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響指”打亂的五一檔 國產片只能一味抱怨嗎

2019年的五一假期,是個被延長了的小長假。但在中國電影人的圈子裡,他們卻用“消失”來形容剛過去的五一檔。四天假期,中國內地影市票房達到了15億元,國產片佔比僅僅8.5%左右。社交媒體上,不少電影人為國產片鳴不平,他們抱怨《復仇者聯盟4》的上映是一場“非公平競爭”,引用片中角色的招牌動作,有人說爆米花式的“響指”打亂了五一檔的排片秩序。

然而,一部黎巴嫩小眾佳片讓人們看到了硬幣的另一面。影片《何以為家》上映六天,票房已超1.5億元,成為在漫威電影覆蓋下目前唯一破億元的作品。更讓人陷入深思的是,該片在假期收穫了1.2億元票房,這一數字幾乎是同檔期國產片的收穫之和。當戲劇性的結果呈現,對於中國電影人而言,思考黎巴嫩電影何以突圍,或許比抱怨更有意義。

超真實影像擁有巨大的生命力,內容的震撼往往高於形式的花哨

漫威“霸屏”了?這是事實的一部分。《復聯4》4月24日上映,在保持了五天80%的排片率後,它從4月29日起市佔率回落,整個五一假期都在60%左右。

剩餘的四成市場,王家衛監製、萬瑪才旦導演的《撞死了一隻羊》,擁有張震、廖凡、倪妮等演員的犯罪類型片《雪暴》,靠愛情基因迎合一部分觀眾的《下一任:前任》等片,一度被業界寄予希望。可經過5月1日的市場探測後,殺出重圍的偏偏是部黎巴嫩電影,一部以12歲孩子贊恩視角呈現的難民題材電影。為何?

口碑是顯而易見的緣由。凡看過《何以為家》的觀眾,眾口一詞皆讚美。北京師範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教授周星用“超真實影像”來歸納該片能走遍全球的動人之處。他點出“真實”的力量:它是建立在現實基礎上的家庭悲劇;主演是從難民營裡找到的孩子;生活的累累傷痕賦予了劇本和演員了無痕跡的藝術真實。這些真實疊加出巨大的生命力,兼容了不同文化背景下人們的感知。而真實,源自導演娜丁·拉巴基漫長的創作過程,她花三年時間進行社會調查,用六個月拍攝了520個小時的素材,又費了兩年時間進行剪輯。單是這些數據,就值得不少中國電影人停下飛奔的腳步好好想想。

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尹鴻的話還指向了問題的另一半。他在肯定了《撞死了一隻羊》對人性至純至善、藏地生活場景等細膩刻畫之餘,一針見血地指出,“夢境的構思、刻意的非正常構圖、窄畫幅、噪點畫面以及鏡頭信息量不足,都使得影片多了一些做作,少了一些真誠”。他直言,這也是中國藝術電影的通病。近年來,當日本、伊朗等國的藝術電影漸漸“去形式”,不少中國藝術電影的創作者卻迷戀換畫幅、穿插黑白畫面,或弄點不和諧的構圖,“可他們忘了,一旦形式脫離影片的陳述風格,容易讓人覺得矯情”。

合適的推廣路徑打開市場,為小眾文藝片突圍上了一堂示範課

撇開影片的品質,《何以為家》真正讓業界受益匪淺的,是其背後的推廣路徑。近年來,優質的文藝片怎樣打開市場找到自己的觀眾,似是個老生常談卻又無解的難題。從這一意義上說,《何以為家》走進內地大銀幕的每一步,都值得覆盤討論。

該片與中國觀眾的第一次相見還得追溯到去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彼時,它的中文譯名還保持著原名的音譯《迦百農》。2018年5月,影片在戛納首映,驚豔了全場。時隔20來天,新片就“零時差”空降上海,亮相上海國際電影節“一帶一路”電影周。在戛納電影節總監弗雷茂的陪同下,娜丁·拉巴基與小男孩贊恩的扮演者在上海影城東方巨幕廳,收穫了中國影迷的第一波掌聲。

影片的中國版權方、路畫影視傳媒公司總裁蔡公明這樣評價他們的上海之行:“上海國際電影節是一個極具遠見的平臺,有自己的對電影的獨到眼光,效率也極高。”溢出效應,是他選擇上海為國內第一落點的理由。事實證明,經過上影節的展映,《迦百農》早早在影迷圈子裡積攢了良好的口碑。一旦影片確定檔期,曾經在上影節一睹為快的人們迅速成為口口相傳的源頭,也成為影片在社交平臺上傳營銷短視頻後的第一批忠實的轉發者。

中國文聯電影藝術中心主任饒曙光看到了影片推廣的聰明之處,“片名從《迦百農》改為《何以為家》,既貼切影片的內容,又顯得非常智慧和有效。”《迦百農》原是《聖經》中一處地名,無法讓中國觀眾代入。而《何以為家》的譯名,以中國語言文化的優勢博得了本土觀眾的好感。更巧的是,一季度熱播電視劇引發了大量“原生家庭傷害”的話題,大眾對於童年經歷有了更強的表達欲。而《何以為家》的戲劇衝突,恰是孩子控訴父母“生而不養”,此時上映,無疑站在了熱度之上。

在尹鴻看來,《復聯4》大勢已去,五一檔後亟需主流大片跟上補給。遺憾的是,國產主流大片集體“避讓”,國產文藝片又打不開局面。一部內核動人、營銷路又走得漂亮的《何以為家》硬生生突圍,真是給中國電影上了一堂現場課。■本報首席記者 王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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