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游教授新修一間書房,上下兩層、天井通透。他把近50年來收藏的圖書、古玩全部放在裡面。書籍是“讀萬卷書”的見證,古玩則是“行萬里路”的紀念。
弟子們得知先生新書房落成,紛紛前來祝賀,大都送上自己近期成果,有著作,有論文,更有新的產品。有位從事量子信息研究的學生,給他帶來一臺最新的時光機,只說它的功用特別神奇,先生獨自一人、神情矍鑠的時候,不妨一試。
某個夜晚,教授飲茶過量,乃至失眠。
無聊之際,打開時光機,漫不經心地擺弄著系統裡的無線攝像頭。
當鏡頭對著西南方位的古玩架時,時光機便發出急促的滴滴聲。
教授將鏡頭慢慢定位,聚集到一個玉做的小擺件上,響聲竟然變為悅耳長音。
那是一個玉人兒,拇指大小,面龐秀長,綸巾束髮。色如琥珀,黃中帶紫,質地卻似和田。他驟然想起,那是35年前的一個夏日傍晚,自己在終南山樓觀臺出口處一個小攤上購得。賣這器物的是個60多歲的老人,他說大暑天的,從早吆喝到晚都沒開張,您瞅著有眼緣的,挑一件,給點錢就行。那時的龍書生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小玉人兒,清涼可手,溫潤在心。問其來歷,老人說不知哪輩子的老物件,起先放在祖先牌子旁邊,運動(文革)來了就藏著掖著,前幾天又給翻了出來,放到攤上好幾天了,都沒人搭理。龍游教授當年只是個偶爾窮遊的研究生,每月助學金只有50餘元。即便這樣,他還是掏出一張五元紙鈔,又追加一塊硬幣,已然超過他月入的九分之一。
他依稀記得,玉人底部,隱約有“甲子”二字。
靠近燈光,果然淺痕鋒存,鋒如甲骨,篆如鐘鼎。
華夏紀曆,甲子數百,究竟何代,誰人曉得?
時光機再度急驟蜂鳴,電腦屏幕上同時出現一行字跡:
碳14測定:此甲子為周景王八年,537 BCE
啊?!公元前537年?2550多年前刻的字?
是啊,樓觀臺,老子聖蹟。老聃李耳,據現代學者推測,約生於公元前571……
“請把被喚醒的器物,放在內容與他歲月接近的古籍一起。”時光機在提示。
教授立即拿來一本《尚書》,一部《春秋左氏傳》,分別放在玉人身邊。
“請翻到537.BCE,魯昭公五年紀事。”
“將器物放在書頁間,它如能感受到文字,便會作出適當的回饋。”
龍游教授快速翻到那一頁,放在玉人面前。
良久,無應。
他索性將玉人兒夾在書裡。
書頁剛合上,便見屏幕上急促出現六個字:“崔六,吾乃崔六!”
“崔六?好怪的名字!,距老子十萬八千里……”龍游教授聾言遊語。
“否。吾與老君,近在咫尺。”應答之快,讓人驚奇!
“近在咫尺?你是……“
“在下姓崔,排行六,景公二年,家蒙大難,晏大夫恤之。“
“景公二年,晏大夫?那該是宴嬰。你是齊國人?“
“然也。“
龍游教授點了一下鼠標:“時光機,能將它的話,用現代文字表達嗎?“
“OK!”時光機應聲,屏顯滾動,顯現如下文字:
齊莊公六年,莊公與相國崔杼之妻私通。
崔杼發覺後,怒而殺莊公,立其第杵臼為君,即景公。
後二年,齊國另一權臣慶封逼迫崔杼自殺,誅滅其族。
崔杼之六子因與晏嬰之子晏圉遊戲於馬棚,倖免於難。
齊景公十一年,鄭國前相國罕虎(子皮)訪齊。
宴嬰會見子皮時,託請他將崔六帶出國境。
“景公十一年,573.BCE。”龍游教授一邊翻閱古籍,一邊問:“那一年,你幾歲?”
“十三,本命年。”
“本命年,竟是十三歲?虛歲嗎?”
“虛歲實歲週歲,真真愚不可及。教授尚且如此,俗人安可多論?”
“有何道理?”
“胎兒在母體之中成形,即為生命之始。生後二月有餘,才是你們所說的週歲。”
教授正襟危坐,仿若醍醐貫頂!
“為何不問,我後來去了那裡?”
“樓觀臺。”教授囁嚅著。
“那是最後,第二個甲子。”
“哦……你,經歷了兩個甲子?”
“當然。第一個甲子,景公十一年,崔六視為初始。”
“十三歲,本命年,新開始?”
“那一年,玉與我,朝夕不離。”
“那老相國,鄭國高人罕子皮,送給了你這塊玉?”
“不是。高人比他高十倍。”
“高十倍?你說的是……老子?”
“那時他不叫老子,世人都稱他為太史公。”
“太史公,對,他是太史!給周天子總管典籍。對了,那一年,他多大年紀?”
“也是本命年,三十有七。”
“三十七?他也是屬鼠的?”教授翻閱古歷,喃喃自語:“公元前537,歲在甲子。高亨推測,老子生年約公元前571……那一年,他已三十七,不是三十有四?”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屏幕閃了幾下,竟然一片漆黑。
教授暈菜。雖已年逾花甲,竟像犯了過錯的孩子。
還原歷史真實,情節精彩絕倫,讓人腦洞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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