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老婦人進診所看病,卻因沒錢被趕走,苦苦哀求對方也不搭理

小說:老婦人進診所看病,卻因沒錢被趕走,苦苦哀求對方也不搭理

繡林城是位於湘鄂邊界的一座小縣城,前臨長江,後靠繡林山,水陸交通發達,江中舟帆雲集,岸邊市井喧囂,一條長街沿著江堤一溜兒排開,臨街的買賣統統開張,叫買叫賣之聲不絕於耳,極是熱鬧。

在長街中間的黃金地段、水陸碼頭旁邊,開著一家醫館,叫作回春堂。老闆兼坐堂大夫姓範名其道,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今年剛剛做完五十大壽,身上常穿一件醬色緞面狐皮袍子,白白胖胖的,臉帶笑容,眼睛裡卻射出生意人獨有的精明目光。

範其道祖上三代懸壺,他幼習中醫,醫術確實精湛,治好過不少疑難雜症,再加上有個在縣上做警察局長的兒子範安平,明裡暗裡地使些手段,城裡原本還有的其他幾家診所就紛紛倒閉,整個繡林城裡,把脈看病的地方,就獨此一家,別無分店了。範其道坐地起價,趁機抬高診金,幾年時間下來,他一個把脈郎中就成了腰纏萬貫的富翁。

這一日下午時分,大街上人潮湧動,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忽然間,從回春堂傳出一陣呵斥之聲:“沒錢?沒錢來看什麼病?快滾快滾!”隨著這一聲呼喝,一位身體羸弱面色蒼白手捂腹部痛得哼哼唧唧的老婦人被人從回春堂抬了出來,扔在大街上。

原來這位老嫗因氣短胸悶,肚腹劇痛,身體不適,前來看病。範其道按其胸脅,察其右脅脹痛,脅下結塊,切其脈,脈弦細而澀,診斷她為正氣虛衰,肝氣鬱結,血行不暢,血瘀經絡,邪毒結聚,日久成瘤,非要老嫗按照回春堂慣常的規矩,先交三個大洋才肯下筆開方。老嫗丈夫早亡,只有一個獨子在長沙做工,雖已聞訊趕回,不巧湖南鬧日本兵,他被堵在了路上,一時趕不回家。範其道見老嫗拿不出診金,當即翻臉,將她趕了出來。

老嫗疼痛難忍,在門外哀求半日,也沒讓這位要診病先交錢的範大夫心軟破例。

正在這時,從大街上走來一個人,向老嫗問明原委之後,那人從自己隨身攜帶的木箱子裡拿出一個小瓷瓶,讓老嫗自己用右手手指蘸上瓷瓶裡的藥水,輕輕塗抹到左手手心裡。

正在堂前坐診的範其道聽見有人理睬被自己轟走的窮鬼病人,信步走出來一看,只見來人三十來歲年紀,身形瘦削,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長衫,滿身風塵,但一雙眼睛卻光彩湛然,極是有神。再一看那人在老嫗手心塗抹的藥水,不由得神情一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顯影水?

顯影水是一種神奇的藥水,據說只要將這種藥水塗抹於患者掌心,稍候片刻,通過觀察掌心色澤及皮膚的變化,就可以準確診斷出患者是不是患了腫瘤,以及腫瘤之大小,病情之輕重,良性抑或是惡性,早期抑或是晚期。顯影水的炮製過程非常複雜,其配方早已失傳,範其道也只是在幼年時聽祖父講起過,想不到今天竟在一個陌生人手中見到了這種傳說中的神奇藥水。

範其道沒看走眼,這長衫漢子拿出的藥水確實就是中醫傳說中的顯影水。這種神奇藥水的配製過程非常複雜,先取無名異、白石英、紫石英、真磁石、米醋、60度白酒、天山雪水等若干,混合在一起,放入水缸內攪勻,稱為“大八仙水”,去藥渣後備用;再取蜈蚣頭、螻蛄、白花蛇、大將軍頭若干,用白酒浸泡40日,去渣後備用;最後取紅花、丹參、白蒺藜、蒼耳刺若干,用白酒和冰塊水浸泡一月,去渣後備用。以蟲類4味藥為主的配方二與以草類4味藥物為主的配方三所製成的藥水稱為“小八仙水”,大八仙水與小八仙水以2:1的比例調配後,稱為“雙八仙水”,也即顯影水。用時患者以自身手指蘸取藥水,塗抹於掌心,稍候片刻,醫者即可通過患者手掌的色澤改變,分析診斷病情。

果不其然,那老嫗手掌塗抹過藥水之後,不過半盞茶的工夫,手心裡的顏色就起了變化,由蒼白漸漸變成了青色。長衫漢子仔細驗看,見她掌心青色之中帶著些許淡白斑點,不由得眉頭一展,溫言對那老嫗道:“老人家不必驚慌,您得的並非腫瘤,只是肝火虛旺,積聚痞塊,胸脅脹滿,導致胸悶氣短,肚腹疼痛。”

“真、真的?”老嫗猶自不信。

長衫漢子指著她的手心耐心解釋道:“在顯影水的檢驗下,五臟屬色分別是:心以紅色為正色,肝以青色為正色,脾以黃色為正色,肺以白色為正色,腎以黑色為正色。您看,你的手心變成了青色,說明您病在肝臟,若見其色淡紫,且有青色加褐色斑點,則肝有實熱,乃屬腫瘤之徵兆。您掌心青中見白點,屬腫火虛旺,痞塊積聚之兆,並非患有腫瘤。我這裡有一帖神仙化痞膏,您貼到胸口。我再以針灸施於您期門、陽陵泉、肝俞、腎俞、三陰交等穴,應該可以治癒。”

老嫗見他神態真誠,且說得頭頭是道,心中半信半疑,拿起膏藥貼到胸口。這神仙化痞膏乃用大蒜、香附、穿山甲、樟腦、肉桂等煉製而成,具有消積化痞祛瘀通絡之良效,主治痞塊積聚,胸脅脹滿,肚腹疼痛,以及肝脾腫大等症。老嫗剛把膏藥貼到身上,只覺一股清涼之氣直透胸腹之間,憋悶在胸中的一股鬱悶之氣頓時消散無蹤,彷彿胸口壓著的一塊巨石驟然移走,心頭頓覺輕鬆不少。

長衫漢子又拿出銀針,輕輕刺在她期門、陽陵泉、肝俞、腎俞、三陰交等穴,稍歇片刻,取出針來,老嫗只覺疼痛立減,一身輕鬆,立時便能起身走路。

“真是神醫啊!”

圍觀的路人看客見到長衫漢子一帖膏藥幾根銀針就治好了已被範大夫判了“死刑”的腫瘤病人,只覺神奇無比,不約而同地鼓掌叫好起來。

2

長衫漢子原本是一位行蹤漂泊的風塵旅人,偶然在繡林城街頭路見不平,仗義援手,救了那病危老嫗之後,耽誤了趕路時間,天色已經晚下來,只得在繡林城裡找了家旅店,權且住下。

當晚,長衫漢子吃完晚飯,洗漱完畢,正要上床安歇,忽然房門被人急急敲響,他開門一看,門口站著一位三十來歲的矮黑漢子和一個十來歲的面容消瘦精神萎靡的小男孩。見他開門,那矮黑漢子忙推了一下小男孩,道:“快給神醫磕頭。”自己和那孩子都“撲通”一聲,跪在了長衫漢子面前。

“你、你們……這是幹什麼?”長衫漢子吃了一驚,急忙將兩人扶起,細問緣由。

原來這兩人是一對父子,矮黑漢子叫劉有根,那孩子叫阿鑫。阿鑫原本是一個體質素健發育正常的孩子,但從半年前開始就漸漸變得精神萎靡,智力遲鈍,寡言沉默,繼而出現四肢抽搐的症狀,起初三至四日發作一次,到後來越發頻繁,多時一日竟發作三四次。他父親意識到情況不妙,帶他求診於回春堂範大夫。範大夫施以止痙諸法,不但無效,且病情逐漸加重,抽搐頻繁,肚腹脹大,時有嘔惡。在回春堂複診數次,花了不少診金,就是不見好轉,後來範其道見他再也出不起高昂診費,竟拒絕繼續為阿鑫診治。為了籌錢給兒子治病,家中早已一貧如洗,再也拿不出一個銅板,劉有根無奈之下,只好帶阿鑫回家等死。今天偶然聽說繡林城裡來了一位神醫,住在這家旅店,特地帶著兒子冒昧前來,登門求治。

劉有根話未說完,那個叫阿鑫的孩子忽然“啊”的一聲,直挺挺倒在地上,兩眼上視,四肢拘急,項背強直,痛苦抽搐起來。

長衫漢子急忙把孩子抱進屋內,用心診視,見患兒腹脹如鼓,捫按有積塊,脈虛無力,問大便,已兩日未解,再細察其面,隱有蟲斑。長衫漢子心中已經有數,點頭道:“這是蟲積腸道所致,寄生之蟲積於腹中,蟲不安位,或纏繞成團,阻滯氣機;或上下亂竄,影響氣機升降,氣機失於通利則腹脹腹痛,氣機失於和降則嘔惡。蟲積腹中消耗氣血精華,故貪食易飢,體瘦乏力,面色萎黃。”

劉有根急切地問:“可有得救?”

長衫漢子再瞧瞧孩子,點點頭說:“雖遷延日久,症狀加重,但若先驅殺積蟲,再用毫針施以瀉法,應無大礙。我這裡有一種強力化蟲膏,乃是用鶴蝨、苦楝根皮、檳榔等煎煮濃縮而成的膏滋,供內服用,可以殺蟲。”

劉有根急忙撬開兒子牙關,用溫開水將化蟲膏沖服入喉。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長衫漢子再對其施以針灸,先迎香透四白,鳩尾透右日月,再在中脘、足三里、太沖下針。施針完畢,阿鑫腹內忽如鼓響,大便即通,竟瀉下百餘條蛔蟲,抽搐立止,腹大盡消,病消大半,只是精神不振。長衫漢子囑咐劉有根注意日後飲食調補康健,孩子不日即可痊癒。

劉有根拉住他的手,連聲道:“神醫,神醫!”感激莫名,無以為報,把早已準備在門邊的半袋大米和兩隻生蛋的大母雞提了進來,硬要送給長衫漢子以充醫資。長衫漢子態度和藹,執意不收,父子倆更是感激涕零,跪下給他磕了三個響頭,千恩萬謝,灑淚而去。

送走這一對父子,夜已深沉,長衫漢子洗了手,打個呵欠,上床睡了。誰知剛剛入睡,房門又被人敲響,開門一看,居然又是一對慕名前來求診的窮苦病人。長衫漢子雖是疲倦,但還是熱心接待,耐心診治。

這長衫漢子尚且不知,他白天在回春堂門口義救老嫗且不收分文診金的事早已在繡林城裡傳得神乎其神,這一個晚上,打聽到他歇腳之處,慕名前來求治的病人竟絡繹不絕。他都來者不拒,一一接待,或贈以自己攜帶的秘方膏藥,或施以針灸之術解除患者病痛,或開出藥方指明醫治之法,總之令每一位病人都滿意而去,有錢的放下幾張紙幣作為診金,沒錢的說聲“謝謝”,他也不甚在意。一連接待了好幾撥病人,直到雞鳴時分,房間裡才漸漸安靜下了,他也才得空在床上合了一下眼。

這家旅店的老闆姓杜名奇,是個性情豪爽、極喜交結之人,目睹了昨夜長衫漢子通宵為病人診治忙碌之事,心中對這陌生漢子甚是敬重。早飯時分,特地給他多加了兩碟小菜一壺溫酒,藉機過來與他攀談。

通過交談得知,這長衫漢子姓江名暮雪,是個中醫郎中,擅長煉製各種膏劑,治療各種疾病,同時還精通針灸絕技。他老家在四川瀘州,前段時間家鄉鬧日寇,父母妻兒都遭了日本鬼子的毒手,他得幸逃脫大難,為避戰禍,只得背井離鄉,四方漂泊。

杜老闆明白他的身世之後,甚感同情,感慨地長嘆了一聲,問:“江先生,你準備去往何方?”

江暮雪神情黯然,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裡,天下之大,四海為家,哪裡沒有日本鬼子,我就去往哪裡吧。”

杜老闆心中一動,說:“江先生,既然如此,在下倒有個提議。”

江暮雪道:“哦,杜老闆請講。”

杜老闆道:“如今國難當頭,日寇橫行,湘鄂兩省俱遭兵災,繡林城並非軍事要地,估計日寇一時之間還不會過來騷擾,這裡倒也不失為一塊安身立命的世外桃源。先生醫術精湛,著手成春,何不就在繡林城開一爿診所。一來咱們繡林城的窮苦百姓也好有個看病的地方,二來您也有個安身之所,不必遭受流離顛沛之苦。”

“這……”江暮雪低頭略略一想,忽然站起身來,對著杜老闆一揖到地,道,“多謝杜老闆盛情,若能得到杜老闆的幫助,使江某在這亂世之中有一處立足之地,江某真是感激不盡。”

杜老闆是個爽快人,見他答應了,哈哈一笑,舉杯道:“好說好說,來,江兄,咱們乾了這一杯。”

江暮雪主意一定,在杜奇的幫助下,很快就在街尾租了一套帶天井的房子,外面臨街的一間正好開店,裡面一間住人。江先生又僱了一個機靈少年做夥計,三日之後,在街面上挑出一面幌子,江氏膏藥店就正式開門營業了。

3

畢竟是外地人開店,加之人們對江暮雪一帖膏藥、幾支毫針能治百病多少有些心存疑慮,開業之初,只有一些在回春堂付不起診金的窮苦病人前來,生意顯得有些清淡。江暮雪也不甚在意,閒暇時刻,或攻讀醫書,或煉製膏劑,或與杜奇品銘閒聊,卻也不是無事可做。

江先生雅好丹青,興趣來時,就在鋪子裡擺一張方桌,鋪一層宣紙,悠閒自得地畫上一陣。他畫山水,山岩石壁,直如斧劈刀斫,崚嶒峻峭,粗澀的石灰岩質,彷彿伸手可觸,雄奇峻拔、咄咄逼人,極具氣勢;畫人物,構圖飽滿,用筆用墨灑脫自如,表情豐富,栩栩如生。

江先生愛畫虎。虎乃百獸之王,好畫難精。江先生畫虎,喜用生宣紙,先用狼毫毛筆蘸淡墨把虎的輪廓和毛感勾出,用赭石渲染幾遍黃毛,再用淡墨色勾出斑紋毛,把畫紙濡溼,繼續渲染肌肉和各部位的深淺色調。虎毛顏色複雜,黑、白、黃毛都有,要畫好不容易,江先生鬆散用筆,反而流暢自如,雜色相間,相互呼應,被風一吹,竟有隨風而動的感覺。再筆走側鋒,或濃或淡,畫出背景,虎與背景融為一體,畫面蒼老有勁,筆墨淋漓渾雄,隱然有大家風範。

一日午間,江暮雪捋衣挽袖,畫興正濃,一氣呵成,妙筆揮就一幅《八虎圖》。擲筆之時,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喝彩:“好,好一幅《八虎圖》。”

江暮雪回過神來,轉頭看時,杜奇不知何時已進了屋子,正站在身後用心看他作畫,慌忙拱手相迎。杜奇指著桌上墨跡未乾的《八虎圖》連聲讚道:“好,好畫,母虎背上臥著一隻小虎,神態親暱,此乃靜景。遠處兩隻幼虎正在相互撕咬玩耍,此為動態。多虎穿插疊壓,互為呼應。虎與景相融洽,處理得恰到好處。意在筆先,隨心所欲,無法而法,乃為至法。清黃鉞撰《二十四畫品》雲:六法之難,氣韻為最。意居筆先,妙在畫外。好畫,好畫。”

江暮雪見他指點圖畫,言之成據,絕非外行信口胡謅,頓起欽敬之心,忙道:“杜兄謬讚。原來杜兄也是此中高手,‘意居筆先,妙在畫外’這八個字,小弟愧不敢當。”

杜奇道:“實不相瞞,在下也算得上是書香之後,幼讀詩書,少習丹青,只是遭逢亂世,家道中落,讀書無用,就著祖上留下的一點房產,做起了旅館營生,以求混個溫飽。”

江暮雪抱拳道:“原來如此,小弟倒是失敬了。”

杜奇一笑而道:“好畫難求,這幅《八虎圖》請打上印章,贈予在下如何?”

江暮雪道:“杜兄見笑了,小弟作畫純屬自娛,難入方家法眼,豈敢厚臉贈人?”言罷揮手將《八虎圖》投入桌旁正在烹茶的火爐之中,一幅妙畫頓時化為灰燼。

杜奇微微一怔,滿臉惋惜之情。

江暮雪熱情道:“來,請杜兄嚐嚐我從老家帶來的毛尖茶,那可是正宗的都勻毛尖。”

有道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只要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善心,只要有一身妙手回春的精湛醫技,江氏膏藥店的生意自然不會長久清淡下去。

轉眼三四個月時間過去了,冬去春回,膏藥店的生意漸漸好轉,前來看病問診的人多了起來,不光是貧苦人家,一些有錢的鄉紳富戶也都情願捨近求遠,繞過回春堂的大門,來請江暮雪前去診病。

江暮雪治病救人,仍以自己精心煉製的膏劑為主,輔以針灸之法,偶有疑難之症,便開出方子,另行下藥。因他醫術高妙,收費合理,遇上無錢支付診金的窮苦患者也熱心接待,一視同仁。漸漸地,在偌大的繡林城裡,外地醫生江暮雪的名聲竟超過了本地大夫範其道,江氏膏藥店的生意也蓋過了回春堂。

這一切,讓曾經壟斷繡林城醫館生意數年之久的範其道心裡很不舒服,他甚至後悔自己當初怎麼就讓江暮雪這個外地人在繡林城把膏藥店給開起來了。

“這還不容易。”他那在警察局當局長的兒子範安平對他說,“爹,您看著,我要那個叫江什麼雪的傢伙明天就捲起鋪蓋乖乖走人。”

第二天晌午,江暮雪讓夥計小周看店,自己在後面院子裡煉製膏劑。

所謂膏劑,包括膏滋、藥膏、膏藥三種。膏滋亦稱煎膏,主要供內服,系將藥物用水煎煮,去滓後濃縮加蜂蜜或糖呈稠厚半流體狀製品;藥膏亦稱油膏,多供外敷用,製作方法種類繁多,主要以植物油、蜂蠟或其他適宜的物質為基質,加入藥物,經加熱後,提取藥物有效成分,或不經加熱,將藥物研為細粉或極細粉摻勻;膏藥在常溫下為半固體或固體,應用時加熱,使膏微熔,主要供外貼。膏藥種類很多,最常用的是黑膏藥,也稱鉛膏藥,由植物油炸取藥料成分後,與鉛丹化合而成。熬製膏劑適於春秋二季,冬季冷,夏季多陰雨天,油煙不易消散,影響藥效,均不便於操作。

院子裡壘起了磚石爐灶,有前後兩個火眼,灶上架著兩口大鍋,一供炸料,一供下丹之用。下丹成膏後,江暮雪便開始攤膏——所謂攤膏,就是將膏油分攤於紙褙、布褙或皮褙上,塗膏面積,圓形的佔膏藥褙三分之一,長方形的約佔膏藥褙五分之二。攤好之後,微晾,向內對摺,再用仿單包嚴備用即可。

剛攤了幾帖黃連敗火膏,就聽前面店鋪裡傳來一陣嘈雜吵鬧聲,正要放下手裡的勺子出去察看,忽然一陣風似的,四個小夥子穿過前面膏藥鋪子,直朝後院奔來。小週一邊“哎哎”地叫他們,一邊跟在後邊跑進院子,看見老闆,委屈地說:“江先生,他們說要找你看病,沒容我阻攔,就直奔後院來了。”

江暮雪看看來者,都是赤膊露肘,臉上帶著七個不服八個不平的表情,知道來者不善,擺擺手,吩咐小周去外面看店。他洗洗手,問那四個小夥子:“諸位是看病,還是……”

“廢話,來你這破地方不是看病,難道還是逛窯子來了。”一個小夥子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罵罵咧咧地把幾個同伴都逗笑了。

“諸位身上有何不適?”江暮雪問。

第一個小夥子拍著肚子說:“我肚子痛。”

第二個說:“我胸口痛。”

第三個說:“我牙齒痛。”

第四個說:“我昨天搞了女人,今天就撒不出尿來了,你給我們看看是怎麼回事。”

“好說,請伸出手來讓我看看。”江暮雪一邊點頭,一邊伸手為四人把脈,見四人脈象正常,並無異兆,心中頓時雪亮。

當把到最後一個小夥子的時候,那小夥子忽然手背一翻,使出一招擒拿手中的“金絲纏腕”,一下就反扣住了江暮雪的手臂,虎口一緊,像鐵鉗似的鉗住了江暮雪的手腕,斜眼瞪著他道:“江大夫,都說你妙手回春賽過華佗,今天你要是治不好我們兄弟四個,你這塊金字招牌可就算是砸了,你得立馬捲起鋪蓋滾出繡林城。”

江暮雪瞧著這四人的來路,知道看病是假,鬧事是真,當下眉頭一皺,也不跟他們客氣,右手大拇指扣住食指,往那小夥子手腕神門穴上輕輕一彈。那小夥子“哎喲”一聲,像觸電似的,虎口一麻,整條手臂都軟軟地垂了下來。

江暮雪趁機脫手,道:“我看四位肝火上湧,頭腦發熱,確實病得不輕。我這裡剛好有四帖黃連敗火膏,是通筋活血,行氣止痛,祛肝火的良藥,免費贈予各位。”順手拿起幾張剛剛攤好的膏藥,直往對方臉上貼去。

四個小夥子都是功夫在身的人,但是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只覺眼睛一花,“叭”的一聲脆響,各自嘴巴上就貼上了一片膏藥。這些膏藥剛剛從鍋裡撈起攤好,未及冷卻,四人只覺嘴上一陣火辣辣的燙得發痛,伸手去扯,那膏藥粘力極強,一扯之下,幾乎連嘴巴皮都揭下來了。

幾個傢伙算是見識了江暮雪的手段,痛得唔唔直叫,再也不敢胡鬧,一個個捂著膏藥嘴巴灰溜溜地走了。

範安平正在父親的回春堂裡等著,看見四名手下嘴上貼著“封條”,狼狽而歸,知道出師不利未能得手,不由得氣得大罵“混蛋、飯桶”。完了,從腰間匣子裡掏出手槍說:“真看不出,老江原來還是個會家子,看來這事得老子親自出馬了。”

4

國難當頭之際,世上沒有世外桃源。

一個風高月黑的夜晚,一隊日軍兵分兩路,從水陸兩道逼近繡林城,縣城裡的國民黨守軍未放一槍一炮便棄城而逃。日軍中隊長尾崎元次率領數百名日本兵挑著一面膏藥旗,未遇任何抵抗就順利地進駐繡林城,佔領了縣政府大樓。縣長李成龍被俘的時候正摟著他的三姨太睡大覺,兩天後,李成龍被尾崎元次槍決於北門口碼頭。

精明狡猾的警察局長範安平卻見風使舵,買通了日軍翻譯,搖身一變,成了繡林城“維持會”會長,整天哈巴狗似的跟在尾崎元次屁股後面,到處抓“抗日分子”,見人就咬,好不威風。

在日本鬼子的高壓政策下,繡林人民的反日活動逐漸由地上轉入地下,繡林城表面上似乎平靜了下來。

範安平抽空回了趟家,聽老爹一提,這才記起江暮雪的事。正要找個機會在尾崎元次面前告他一黑狀,將他誣陷成“抗日分子”,把他徹底給收拾了,連他那間膏藥鋪子也要搶過來改做回春堂的分店,不想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同樣是一個風高月黑的夜晚,一支神出鬼沒的抗日遊擊隊從長江邊泅水潛入繡林城,幹掉了十幾個日本鬼子的巡邏兵,悄無聲息地摸到尾崎元次駐紮的縣政府大院,搶走了二十幾支步槍和幾箱彈藥,還順手點燃了日軍的彈藥庫。

尾崎元次正摟著強佔來的李成龍的三姨太睡大覺,驚醒之後見到外面火光沖天,以為八路軍大部隊來了,連衣服也沒來得及穿上,光著腳提了掛在床頭的手槍就往外跑。

負責戒嚴的日軍全都跑去救火了,他衝到門口,見不到一兵一卒,更是慌張,嗚裡哇啦地用日本話大叫“來人呀來人呀”。剛叫兩聲,兩條黑影忽然從牆角里跳出來,一支鳥銃指著他的後腦勺:“不許動。”

尾崎元次一哆嗦,手槍掉在了地上。拿鳥銃的游擊隊員正要開槍,另一個游擊隊員攔住他說:“別,現在殺他太便宜他了,把他抓回去好好‘招待招待’,說不定還能從他嘴裡掏出點情報。”

“好。”那個游擊隊員點點頭,掉轉槍頭,照著尾崎元次背上就是一槍托子。尾崎元次“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下巴正好磕在一塊石頭上,心中轉過一個念頭:“完了。”腦袋一嗡,昏死過去了。

兩個游擊隊員拿出一個大麻布袋,正要把死豬一樣的尾崎元次往裡裝,忽然一支手電照過來:“什麼人?幹什麼?”講的是中國話,接著“叭叭”射過來兩槍。一個游擊隊員身子一震,受了傷,另一個拿著鳥銃朝亮手電的地方轟了一傢伙,手電黑了,他也顧不得尾崎元次,背起受傷的同伴迅速隱入黑暗中。

這個陰差陽錯救了尾崎元次的人,正是繡林城“維持會”會長範安平。

尾崎元次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發現背上痛得厲害,好像主心骨都被那一槍托打斷了一樣,而且拉屎拉尿都不由自己控制,腰部以下全都沒了感覺,兩隻腳好像不是自己的,連站也站不起來。

軍醫一檢查,說是脊椎受損。

尾崎元次問:“那會怎麼樣?”

軍醫說:“很可能會下身癱瘓,半身不遂。”

尾崎元次急了,抓住他的衣襟問:“能不能治好?”

軍醫猶豫一下說:“照目前的情況看,很難完全恢復。”

“八嘎。”尾崎元次一怒之下,扇了軍醫一個耳光,因為用力過猛,雙腳麻木,自己也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範安平本以為自己救了尾崎元次,立了大功,能得到這個日軍中隊長的嘉獎,誰知尾崎元次遭了游擊隊的暗算,落下個半身不遂的毛病,一肚子氣沒處撒,看見他點頭哈腰地站在旁邊,一口惡氣全撒在了他身上,非但沒有嘉獎他,還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指著他的鼻子問他早幹嗎去了,為什麼這麼遲才來救他。他要早來一時半會兒,他也就不會遭了游擊隊的暗算。尾崎元次學過中文,算得上半個中國通,沒有翻譯在身邊,照樣把範安平罵得心驚膽戰。

範安平生怕尾崎元次一怒之下掏出手槍把自己斃了,嚇得脊樑骨直淌冷汗。尾崎元次這一罵,倒把他腦袋瓜給罵活了,眼珠一轉,一個戴罪立功的念頭冒了出來。他雖沒跟著他老爹學醫,卻也親眼見到老爹曾經治好過幾個脊椎受損下半身癱瘓的病人,他想向尾崎元次推薦他老爹,可又怕老爹沒把握,到時魚沒吃到反惹一身腥,所以決定還是先不跟尾崎元次講,回去問過老爹再說。

範其道聽兒子說了尾崎元次的病情,沉吟半晌說:“他還能夠坐起,說明他的脊椎只是部分受損,並未折斷,從中醫角度看,完全能夠治好。”

範安平一聽這話,比老爹給他娶媳婦還興奮,說:“爹,你要是真能治好尾崎隊長,那可就幫了我的大忙,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您一份。我這就去向尾崎隊長推薦您這位神醫聖手。”

範其道擺擺手,面色凝重地道:“不行,你暫時還不能向尾崎元次推薦我。”

範安平奇道:“為什麼?”

範其道說:“你應該先向尾崎元次推薦那個姓江的。”

範安平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問:“您是說江暮雪?”

範其道點頭說:“對,就是他。”

範安平說:“爹,您瘋了,既然你能治好尾崎隊長,以江暮雪的醫術,一定也能治好他。”

範其道冷冷一笑,說:“我就是知道他也能治好尾崎元次,所以才叫你讓尾崎元次先請他看病。”

範安平完全被老爹弄糊塗了,問:“為什麼?”

範其道擺出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說:“你如果向尾崎元次推薦江暮雪,尾崎元次一定急不可待,叫你馬上去請他來治病。你去請江暮雪時,以保衛尾崎元次安全為由,要他空手跟你前去,不要讓他身上帶任何東西,包括一張膏藥一口銀針。江暮雪治病歷來靠他祖傳秘煉的膏藥,據我所知,在治下肢麻木半身不遂的膏藥中,熊油虎骨膏是最有效的。如果我估計得不錯,他為尾崎元次診治時一定會以熊油虎骨膏為主,再輔以針灸之法。”

範安平急了,道:“如果他治好了尾崎隊長,那您還有什麼面子?”

範其道笑笑說:“傻小子,當然不能讓他治好尾崎元次搶了咱們的功勞,等到他在尾崎元次面前誇下海口、回來取膏藥和毫針用具時,你再叫人放一把火把他的鋪子燒了,把他店裡的膏藥燒得一張不剩。”

範安平撇撇嘴說:“他沒了虎骨膏藥,還可以煉製呀。”

範其道道:“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要煉製虎骨膏藥,虎骨是必不可少的主藥,虎骨本就是珍稀藥材,等到他要買虎骨煉製膏藥時,就會發現不但本城藥鋪,就連鄰近縣市的虎骨都被人搶先買光了。現在兵荒馬亂交通不便信息不通,他要搞到虎骨,至少也得在十天半月以後。尾崎元次哪有耐心等上這麼久,再加上你在一旁吹風點火,尾崎元次一怒之下,還不把江暮雪給斃了?等到他一死,你老爹我再出手,不但輕而易舉拔除了這顆眼中釘,同時也完成了你在尾崎元次面前立功的心願。”

範安平算是明白過來了,道:“爹,您繞這麼大一圈子,不就是想讓江暮雪這小子徹底滾蛋嗎?用得著這麼麻煩嗎?等您治好了尾崎隊長,我隨便找個藉口,就可以一槍斃了他。”

範其道瞪了他一眼,道:“臭小子,你懂什麼,你爹從哪裡摔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以前姓江的這小子運氣好,治好了幾個我沒治好的窮鬼病人,一下就把你老爹給比了下去。你若依照你老爹的計策行事,他沒治好尾崎元次,而你老爹卻治好了這個日本佬,那就說明你老爹的醫術比他高,咱們從他手裡丟的面子也算是找回來了,以後回春堂的生意就好做多了。你一槍斃了他,乾淨倒是乾淨,可有什麼用?”

範安平張大嘴巴,長長地“哦”了一聲,這才明白老爹的“良苦用心”。

5

“江先生,這邊請。”

江暮雪被範安平請進尾崎元次設在縣政府的日軍臨時指揮所時,步履從容,神態自若,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好像他不是走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日軍軍事重地,而是去尋常人家出診一般。

尾崎元次半躺半倚地坐在床上,正心情煩躁地將手中一把黑幽幽的短槍倒過來翻過去地擺弄著,臉上神情變幻不定,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對著你的腦袋開上一槍。江暮雪剛撩起長衫跨進門檻,尾崎元次如同驚弓之鳥,把眼一瞪,槍口一抬,對準了他:“站住,你是什麼人?”

範安平急忙從後面跑上來,站到尾崎元次身邊,賠著笑臉解釋道:“尾崎隊長,他就是我給您請來的醫生,他姓江叫江暮雪,是我們這兒有名的中醫。”

“哦?”疑心甚重的尾崎元次仍沒有將手槍放下,瞧瞧江暮雪,又瞧瞧範安平,眼睛裡充滿了戒備。微微使個眼色,旁邊一名荷槍實彈的日軍立即上前對江暮雪進行搜身。

範安平弓著腰,討好地道:“尾崎隊長請放心,我已經搜過他的身了,他身上連一根針都沒有。”

尾崎元次上下打量江暮雪一眼,對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國醫生充滿了懷疑:“你,真能治好我的病?”

江暮雪冷冷地道:“在未親手診斷之前,我不能下任何結論。”

尾崎元次道:“那好,你快給我檢查一下,這兩天都快把我痛死了。”

江暮雪道:“我從來不給拿槍指著我的病人治病。”

尾崎元次怔了一下,神情略微有些尷尬,道:“好,你們中國人有句俗話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站在患者的角度,我相信你是一個好醫生。”順手把槍扔在了枕頭下面。

江暮雪對翻譯道:“請你讓勤務兵給我打一盆水進來。”

戴眼鏡的年輕翻譯對一旁的勤務兵說了句什麼,不大一會兒,他就出去端了一盆清水進來。江暮雪稍稍挽起衣袖,在水盆裡洗乾淨雙手,上前兩步,示意尾崎元次伸出手來。

尾崎元次伸出左手,江暮雪替他把了把脈,神情有些凝重。尾崎元次瞧著他臉上的神情,另一隻手卻不由自主地伸到枕頭下握緊了短槍。江暮雪目不斜視,淡淡地道:“把衣服掀起,讓我看看你的背。”

尾崎元次猶豫一下,依言將背上的衣服掀起。江暮雪走到他身後,見他背上青紫一塊,用手一摸,似有一塊硬骨突起,稍微用力按之,尾崎元次“哎喲”一聲,痛得齜牙咧嘴,想要翻臉罵人,卻也只得隱忍。

江暮雪暗自點了一下頭,心中已經有底,又向一旁的日軍軍醫要了一根針,在尾崎元次腿上輕輕刺了兩下,均無反應,直到用力刺到第三下,才見尾崎元次的腳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終於感覺到了疼痛。

江暮雪診察完畢,洗了手,一邊放下衣袖一邊道:“是背部受創,胸椎骨折,雙腿肌力減退,感覺遲鈍,若不及時診治,恐有癱瘓之虞,但好在並未傷及椎管內的脊髓和經絡,尚不難治。”

尾崎元次似懂非懂,直到翻譯將江暮雪的原話翻譯給他聽了,才面露喜色,問:“真的能治好?”

江暮雪點頭道:“只要按我的要求去做,三天之後即可下地走路,但要想完全康復,至少也得調養半個月,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半年之內不能碰女人,以免脊椎受力過猛,舊傷復發。”

“八嘎。”尾崎元次臉色一變,從枕頭下抽出手搶,直指江暮雪胸口,喘著粗氣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罵道,“你是存心跟老子過不去是不是?”

江暮雪冷眼斜視著他手裡的短槍,並不答話。一旁的日軍軍醫畢竟是內行,知道這個中國醫生所言不假,急忙上前勸阻尾崎元次。

尾崎元次舉槍的手無力地垂下,叫過一名日軍,用日語吩咐道:“去把前兩天抓的那十幾個花姑娘放了,能看不能吃,真倒黴。”

範安平盯著江暮雪問:“你真的能在三天之內治好尾崎隊長?”

江暮雪道:“只要他配合治療,三天之內當無大礙。”

範安平逼近一步,拿出手槍道:“軍中無戲言,要是你三天之內醫不好尾崎隊長,老子就一槍斃了你。”

江暮雪懶得理會這個狐假虎威的漢奸,轉過身來,在屋子裡看了看,最後把目光落在門口那張平整的木板房門上。他讓翻譯找人把木門卸下來。

翻譯滿頭霧水,找來兩名日軍,動手卸下門板,照著江暮雪的手勢,把門板平放在地上。

江暮雪指著尾崎元次說:“把他抬到門板上。”

兩名日軍面露難色,期期艾艾不敢動手。尾崎元次說:“磨蹭什麼,照他的話做。”

兩名日軍這才敢把尾崎元次從床上抬下來,放到木板門上。江暮雪將尾崎元次的身體擺弄了一下,然後用一隻手托起他的頭,另一隻手拿過一隻棉花枕頭,墊在他背後骨折的部位。

江暮雪調整了一下枕頭的位置和高度,最後道:“你先這樣躺著,讓胸椎逐步復位,我回去拿兩帖虎骨膏藥來貼在你背上,先活血止痛,再以針灸之法刺激你雙腳恢復知覺。”

尾崎元次見他要走,神情微變,急問:“那、那我要在門板上躺幾個時辰?”

江暮雪淡淡地道:“如果恢復得好,三天時間也就夠了。但如果你亂動,導致胸椎折損程度加深,可能三十天都不夠。”

尾崎元次臉色發白,眼中殺機一閃,卻發作不得,見江暮雪要走,急忙努努嘴,示意範安平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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