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若真想討好國師,不如把自己洗乾淨,乖乖躺好……

皇上若真想討好國師,不如把自己洗乾淨,乖乖躺好……

1

是日,天朗氣清,朕與眾愛卿同聚御花園賞花。“這花不錯。”朕淡淡唸了一句。臺下群臣一聽,紛紛獻計。

“啟稟皇上,微臣家中有牡丹、櫻桃、梅菊,若陛下喜歡,臣給陛下搬來便是。”

“皇上,臣認識一花匠,種植花草的能力極強,讓他進宮照顧您的御花園如何?”

所有人都在想方設法討朕的歡心,唯有一人不是。

朕往人群中那道紫色身影看去,正好看見她託著下巴在看鶯雀。

那是我朝國師閆靈惜,從小天賦異稟,能觀天象占人事,八歲即被先皇封為國師,直至今日。

“國師喜歡花草嗎?”朕問。

“花草多沒意思啊,還是鳥雀有趣得多。”

話音剛落,剛才還想著要巴結朕的群臣紛紛轉了方向,圍住了國師。

“國師,微臣家中有百靈、白鶴、鸚鵡,國師喜歡哪一款直說,臣都給您弄來。”

“微臣家中有一訓鳥藝人,國師若有興致,趕明兒就讓他過來表演一下。”

朕見狀,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好死不死的,貼身太監小茬子屁顛屁顛跑了過來,附在朕的耳邊說道:“人心比試,第一百六十八回,第一百六十八回負。”

朕盛怒之下,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踹。

“這種事你不用你跟朕說!”

小茬子臉上掛著兩條淚痕,氣嘟嘟地道:“哼,人心比試,第一百六十九回,第一百六十九負。”

朕:“……”

2

下完朝後,朕立馬衝回了寢宮,撲向床,撕開了枕頭,又撕開了被子。

小茬子在旁邊急了:“皇上,皇上您不要動怒啊,國師她在朝廷上說您頭髮乾枯、分叉嚴重,應該是關心您,是無心傷害您的。”

朕聞言,摘掉皇冠,拔出固定頭髮的玉簪,往右一甩,秀髮“啪啪”打在他臉上。

“朕常年用芝麻、夏蓮浸潤頭髮,朕的頭髮柔順光滑的程度,世間也沒幾個女子比得上,國師說這種話,你覺得無心?”

“皇上,我們往好處想想,”小茬子頓了一下,“也許是國師眼睛是瞎了呢。”

朕撇了撇嘴,這個答案聽起來還是比較舒心的。

半晌,朕繼續撕棉被,然後從棉被夾層裡抽出幾張銀票,遞給了小茬子。

他一見這幾張銀票的面額,就“撲通”跪倒在了地上,“謝主隆恩。”

“不用謝。”朕擺了擺手,“這是朕所有的積蓄了。”

“皇上,奴才何德何能……”

朕皺了一下眉頭,不是很懂小茬子那雙眼含淚的表情是怎麼回事。算了,不管這些。

朕手指銀票:“你拿這些錢去僱幾個頂尖的殺手。閆靈惜今日公然在朝廷上說胡話,卻沒有一個臣子敢吭一聲,看來真是不得了。”

朕說完後,過了良久,發現小茬子還杵在原地。

“我還以為是給我的呢……”

“你想得倒美,這可是朕的全部家當。”

“一國之君就這點兒私房錢。”小茬子繼續嘟囔。

朕咬牙切齒,本來想再踹他一腳,最後還是嘆了口氣。

唉,朕這個一國之君確實窩囊。

傍晚,小茬子給朕找了幾個殺手,朕看著那一個個面施粉黛、搔首弄姿的男人,臉上的愁雲更加慘淡。

“這就是你給朕找的頂尖殺手?”

“啟稟皇上,說是又不算是。”小茬子說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你且說。”

得到朕的允許後,小茬子手腳並用,慷慨激昂地陳述了一番他的想法。

原來小茬子是想去找殺手的,但猛地想起年初的時候朕已經搶了他的月錢去聘過殺手了,可惜別說殺掉國師了,殺手連國師的身都近不得。

據說國師有高強的法器,可以遠距離將對方殺之。

“那你派這幾個……”朕說著看了那群“妖孽”一眼,“是什麼意思?”

“奴才聽聞國師素喜樣貌陰柔、眉眼細長的男子,所以特地挑選了這幾位,準備把他們送進國師府,只要其中一位得到國師的寵愛……等到坦然相對之時,國師沒了寶物……”

“嘿嘿嘿。”朕和小茬子相視奸笑了起來。

“沒想到你看上去蠢萌蠢萌的,還挺好用。”

“謝皇上誇獎。”

“朕決定了,等到朕滅了閆靈惜,重新奪回國庫使用權後!”

“嗯嗯。”小茬子一臉期待。

“朕就把先前賒欠你的錢一併還了。”

小茬子欲哭無淚:“感情陛下之前沒想過要還啊。”

朕在寢宮裡走來走去,十分侷促不安。

也不知道刺殺情況怎麼樣了。

“皇上!皇上!”小茬子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

“怎麼樣了?”朕嚥了咽口口水。

“國師退還了所有美男。”

“怎麼會?!”

“而且……”小茬子面有難色。

“而且什麼,你快說!你非要急死朕不成!”

“國師說,若陛下真想修復君臣關係,不用送美男……只需把自己洗乾淨,乖乖等著她就好……”

3

全朝雲國的人都知國師偏好陰柔男色,家中養有男寵數十人。偏偏朕忘了,朕的面貌也頗似女子。

朕雖然身高八尺,身材也算偉岸,但就是樣貌太過柔和,沒有半點兒煞氣。朕甚至有時會想,要是朕長得再陽剛一點兒,哪怕只有一點兒,閆靈惜可能就不敢僭越這麼多年。

如今她提出這個要求,恐怕是覬覦朕的美色很久了。

朕想著,大怒,將閆靈惜呈上來的關於今晚去她家幽會的邀請奏摺直接扔了出去。

不偏不倚,砸中了小茬子的腦袋。

“皇上……”小茬子沮喪著臉打開了奏摺,迅速瀏覽了一遍,大喜,“皇上,這是好機會啊!”

朕當然知道他口裡的“好機會”是什麼意思,國師邀朕過去,到深夜時分,朕便可趁其不備將其殺之。

“朕堂堂一國之君,怎麼能伺候一個女人?還是一個狼子野心,企圖當女皇的人?”

見我面色不悅,小茬子扯了扯嘴角:“陛下你也沒必要妄自菲薄,誰伺候誰還不一定呢。再者說了,國師的容貌在朝雲也是數一數二的,陛下就當享受了朝雲第二美人不就好了。”

朕聽著他這話,莫名覺得有幾分道理。

朕深夜趕去國師府一事,並沒有幾人知道,而且領路的人也是把朕帶到國師房間,就扔下了朕,匆匆走了。

屋內有些暗,朕看不清楚,便拿了火摺子,點燃了蠟燭。

蠟燭一亮,差點兒沒把朕嚇死。

國師正端坐在床上,面色蒼白,嘴裡唸唸有詞。

半刻之後,還吐了一口血。

“國師……”朕愣了一下。

“不過是佔觀一些事情而已,不用擔心。”閆靈惜淡然地說了一句。

“你運用法力的時候,時常唇色發白,渾身顫抖不止,若是大事身體又扛不住,便會受內傷。這種事情,朕從小就知道了,不用你說。”朕撇了撇嘴角,“朕是想問你,做了什麼事了,竟然傷到了自己?”

“想知道?”閆靈惜挑了挑眉,笑道,“把衣服脫掉。”

……

朕抓緊了衣領,不是吧,強上?!

“這這這,這不好吧,朕畢竟是個男人……”

“皇上要是脫了,我便也跟著脫。”說這話時,國師的眼簾垂了下來,燭光照在她傾城的面容上,有一種異樣的溫和。

她本就貌美,更何況是在這月色靜好的時候。

朕身體裡的鮮血立刻沸騰了起來,腦子一充血,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扒光了。

國師臉上露出一抹紅暈。

“國師……”朕忍不住低哼了一聲,想要上前抱住她。

哪曾想她突然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龍袍,迅速往外跑去了。

朕沒有衣服,不敢擅自出國師房門,還要提心吊膽地壓著門,以防有人突然闖入。

朕就這樣吹了一個晚上的冷風,黎明回到寢宮的時候,果然感冒了。

“阿嚏!”朕躲在龍被裡瑟瑟發抖。

小茬子見狀,搖了搖頭。

“皇上,雖然您還年輕,但要顧及身子啊,看您這樣子……”小茬子說著還捂嘴淺笑,“估計昨天很爽。”

朕聞言,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

很爽?呵呵,趕明兒也讓你嚐嚐光著身子吹穿堂風的爽勁兒。

小茬子又和朕瞎聊了一會兒後,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那昨天晚上來行刺的刺客,陛下準備怎麼處理啊。”

“昨天有人行刺?!”朕瞠目結舌。

“對啊,但是因為您去了國師府,所以刺客沒找到您就被侍衛抓到了,真是幸運呢。”

小茬子還在感慨朕的龍品,朕的神色卻暗了下來。

這麼說,國師昨日拿走朕的衣物,是為了救朕?

皇上若真想討好國師,不如把自己洗乾淨,乖乖躺好……


4

朝雲國以北是呼河民族,見我朝雲民風淳樸,屢次犯我邊境。先皇在任時期,遠嫁公主,與呼河和親,才平息了他們的戾氣。

再過幾年,先皇與呼河先王所簽署的停戰協議就要到期了,這件事也成了朕和朝中賢臣最為苦惱的事情。

沒想到就在朕手足無措的時候,呼河那邊先發來了續停戰役的協約。當然,是有條件的,他們的公主想要嫁朕為後。

且不說朕喜不喜歡那個女子,讓鳳印掌握在一個異族人手裡朕會安心?

不過,朕還是想暫且答應一下,以試探某人。

呼河公主和使節來朝的時候,朕讓國師與朕一同前去迎接,本來想讓國師看看朕的人氣和魅力,沒想到到了那裡才發現,畫風不太對?

“公主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朕擺出了一個自認為帥氣的姿態說道。

哪曾想公主眨了眨眼,一直盯著國師。

等等,是不是哪裡不對啊?

雖然有不少人說國師是女中豪傑,英姿颯爽。但是!朕才是男人啊!

朕挺了挺胸膛,以證明自己的身份,同時擺正了公主的臉。

“公主,你初來朝雲,喜歡什麼,儘管說,朕都給你買。”

沒錯,女人最喜歡的就是買買買。

就算呼河和我朝民族不同,但本質還是一樣的。

然而,朕還是低估了北方民族的豪邁和開放之程度。

公主居然一把推開朕,拉住了國師。

“那我要她當我的夫君。”

呼河民族之所以要讓公主遠嫁,原先是因為這位公主眼界過高,看不上任何國人。呼河王便想到了朕,這個傳說中的朝雲第一美人。

沒錯!蓋過國師美貌的那個第一美人,就是朕。

你以為朕很開心?呵呵。

朝雲美人向來是女子間的比拼,卻把朕放在裡面,顯然評選的人根本不在乎朕的龍威。

它的存在,彷彿在嘲笑,朕就是無能。

算了,這是後話了。

主要是誰也沒想到,原來公主不擇夫婿不是因為沒有合適的男人,而是她根本就不喜歡男人。

這次遠離家鄉,她直接放飛自我,選了國師作為駙馬。

朕趕到國師府,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一時沒掌握好力度,桌子“啪嗒”就裂開了,誰知國師沒有一點兒害怕之意,反而哈哈笑了起來。

朕“呸”了幾口,從一堆廢墟中站了起來。

聽見她嘲笑朕,朕自然是惱怒的,不過還沒來得及發作,氣就消了。

她正眯起眼睛大笑,兩個眼睛彎彎的,就像夜晚江面上遠方的小船,抓不住,但撓得朕心頭癢癢的。

笑完後,她乾咳了幾聲,終於收斂了神色。

“陛下特地趕來是有什麼事嗎?”

“朕想讓你不要答應呼河公主的和親要求。”

“為什麼?”

“她是女人!”朕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古今只見過男娶女,女嫁男,從未見過女女結婚,居然還問為什麼?!

“女人也好,男人也罷,反正都要嫁人。”國師淡淡說了一句,“而且公主對我挺好。”

朕聞言咬了咬牙:“是因為那天的刺客嗎?”

“什麼?”她裝作不懂的樣子。

其實朕早就知道了,呼河亡我朝雲之心不死,那日的刺客就是呼河人。

如果拒絕和親,呼河必定會以此為由,再次舉兵入境。

5

國師要遠嫁呼河了,舉國上下慟哭不止。

這跟我朝雲國情也有關係,早些年朝雲遇到旱災,三年未下一滴雨,是年僅八歲的閆靈惜不吃不喝七天,向上蒼祈雨,才換得朝雲如今的風調雨順。

也是在那年,她從一個小宮女一躍成了國師,搬出了宮廷。

可以說朝雲國的百姓都把國師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如今女兒要遠嫁,做爹媽的自然不捨。

因此朕難得一次微服私訪,見到的人都抱著朕大腿,哭喊著:“聖上!聖上快去搶親啊!”

這個時候朕才想起朕根本沒有微服私訪的必要。自打朕上了那個排行榜,朕的畫像已經成為朝雲國發行量最大的畫像了,基本每個朝雲國百姓,都認得朕。

朕推開一個又一個抱著朕的大腿的人,還送了每人一記眼刀子。

胡鬧,像朕這麼帥的人,會做搶親這種事嗎?

朕,通常是用偷的。

呼河人派人來迎親的那天,聚集在國師府門外的群眾特別多,從國師府排到街頭,人人哀號。

再大的嗩吶聲也掩蓋不了人們的哭聲,搞得呼河迎親隊伍一臉尷尬。

好不容易走入巷子處,人終於少了,對面卻突然出現數十名黑衣人。

還沒等迎親隊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時,那些人已經抽出了長刀跟呼河人廝殺了起來。

廝殺過程中,一人趁亂靠近轎子,喊了一句:“駙馬,我帶你出去,保您安全。”

閆靈惜聞言就真的搭著他的手,走了出去。

他們剛走沒幾步,朝雲國將士就趕了過來,將那群黑衣人捉拿,又迎回了新娘子。

將士們向迎親的人員和使節賠罪,說是前朝餘孽想要破壞兩國友好才過來搗亂。收押了全部黑衣人,當場斬了犯事首領,又賠了大量金銀,呼河人才乖乖上路。

全程國師都帶著紅色頭紗,沒有露出面容。

因此沒有人知道,朕玩了一出“狸貓換太子”的遊戲。

國師也沒有。

國師被人牽出轎子之後,走了一段時間,又被迎上了轎子。

轎子行進了一段時間後,國師就被人牽下了轎子。

閆靈惜掀開頭紗,可能是覺得光線刺眼,先眨了眨眼,才睜開了眼睛。

等到看清朕的時候,她一臉吃驚。

“怎麼是你?”

朕擠了擠促狹的丹鳳眼,笑道:“你才發現啊,朕已經跟你走一路了。”

那個把她從轎子裡牽出來的人就是朕。

朕的老婆,別人還是不要碰比較好。

“這裡是皇宮?!”閆靈惜看了一下週圍,臉“唰”地就白了。

“不準確。”朕頓了一下,“這裡是朕的寢宮。”

“你瘋了嗎?!”

朕抓住她的手,神色堅定:“朕沒瘋,朕要娶你。”

閆靈惜聞言還是甩開了朕的手:“呼河的兇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居然敢換一個人過去,你當他們是傻子,會甘心受騙嗎?!”

朕上前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儘量平息她的情緒。

“呼河蠻族,就算把你送過去,他們也會找別的理由開戰的。朕沒有必要再犧牲你。”

“為什麼……”她又問了一句,此刻的聲音已然是沙啞的。

“因為朕愛你,很早以前就愛上你了。”

說罷,朕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6

朕劫了國師一事,全朝雲國的人都知道了。畢竟,朕的容貌,眾人皆知。

大臣們有的叫好,有的擔憂,不過這些朕都顧不上了。

因為,朕忙著抓鳥雀。

國師好動,向來喜歡悅耳動聽的鳥雀。朕聽說野山那裡有一種奇鳥,渾身羽翼呈青色。叫聲似古箏,又似風鈴,便尋思著幫國師抓了來。

“皇上!皇上!在那兒!”小茬子激動地指著天上,朕抬頭,正好看見一隻青色小鳥。

好傢伙,原來就是你,朕想著,一躍而起,抬手朝空中一抓……

結果力道沒掌握好,竟然一下子將青鳥捏死了。

朕雙手捧著青鳥的屍體,哭喪著臉,慢慢踱步,回了皇宮。一路上,所有看見的人都面有異色。

“你把青鳥弄死了?”國師的面色也很難看。

“怎麼了!”

“青鳥是昔日為西王母取食傳信的神鳥,能夠為國家帶來幸福,如今……”

朕聞言神色不悅:“什麼神神叨叨的東西,朕從來不信。”

“那你也不信我的異能?”國師又看了朕一眼。

朕一時語噎,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

“國師!你看!朕給你抓的白頭鷹,這次是活的。”朕叉腰大笑,將裝有白頭鷹的籠子遞給了國師。

國師接過了朕的籠子,將籠子放在一旁,那裡已經堆滿了朕昨天、前天、大前天給她抓的鳥雀。

“陛下不要再幫我抓鳥雀了,有空的話……”國師抿了抿唇,“有空的話也去看看群臣的奏摺。”

朕聽到這話,怔了一下,笑道:“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事情,朕都快看煩了。”

“陛下有空的時候還是看一下吧。”說這話時,國師低下了頭,看不清神情。

與此同時,殿外報戰情的聲音響了起來:“又輸了!又輸了一座城了!”

朕最近愈發不愛看奏摺了,要麼是邊境戰敗的消息,要麼就是要朕斬了國師的聯名上書。

什麼妖女,什麼紅顏禍水,前幾年稱呼她為神女的,明明也是這些人。

“皇上。”國師走了過來,她近來已經住進了宮裡,雖然還沒有名分。

朕見她過來,慌忙把奏摺收了起來。

“皇上,將軍的人馬殺進來了。”國師似乎並不關心我的動作,只是跪在地上。

半刻,殿門口果然衝進一批人馬,帶頭者是兩朝元老大將軍李易。

“大膽李易!你是想造反不成?”朕冷冷瞥了他一眼。

“陛下,臣不敢。”李易說罷,後面擁上來數百人,竟然都是朝雲的文武百官。

李易將手中的尚方寶劍橫放好,走到了朕的面前,而後“撲通”一聲,也跪在了地上。

“臣,懇請皇上以天下蒼生為重,殺了這妖女,再親自出徵塞北!”

“臣,懇請皇上以天下蒼生為重,殺了這妖女,再親自出徵塞北!”

李易說完,眾臣又複述了一遍,聲音響徹宮殿,繞樑三回,不止。

朕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哪曾想,國師“嗤嗤”笑了一下。

“陛下就請動手吧。這一切,不是如您所願嗎?”

是啊,這一切都如朕所願。

塑造怒髮衝冠為紅顏的形象,塑造不惜為美人撕毀和親條約,不惜手刃神鳥博美人一笑,亦不顧朝廷百官的良言,只一心沉溺美人鄉的形象。

這樣,朕就成了昏君,而國師就成了人人唾棄的妖女。

這樣,朕就可以將其拉下神壇,再一劍刺之。

皇上若真想討好國師,不如把自己洗乾淨,乖乖躺好……

7

世人只知朕是皇帝,閆靈惜是妖女,卻沒有人知道當朕還是個小皇子的時候,靈惜就已經是朕身邊的宮女了。她四歲進宮,四歲起就跟著朕了。

幼時的朕,氣力很大,經常不經意毀壞宮裡的東西,因此極不受先皇喜愛。偶爾碰壞了先皇喜愛的東西,還要被他拿鞭子抽打,打得最重的一次差點兒喪命。

那時候,朝雲已經乾旱兩年了,顆粒無收,吃都吃不飽了,哪裡有精力培養醫術和採購藥材。

所以,御醫只隨便給朕弄了點兒藥,便收拾東西匆匆走人,不再管朕了。

靈惜當時哭得很傷心,說她一定會救我。

朕聞言不當一回事,一個七歲的丫頭能怎麼救我呢?

哪曾想,朕睡了一覺,醒來以後不僅沒有去世,身上的傷口反而奇蹟般癒合了。

也是從那時候起,朕知曉了靈惜的能力,也見證過不少次靈惜運用法力時的樣子。

靈惜一再告誡朕,這件事不準和任何人說。

朕雖答應了,卻還是搞砸了。一日,朕一時口快,讓先皇知道了這件事,先皇便召見了靈惜,並讓靈惜運用神力,為朝雲祈雨。

後來靈惜成了國師,便搬出了皇宮,獨住國師府。

再後來,朕和她便沒了聯繫。

其實朕知道,靈惜無論擁有多大的能力,內裡也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頭。

她在朝廷上對朕百般刁難,其實都是為了引起朕的注意。

可是靈惜忘了,忘了朕是九五至尊。

朕從來不允許,也不能允許有人凌駕於朕之上。

朕握劍朝靈惜刺去的時候,劍鋒一轉,只削去了她的一縷頭髮。

“陛下!”所有人驚錯。

靈惜亦是。

朕收了劍,將臉偏向一側,不忍看她悽愴的神情。

“來人啊,傳令下去,將國師關入天牢,讓其為朝雲祈福。如果朕還是敗了,就以其血祭朝雲上萬將士亡靈!”

朕把靈惜那縷頭髮梳理好,用一紅繩繫好,掛在了脖子上當護身符,然後率領眾將士上了戰場。

到了營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小茬子也跟著來了。

“你來做什麼?”我有些錯愕。

“我來保證陛下獲得勝利啊。”小茬子嬉笑道。

朕扯了扯嘴角,一臉不屑。

“你一沒神力,二又不是朕的愛人,能激勵朕?”

其實朕這話的意思,不過是世間唯有一人,可以激勵朕。

不過,小茬子不僅沒感受到朕的悲傷,反而還興高采烈。

“能啊。”

事實證明,小茬子確實有點兒用的。

當朕拼殺要敗時,小茬子大喊:“陛下!那人說要染指你做他的老婆。”

朕怒,拍馬即出,左右開刀,迅速將其斬於馬下。

朕苦想不出可以應對的兵計時,小茬子便大喊:“陛下!對方將領說你長得孃兒,一點兒也不爺兒們!”

朕怒,執筆沾墨,揮斥方遒,立馬寫下了好幾個計劃。

“陛下,那人求饒說其實不喜歡你,他喜歡的是國師……”

朕挑挑眉,眯起了眼睛。

哦,喜歡國師?

嗯,那還是不斬你腦袋了。

抓回去慢慢折磨比較好。

8

慶和六年春,朕征戰塞北呼河民族的第三年,終於踏破沉冰,為朝雲迎來與呼河的第一次停戰協議。呼河讓城三座,賠黃金數百萬兩,並宣誓百年不犯我朝雲寸土。

朕龍顏大悅,宴百官,輕徭賦,大赦天下。

靈惜也被放了出來,只不過從一代國師貶為了平民。

從監獄裡出來的靈惜,改名為二丫翠花,在東街口擺了一個小攤點,專門替人算命。

其實她算得一點兒也不準,基本上都是靠一張嘴忽悠來算命的客人。

別問朕為什麼知道。

朕在軍營打仗的時候,就一直派人暗中保護她並每日向朕彙報。

當時還下了個密令,一旦朕無意中戰死或戰況突然變為不利,就讓那人提前帶靈惜出獄。

不過幸運的是,朕還活著,而且朕還贏了。

只是……朕不知道靈惜會不會原諒朕……

朕咬咬牙,決定死個痛快,便走上前,拂袖,端坐在靈惜對面。

見到我時,她稍微怔了怔,最後還是轉為平靜。

“有什麼事嗎?”

“算命。”

“算什麼?”

“算姻緣。朕……我有一個喜歡的對象,最近準備上門提親,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朕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聽到朕這麼說,靈惜有模有樣地拿起籤筒,搖一搖,倒出一根籤。

“兇相,你還是放棄吧。”

朕嘴角抽搐了一下,瞥了一眼那根簽上面的紅字。

“上面明明寫著大吉……”

“表相,其實是兇。”靈惜說著頓了一下,“既然你不信我,那就請回吧。”

“不好意思,朕就是不信。”朕說著大力拍了一下桌子。桌子只是微微顫抖了一下,並沒有裂開的痕跡。

其實朕在很久以前就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道了,只是靈惜每次見到朕出糗的場景,總會大笑,她大笑的樣子,是朕的軟肋。

朕的確願意費盡心思博美人一笑。

“沒想到你連這個都要騙我。”靈惜說著,拿起了那根寫著“每日三卦”的旗子,瞪了朕一眼,就走了。

要是以前的靈惜說她不會嫁給朕,那朕必定茶飯不思,非常苦惱。不過現在的靈惜早就沒有了通天的法力,只是一介平民,那朕,就無所畏懼了。

其實幼時朕就發現了這一點,靈惜每用一次法力,效果便會減弱一次。

她被封為朝雲國師,登上了神壇,倘若有一日她沒有了法力,解決不了人們的需求,民怨之下,靈惜到哪兒都不能生存。

這些年,朕總是派人去刺殺靈惜。所謂的刺殺其實都是試探,朕想知道靈惜的法力大約什麼時候走到盡頭。

自打國師府那夜,親自見她吐血開始,朕就知道,不能再拖延時間了。

朕自導自演了一出紅顏禍水的戲碼,目的就是為了在靈惜法力耗盡之前將她拉下神壇。不過按照靈惜剛才的回答,她應該已經猜透了。

靈惜回到家中,走進客廳看見一群太監,立馬愣住了。

小茬子扯了扯嗓子,尖聲說道:“二丫翠花接旨。”

靈惜怔了怔,這才意識到二丫翠花是她的新名字,便附身,跪在了地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二丫氏攸德,溫婉淑德、嫻雅端莊,為天下之母儀,特授金冊鳳印,冊後,為六宮之主。”

“謝主隆恩。”閆靈惜說著起身接過聖旨,而後拿著聖旨,衝進了人群裡,揪出了一個太監打扮的人。

沒錯,那個人就是朕。

靈惜扯著朕的耳朵大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嗎?但你為什麼不和我商量?!封后這種事情也是說胡來就胡來……”

“朕沒有胡來,朕預謀娶你很久了。”

靈惜扯了扯嘴角:“好好好,你沒有胡來,那你知道你整個計劃有一個很大的漏洞嗎?萬一我離開京城了呢,你去哪兒找我?!”

“天下叫二丫的不好找,叫翠花的不好找,叫二丫翠花的還不好找嗎?!”

朕仰天大笑了一會兒,沒想到耳朵又被提了起來。

“我就說為什麼這三年對我那麼好的老大哥,一定要我叫二丫翠花來報答他!原來是你的人!你就不能取個好聽一點兒的名字嗎?!”

靈惜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揪著朕的耳朵謾罵,讓朕有點兒心虛。

“那個……翠花……能不能給朕留點兒面子?”

9

朝雲國皇帝因其絕美的容貌,過人的謀略,高強的武藝為人所敬仰。

沒錯,那個人人敬仰的皇帝就是朕。

朕不只是一個皇帝,還是不少人的偶像,朕的大臣看朕時一般都會變成星星眼,還拼命迎合朕的興趣。

“這糕點不錯。”朕淡淡地說了句。

臺下的群臣立馬獻策。

“啟稟皇上,臣家中有涼糕、米糕、馬蹄糕、桂花糕,若陛下喜歡,臣都給您送來便是。”

“陛下,臣家中有一個打糕師,廚藝出神入化,要不明日就讓他進宮給陛下做幾塊嚐嚐?”

“進宮倒是不必了,只是如果家中真有閒置的,就給朕帶來吧。”說罷,朕拂袖離去。

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這些老傢伙出了點兒賑災用的糧食,不錯不錯。

朕懷著喜悅的心情回寢宮,剛踏進門檻,就聽見有人問道:“今天和群臣吃打糕了?”

朕聞言不由得頭皮發麻,完了,忘記跟皇后稟告這件事了。

你有好吃的東西卻不跟吃貨說,吃貨很容易炸毛的。

“宴會舉辦得倉促,沒能來得及通知,哈哈。”

朕想打個馬虎眼兒,然而沒有起到作用。

“跪下。”皇后說著,指了一下地上的榴蓮。

“翠花,這……跪起來很痛的。”

“讓你跪就跪,哪兒那麼多廢話。”

“哦。”說著,朕便挨著榴蓮跪了上去。

“還有,本宮貴為一國之母,乃六宮之首,豈是你能直呼名諱的?”

“可是……”

“嗯?”

朕聞言,嚥了咽口水,不敢再言語。

半晌,朕才想起一件事,二丫氏貴為六宮之首沒錯,但是,這六宮,好像是朕的……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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