分別的時刻還是來到了。當有同學把自己的照片送到我的面前,在我畢業留言簙寫下“我們的友誼之樹常青”“我會想念你的”等等動情的話時,我的淚就流下來了!當時的我們是脆弱的,我們都是不到二十週歲的孩子啊!一九八八年七月一日,照完畢業像,我和同學們就相擁而泣、揮淚而別了!

中師三年,當我們有些同齡人在高考應試的獨木橋上拼搏時,我們在師範的校園裡吹啦彈唱;當我們有些同齡人一臉高考落榜的沮喪時,我們拿著派遣證端上了鐵飯碗。有人說,中師三年,我們是學歷教育的殘缺者。然而,讓我們重來一次不殘缺的學歷教育,其結果又會是怎樣呢?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貧窮的家庭,我以中師的名義吃著商品糧,心裡是滿滿的感激。我至今一事無成,不是因為學歷,而是努力不夠啊!

2019年4月29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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