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花(3)——長篇連載

淚花(3)——長篇連載

她焦急的等待著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時間在緩慢的過去,如此之慢,大腦在思慮如麻的痛苦中折磨,心卻受著如熱油鍋般的煎熬,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這是世界上母親最揪心的日子,是母親最難熬的時間,只有在她睡著的數小時,才沒有了苦思苦想,但是,惡夢每晚都在鞭打著她,一旦醒過來,一定會驚得一身冷汗。而她自己的腿是痛、是好、是壞,卻是無關緊要,但她知道自己已經能坐起來了,有時還能走動,可是,沒有了兒子,她的生活,也就是她的一切,都是死一般恐怖。

第八天,同樣是揪心的一天。

第九天,她還是坐在病床上,痴痴地望著天花板。

忽然,她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近越響。越響越近。只見她的丈夫滿頭的汗氣喘喘地跑到了她的面前。“兒子回來啦!”“兒子呢?在那兒?”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他扶起了她,話也在安慰著她:“在急診室,不會有大問題,只是睡著了,”他攙著她,一步步朝一樓急診室走去,邊走邊說話,丈夫告訴她,兒子被那兇徒扔在幼兒園的大門口,被阿姨發現,就打電話警察,又打電話他,於是,他趕到幼兒園,就把兒子送進了這醫院。

在急診室,她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在躺著,睡著了,醫生告訴她們,兒子無大礙,只是吃了安眠藥,她知道,一定是兇徒給他吃得。

看到自己多日不見的兒子,她淚流滿面,淚花一片片飛出:八天,就如八年,但無論是多少年,她兒子的面容,她都是這麼的熟悉,大的鼻子,寬的臉,象她一樣大的眼睛,他的笑聲,他的兒歌。兒子的睡眠總是這樣的安穩,她每天晚上一定要看著這張臉,實際上是看著兒子這雙眼睛閉著安穩睡了,她才安心去睡。沒有任何一天她與兒子分開了,而這一次,一分就是八天,這八天,兒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沒有了媽媽在身邊,他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可是,這八天,他是怎麼過來的,難道就是這樣睡了八天,難道八天沒吃沒喝,他一定餓了,一定累了,我要帶他回家,煮好的給他吃,讓他在家睡的舒服,睡舒服起來,還有他最喜歡玩的狗娃娃。

終於,她與他的兒子又回到了她們的家。

在醫院,兒子醒來後就告訴了他的爸爸媽媽,在那裡,他有吃有喝,也睡覺,只是沒有什麼玩,後來,那兇眼的男人給他吃了幾顆白的東西,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現在他知道了,他和他的爸爸媽媽一同回到了好久沒回的家,兒子還說,他還以為是作夢了呢!

人生如夢,這回就是一場惡夢,她想。

回到家全都亂套了,東西亂套,灰塵亂套,他手忙腳亂,必須該套的套,該整的整。但最要緊的是給狗娃娃兒子玩。

她把那隻在家樂福買的狗娃拿了出來,兒子一看直叫呼:汪、汪、汪,接著,她把按鈕一壓,同時,讓狗娃直跳到地上:絲汪、絲汪、絲汪汪的的狗娃聲與兒子的汪、汪聲此起彼伏,如鋼琴般的節奏響徹屋裡,她看見兒子開心的時笑時叫,不禁也笑了起來,她好久沒笑了,就連不愛說笑的丈夫也跟著她笑了起來。

可是,她的笑聲並沒有延續下去,延續下去的是更悲哀的哭聲。

她壓根就不會想到,這種倒黴的、全國每天都發生的惡運會降臨到她的頭上,她怎麼能夠相信,然而不管你相信不相信,現實的無情,會讓人虔誠的跪在廟宇的神像面前。

回來的第八天,她丈夫說,他必須去公安局。必須抓到歹徒,雖然警官說,難度不小。

早晨走得時候,她還叮嚀他,離家不遠的地方在修路,要多加小心,不知道這竟是他與她的永別。這怎麼可能?

可是,她現在,明明就在前不久才出院的這家醫院的病床上看著她的丈夫,而且是永遠不能起床。站在她身旁的人告訴她:在那修路的地方,由於沒有紅綠燈,當他的丈夫橫過馬路時,一輛從右方向急速過來的小車直衝向前,等丈夫發現已經來不及了,丈夫的車被撞,然後車頭的方向來了一個九十度的擺向,可是車沒剎,也許是人撞暈不知道剎了,丈夫的車直衝而下二十多米的懸崖------。

接下來,是醫院人道的搶救,然而,在不人道面前,人道是多麼的脆弱,她的丈夫脆弱的永遠離她而去了,沒有道別,沒有遺言,只有眼前這僵了的遺體,

此刻,她在丈夫的屍體旁悲慟、悲痛、悲恨、悲哀。悲欲絕。

她責問天,責問地。

這是天意嗎?不是,這是人為,這首先是因為有了汽車,正是有了汽車,人為的偶然交通事故就必然要發生,必然是為了搶時間,必然是車速快,必然是沒有遵守交通規則,所有的必然,就是最後一個必然——以生命作代價。

但對方卻活了過來,雖然付出了重傷的代價。

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聲,無人應聲,無人同悲,無人會分去她半點的悲恨。自己的苦難只有自己來承擔,那有救世主。

,病房裡死一般的祭靜,只有一具殭屍,一個活人,只有抽去這心絲的哭泣聲,只有收去這靈魂的哽咽聲,這是世界上最悲慘的聲音,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悲哀的音樂,這個悲慘的聲音,這種悲哀的音樂,一代又一代的,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從來就沒有間斷過

這是為什麼?

此時,她悲痛欲裂,一聲又一聲的抽泣,一句又一句的哽咽,淚花一點一滴地流淌在她的眼眶裡,淚花一點一滴地掉在她的臉面上,淚花一點一滴地鑽入她脆弱的心中,她的思維已經去了,她的思想已經沒了,只有這滿滿地淚花。

她的母親來了,母親站在了她的身邊,母親沒有話,也只有淚花,這是所有女人的,也是所有母親的。

淚花、侵溼了多少女人的眼簾;淚花、吞噬了多少女人悲傷的曲調;淚花、深藏著多少母親的含辛茹苦;淚花、滿含著多少母親的千言萬語。

最後,母親說話了,母親的話是世界上最真誠的話,她又怎麼能不聽呢?母親說:不要太悲傷了,已經發生無法挽回,身體不能垮了,還有兒子。是的,要不是為了兒子,她會跟他而去,不管他是上天還是下地

,有人進病房來了,把她的丈夫從病床上移到了擔架上,走出病房直奔地獄之門太平間而去,此時,她的哭聲愈加的淒厲,隨著擔架的離去而聲聲嘶裂,讓人不忍之豎耳,讓人不敢之張眼。

她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到家的,母親瘦弱的身體扶著她,一步一步的,沒有踏地聲,只有嘆息聲,母親的嘆息和著她的哽咽聲交響著人間的悲劇,也只有母親才會與她共鳴,也只有母親才知道體貼自己的兒女,沒有任何力量能分割母愛,那怕是金錢,那怕是生命。

如果沒有母愛她已經倒下,她有她的兒子,兒子需要母愛,離開了母愛的兒女是不健全的生命,母親給她母愛,她給兒子母愛,生命就這樣,由於母愛一代又一代的走下去。

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走下去,因為她還有愛。還有兒子。

到家了,她不能再哭了,雖然她現在已經哭不出聲了,但在兒子面前,不要有悲傷,更不要有眼淚

。可是,她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聽到了哭聲,是另一種刺她心的哭聲,兒子的哭聲傳到她的耳中,她趕快打開了房門。

哇!狗娃已經光著身子,金色的毛髮散落一地,兒子滿臉汙穢躺在地上哭泣,兒子的哭已經是沙啞,她趕緊抱起兒子,拿著毛巾給兒子擦去汙穢,還有滿臉的淚花,同時,安慰著兒子:別哭、別哭,媽媽回來了

。是啊!兒子怎麼不會哭,她讓他一個人呆在家裡,他要他的媽媽,他想媽媽,他也會想他的爸爸,可是,他會永遠地想爸爸卻永遠的再也看不到他的爸爸。多麼命苦的兒子呀!你怎麼和媽媽一`樣的命苦,一樣的滿臉淚花。她擦著擦著兒子的臉,兒子沙啞的哭聲也沒有了。

兒子睡著了。在她的懷中。這就是意識,沒有死亡、沒有離去的意識多好,他睡得多甜、多香,我怎麼能告訴兒子,他的爸爸已經離她們去了,永遠也看不見了。

她就這樣抱著熟睡的兒子,酸楚的看著她的兒子,看著這屋裡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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