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劍客
1
2015年，老劉去了一趟河南，奔赴軍校畢業時許下的約定。時間回到2005年，部隊還沒有“禁酒令”。在一家叫做“聚寶盆”的酒店，學員某隊的畢業聚餐還在進行中。
大家懷揣著忐忑的心情舉杯，許下諾言：“無論窮困潦倒，還是飛黃騰達，無論人前顯貴，還是淪落天涯，十年後我們此時此地再相聚。”
酒酣耳熱之餘，沒有人仔細思考十年意味著什麼。老劉心想：“十年？太長了吧！一個月之後我連在哪裡都不知道，十年後誰知道怎麼樣。”
只聽鄰桌的孫同學嬉皮笑臉地與人互罵，“十年後你不來是豬，十年後我不來就是狗，反正老子開飛機坐輪船也要來！”
2
吃完散夥飯就坐等滾蛋。畢業命令總是珊珊遲來，大多數人打回原形，早上睡懶覺，中午叫外賣，晚上打撲克。隊幹部脾氣超級好，只要不惹事什麼都好說。
熄燈後開“臥談會”。有的想到遙遠的邊疆，遂保家衛國之志；有的想到北上廣，領略繁華之地；有的希望離家越遠越好，好施展自己。
夢想之餘，其實更多的是迷茫。因為閱歷，都看不清前方的路；由於彷徨，內心飄忽不定；因為職業，沒有多少選擇。
當然，軍人就是軍人。晚上還因為擔心睡不著覺，白天卻忙不迭地找隊領導談心交心，堅決到基層去、到艱苦的地方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3
畢業命令一宣佈，有的得償所願，有的悵然若失。雖然心有千千結，而在行動上無一不是早早打好揹包，毅然奔赴祖國的四面八方。
部隊生活真的很艱難。這種艱難不僅體現在環境和條件的艱苦，更多的是精神和內心的苦悶，還有對前途和未來的懷疑。
一兩年後心才真正定下來，不切實際的想法越來越少。在困難面前永不退縮，領導交待的任務不睡覺都要幹完，仍舊是在軍校當骨幹的作風。
無論時間過去多少年，老劉總喜歡讀軍校時隊幹部在隊伍前面問“有沒有信心”，大家群情激動地喊“有！有！有！”的那種感覺。
4
這些年，每個人的生活都發生很大的變化。當年擔憂的，回頭看很多都是多餘；曾經嚮往的，經過努力現在都變成了現實。
唯一不變的，是一直藏在每個人心底的十年之約。隨著日期的臨近，失散多年的同學組建了微信群，大家慢慢知道相互的情況。
畢業聚餐中開飛機坐輪船也要來的孫同學，永遠來不了了。在回家休假時，水性極好的他為救落水的小女孩，再沒有游上來。
家庭優渥的班長，畢業去了北京，卻在工作中栽了跟頭，早早地轉業。倒是分到海島的後進生，人生彷彿開了掛，順風順水從基層幹到機關，從幹事幹到科長。
5
臨行前，家屬帶著戲謬的口氣問：“你都畢業十年了？我怎麼感覺就像昨天呢！”老劉訕訕地笑，笑青春不再的自己，在家屬的心裡仍是少年。
聚餐的地點沒變，人變了。一大群翩翩的美少年，如今皺紋爬上額頭，耳鬢生了華髮，但內心依舊燃燒著火焰，跟十年前一樣。
他們早已度過了人生的迷茫階段，結了婚、生了娃、買了房、有了車，事業有成，人生的目標愈加清晰。只是像歌裡唱的，青春像小鳥一去不回來。
但那有什麼關係呢？跟那個時候相比，大家更加從容、淡定、淡泊；跟沒來的人比，大家更加珍惜生活，更能體會到歲月靜好和眼前的幸福。
6
經歷過人生的起伏，同學間的感情愈加醇厚。在觥籌交錯中，被同學冷不丁叫一聲以前的綽號，老劉既錯愕又感動，眼淚快要掉下來。
大家都紛紛訴說自己的變化，其實在老劉看來，很多同學其實沒有變，依舊是那麼熱情、那麼大方、那麼潑辣。那麼變的是什麼呢？
青春。雖然他們的青春所剩無幾，都奉獻給了國家和軍隊，但是那種青春的感覺長留心底，滲透在血液中，不可磨滅。青春不再，但青春也永不再見。
有時候老劉想，青春是什麼？也許沒人說得清楚。青春多數是迷茫的，因為迷茫才需努力；青春必定要奉獻，奉獻才能無悔。
7
十年前，有的人優秀，有的人平庸；有的人自信，有的人自卑；有的人淡定，有的人浮躁；有的人上北京，有的人下海島。
十年前，大家對時間還沒有概念，遠未看清生活的真相，更多的是青春的迷茫，以及對未來不確定性的的嚮往。但是誰的青春不迷茫呢？
十年後，大家都好好地活著，有的人已不在；有的人“入了團”，有的人轉了業。大家逐漸看清了生活的本質，更加熱愛生活，更想回歸自然、本真和質樸。
青春是公平的，只要你一直在努力，其實結果沒多少不同。正如老劉喜歡的一句話：現在，青春是用來奮鬥的；將來，青春是用來回憶的。你不負青春，青春定不會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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