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爆出最大招生舞弊案,花錢就能上哈佛?


二十年過後的今天,天真的普通人發現現實再一次突破大家的想象力。




當地時間2019年4月3日,美國波士頓,美國高校舞弊醜聞涉案人員遭聯邦法院傳訊。 (IC photo/圖)

1998年的普利策獎有一篇獲獎文章《對格羅頓畢業生來說,學術不是通往常青藤的唯一鑰匙》,記者丹尼爾•戈登在故事裡講述了成績優異的韓裔男孩亨利被多所常青藤高校據錄取,而他同屆的79個高中生裡,有34人拿到了常春藤院校的錄取,幾乎所有人的分數都比亨利要低。

亨利的媽媽心痛直言“我們太天真了,還以為大學錄取這件事,和學術水平是有關係的。”

二十年過後的今天,天真的普通人發現現實再一次突破大家的想象力。

3月12日,美國爆出史上涉及人數最多,金額最大的招生舞弊案,出演《絕望主婦》的好萊塢女星菲麗西提·霍夫曼及其丈夫《無恥之徒》主演威廉·梅西、頂級CEO、投資人、大學教練和標準化考試管理人員在內的50名相關人員被指控。聯邦調查局列出了八所涉案大學,其中包括斯坦福大學、喬治城大學和耶魯大學等頂尖大學。


整個舞弊案的操盤手威廉•裡克•辛格在接受調查時大言不慚地說到,進入名校有三扇門,“一是前門,你自己走進去;二是後門,藉助外力推進去,但得花十倍的價錢;而我創建了一扇‘側門’。”

這扇側門有三種手段。一是打點SAT和ACT考場監考人,讓槍手替考或者監考老師指導糾錯;二是偽造殘疾,申請延長考試時間或者降低評分標準;三是賄賂校隊教練、偽造體育特長生。通過這一系列暗箱操作,辛格成功地將客戶的子女送進名校。

《絕望主婦》真絕望,《無恥之徒》太無恥。只能說劇本都不敢這麼寫。而這次招生舞弊案所暴露出的美國大學招生制度的漏洞,究竟是偶然性事件還是系統性不公?

錢、潛規則與錄取信

不同於中國高考的“一考定終生”,“認分不認人”,美國大學普遍實行申請制,對學生進行綜合性評估。這種制度的初衷就在於“追求公平”,保障高等教育的多樣性與卓越性。因此,其實選拔過程十分嚴格。

學生在中學的成績和所學課程,全美通行的學術能力評估測試(SAT)和大學入學考試(ACT)成績,大學先修(AP)課程考試成績,是否修讀大學課程,各類競賽成績,參與的社會活動,擁有的文體特長,推薦信等都在高校招生的考量範圍之內。

與嚴格的選拔過程相對應的是名校的超低錄取率,這是大開的正門,然而競爭異常激烈。據悉,哈佛大學錄取率僅為5.9%,斯坦福大學在2014年只錄取了5.1%的申請者,創歷史新低,篩選之殘酷與中國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盛況相比毫不遜色。

美國招生制度的多元化在人才選拔上值得肯定,但在自由選擇的外衣之下,不透明的運作異化了規則同樣不容忽視。為富人大開的“VIP通道”其實由來已久,而大家早已見怪不怪。

這種錄取過程的商業化根源在於美國大多數名校是私立的,需要自給自足,謀求發展,而這僅靠收取學費是不夠的。“傳承錄取”和“發展錄取”就是常見的後門操作。

“傳承錄取”靠的是家族背書,祖蔭澤照,也被稱作“持久的遺產”(Enduring Legacies),是美國大學招生制度的一大頗受爭議的存在。“傳承錄取”實際上是指校友子弟優先,記者丹尼爾•戈登後來撰寫了一本揭露美國名校招生的潛規則的暢銷書——《錄取的代價》,在書裡他寫道超過90%的美國大學都在錄取中採用了傳承錄取的偏好。EER的報道發現排名前三十的大學中,校友子弟的錄取概率比非子弟高45%。四代入讀耶魯的小布什家族,三代入讀哈佛的戈爾家族,都是例證。

這樣一種世襲的特權其實已被詬病許久,但既得利益者的權力難以撼動。民主黨教育顧問邁克爾·丹南伯格曾開展了主張廢除校友子弟優先錄取權的平權運動,最終演化為民主黨人對密歇根大學提起訴訟,但最高法院卻判定密歇根大學勝訴。

“發展錄取”則是家長以慈善或者助學的名義支持學校的發展,而學校投桃報李讓捐款人的子女入學。美其名曰“發展錄取”,實際上彼此心照不宣的交易。這類操作適用於頂級富豪,人生贏家特朗普的女婿賈裡德·庫什納就是捐出來的哈佛畢業生。據ProPublia調查,庫什納的父母在承諾向哈佛大學捐款250萬美元后,他被哈佛大學錄取。


美國爆出最大招生舞弊案,花錢就能上哈佛?


哈佛大學 (IC photo/圖)


此類例子更是不勝枚舉,捐款的金額在近幾年也是水漲船高。索尼影業邁克爾•林頓向布朗大學捐贈了一百萬美金,他的女兒順利被布朗大學錄取;新澤西房產商查爾斯•庫什納向哈佛大學捐贈了250萬美金,他的兒子賈裡德•庫什納被哈佛大學錄取;維多利亞的秘密掌舵人雷斯·韋克斯納從13年起,四年共向哈佛大學捐款5600萬美元,他的四個子女隨後依次進入哈佛大學。

“種族多樣性”也是美國高校錄取制度的一大特色,這種積極平權政策也造成了一種逆向歧視,亞裔學生在招生中慘遭壓制。學生平等錄取促進會(SFFA)在去年起訴哈佛大學歧視亞裔美國申請人,他們表明在同等條件下,亞裔申請學生被哈佛錄取的幾率只有25%,而白人是35%、西班牙裔則是75%,非裔高達95%。

再有就是體育特長生,美國高校對於體育的重視由來已久,體育運動能為學校帶來榮譽,同時也是籌集捐款的重要渠道之一。因此各大高校都會招收一定比例的體育特長生,而這也提供了尋租空間,這也是本次舞弊案的最大中槍地帶。

其實不管是“發展錄取”還是“持久的遺產”,最終目的殊途同歸,都是為了獲得捐款,助力學校的持久化運作。這些主觀、無法量化的標準在操作過程中很容易滋生欺詐和腐敗,導致教育的不公。

名校的代價:

美國高等教育的階層固化

哈佛大學的一項統計了853名(約佔該年級一半人)2021級哈佛大學新生的調查顯示,大約有17%的學生來自於家庭年收入50萬美元以上的超級富豪家庭,近40%的學生來自於家庭年收入25萬美元以上的富豪家庭。

《華盛頓郵報》的報道則表明在包括5所常青藤大學在內的38所大學裡,家庭收入位於最高1%的學生多於家庭收入位於最低的60%的學生。在美國收入最低的五分之一家庭中,只有不到0.5%的孩子上過精英大學。

這個數字彰顯出高等教育的階層固化現象已經不容忽視。有錢人家的孩子擁有更好的教育機會,他們順理成章地進入名校,成為下一代有錢人,於是乎,一個反覆的循環形成,加劇馬太效應與階層固化。雖然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沒辦法有的人出生就在羅馬。

此次美國招生舞弊案引發的群情公憤,也是因為對富人特權的控訴,對教育公平的隱憂。

全天下的父母在孩子的教育與前途上都是同樣焦灼。對於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來說,能把孩子送進名校,劍走偏鋒又何妨?只是新貴們大概忘記了法律是不容觸犯的底線。

新貴們沒錢像頂尖富豪那樣一擲千金贈樓,在性價比衡量之下的無奈選擇“偏門”,藉由體育特長生、SAT作弊、篡改成績的特洛伊木馬,將其子女堂而皇之地送入名校。但這其實也是對老牌貴族錄取“後門”的挑戰,動了他們的利益蛋糕。所以《華爾街見聞》一針見血地評論到:“在窮人和富人的雙通道名校入學體系下,本次爆出的舞弊案本質上是在維護按照‘遊戲規則’入學的那群0.1%富豪的公平正義,屬於富豪階層的內部矛盾,跟窮人無關。”

這話很對,鬥爭是發生在富豪階層內部,但這話也不對,因為鬥爭的結果是窮人來承擔。他們用假成績和金錢頂替掉的名額,對一個有志青年來說可能是人生逆襲的唯一那根稻草。畢竟高校錄取是一場“零和博弈”,每多一個從後門,偏門進入的學生,就意味著在前門徘徊的有真才實學之人少卻了一個機會。

在高等教育也進入“拼爹”時代的當下,教育公平堪稱社會的良心。當權、錢成為換取名校的敲門磚,誰來保障整個教育體系的公正與高等教育的質量?後門的勢不可擋,偏門的不可遏制,引發的將會是結構性的災難。長此以往,劣幣驅逐良幣,不僅會對大學的聲譽造成破壞,更會影響整個高等教育的質量和水準。

曾經高等教育是上升的通道,是社會的潤滑劑,如今教育是美國上流社會維持自身地位的穩固劑,是中產階級更上一層樓的踏板。

在美國,這是一場權力的遊戲,金錢的遊戲,在這個過程中失語的永遠是下流階層,窮苦人家的孩子入學機會在富有階層和新貴們的雙重擠壓之下,更加難上加難。微乎其微的從正門被錄取的小樣本被奉為所謂的“美國夢”的最佳宣傳文案,但那永遠只是少數。

印度電影《起跑線》結局借主角之口道出了一個扎心的事實“教育已經失去了其本質,淪為了一樁生意”,最為可怕是這門生意不知幾時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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