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工程院院士、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院婦產科主任馬丁在《九價人乳頭狀瘤病毒（HPV）疫苗在中國有條件批准的詮釋》一文中說，“在日本中學接種女生集體發生急性特發性多神經炎如肌肉痙攣、視力模糊、運動和記憶障礙等症狀引發集體訴訟”，日本政府因此停止了鼓勵接種HPV疫苗的宣傳。
那麼這個事情究竟是真是假？這個事情的結果是真的，且已造成嚴重後果，即日本女生HPV疫苗接種率從70%下降到了不到1%。按照現在的統計，每年會有3000名日本年輕女性死於本可預防的宮頸癌。但其根源，所謂的“疫苗傷害”則是假的。
HPV疫苗預防宮頸癌的效果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在歐美，廣泛接種HPV疫苗使宮頸癌的發病率大幅下降；在澳大利亞，宮頸癌已經快成為罕見病，離消滅越來越近。
不過大多數人本能地對這種大樣本、需要長期觀察驗證、數字化的事實不敏感。基本上人還是和動物一樣，更喜歡在兩個先後發生的事情之間建立簡單聯繫，尤其是傾向於接受壞消息。
所謂日本女生接種疫苗後集體生病的事情，是63位年輕女性對日本政府和疫苗廠家提起的集體訴訟。這些女生坐輪椅控訴的視頻在電視上迅速傳播，形成了輿論事件。
儘管經過調查，認為這些女生的症狀或疾病和疫苗沒有關係，但日本政府還是停止了對HPV疫苗接種的鼓勵宣傳，更加重了懷疑者的擔心。幾乎所有家長都不再讓孩子接種疫苗。即便有家長想讓女兒接種，也要面對周圍人的指責和白眼。在全世界的數據中，都沒有發現HPV疫苗與急性特發性多神經炎有關係。這種病雖然目前病因還不完全明確，但多與病毒和細菌感染之後的過度免疫有關，在發病前大多數病人有過呼吸道和胃腸道感染的病史，過後一兩週神經的髓鞘結構和細菌病毒的抗原產生了交叉變態反應，與疫苗沒有任何關係。但疫苗接種往往是在大範圍人群中，任何疾病發病前都可能接種過疫苗。HPV疫苗的接種人群和急性特發性多神經炎有一定重合，都是年輕女性多見，所以就容易賴上。麻腮風疫苗被賴與自閉症有關，百日咳疫苗被賴與川崎病有關，也有這個原因。假如哪天有針對廣大中老年男性的疫苗，估計也會被賴與高血壓、冠心病、前列腺疾病有關。
民眾的愚昧雖然無計可施，也還可以理解，但頂著“專業”頭銜的人造謠生事就令人痛恨。幾乎所有妖魔化疫苗的事件，都有無良專業人士的推波助瀾。 比如臭名卓著的“麻疹疫苗導致自病症”謠言的始作俑者是維克菲爾德，日本HPV疫苗事件中的無良人士則是日本信州大學的一位神經科醫生，名叫池田修一。他聲稱在試驗中發現HPV疫苗可對小鼠的大腦造成嚴重損傷，但之後被另一位日本女學者村中璃子揭穿。
池田修一
村中經過調查，發現池田修一的試驗就做了一隻老鼠，而且顯示腦損傷的那隻老鼠也沒有注射HPV疫苗——這是赤裸裸的造假。池田所在的大學被迫出來宣佈這個實驗不能證明HPV疫苗和腦損傷之間有關係，但拒絕承認造假。不管承認與否，這個影響已經無法挽回，因為喜歡陰謀論的人只會相信前半段，即便池田修一和他所在的大學出來磕頭認錯，他們也會認為是受政府和廠家脅迫。也許是因為有這個底氣，池田居然去起訴村中。
村中璃子
不僅如此，村中還收到了很多死亡威脅。有感於其捍衛科學的事蹟，村中於2017年被授予《自然》雜誌約翰·馬多克斯捍衛科學獎。這個獎之前的獲獎者還有中國的方舟子先生。
和方舟子在中國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類似，日本的法院上個月也判決無良科學家池田修一勝訴，要求村中和發表其文章的雜誌賠償池田修一33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20萬元）。這個判決無疑會進一步惡化日本的宮頸癌預防前景，也可能會對其他國家的HPV接種造成影響，包括中國。
很多中國醫生都承認日本的醫學水平比中國先進很多，但醫學的進步並不是一帆風順，很多時候要受到非醫學因素的影響，局部出現倒退，發達國家的這類教訓其實很多。這些教訓應該成為我們的前車之鑑，並全力避免。身為最高學術代表的院士，對引用的消息來源沒有嚴格甄別其科學性，在HPV疫苗預防宮頸癌方面誤導公眾和政府，很可能會讓日本的反疫苗鬧劇在中國重演。
本文首發科學貓頭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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