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陕西》报道中国

《当代陕西》报道中国|不老的豫剧

拥有年轻的演员和观众,豫剧的走位很时尚。

总有一些事情在意料之外:当大部分地方戏正在发愁后继无人时,豫剧舞台却从不缺年轻演员。

据统计,豫剧从业者有10万之众。

在河南,豫剧就是“流行歌曲”,不少普通百姓或许不认识当红影星、歌星,但一定能叫得上几个有名气的豫剧演员,或者张口来上两段。

十万大军,2000多个院团

《当代陕西》报道中国|不老的豫剧

全国范围内,豫剧有200多个专业院团,2000多个民营院团。如此庞大的队伍,是中国戏曲界的一大奇观。

折子戏与整本戏,彩扮与清唱,专业院团与民营院团,地头与剧场,在除了麦忙和秋忙的河南大地上,豫剧演出随处可见。豫剧“名演”纷纷露面,这些名演有表演艺术家,有电视名人,还有新崛起的“网红”。

但豫剧演出并不全宥于河南。山东、山西、安徽、河北……甚至于新疆和台湾,全国有13个省有专业的豫剧团,而且每家都有带头人和看家剧目,如山东的“二度梅”章兰,河北的梅花奖苗文华,以及西安市豫剧团打造的《秦豫情》。

如果每个院团每年平均演出200场,累积演出将超40万场;若每场平均1000名观众,每年有超4亿人次观看演出。

某种程度上来看,豫剧是观众最多的地方剧种。

一段“刘大哥讲的话……谁说女子不如男”,曾经风靡大江南北。只要提及豫剧,没有人不知道常香玉。如今,更多年轻人开始爱上豫剧。据《2018抖音大数据报告》,豫剧成为继黄梅戏之后,抖音上最受欢迎的地方戏曲。

另一个名字——李树建也时常占据豫剧的头条。豫西调,忠孝义三部曲,领军人物……这是业界对他的评价和认可。“作为豫剧人、河南人,很骄傲,很高兴。”只要谈到豫剧的现状、发展、未来,李树建都会操着一口地道的河南话这样说。

然而,李树建四年前去广东演出,谈到豫剧是地方戏曲四大剧种之一时,却被几个艺术家联合“打击”:豫剧?豫剧的影响力有那么大?

十万大军,群众基础深厚,可为什么地位不高?李树建思考了很久。这让他意识到,要先把豫剧影响力提上去。

豫剧遍布全国十几个省,这就决定了要有全国的眼光和格局。河南豫剧院刚恢复建制时,院长李树建和书记汪荃珍曾亲自带队,一个礼拜跑了7000公里,为的是培养新疆当地的豫剧团。同时,把河南省豫剧院的主演、名角派到各地的豫剧团辅导也是常事。而这些,都是免费的。

正是这些前期的努力与付出,2015年全国豫剧院团长研讨会召开,100多个院团前往河南,探讨豫剧未来发展之策。自2016年起,豫剧连续三年的进京展演月,赢得了业界的肯定和大量观众。

此前,李树建在快手上还有一句经典言论:“专业院团作品要顶天立地,民营院团作品要铺天盖地。”豫剧要发展,2000多个民营院团的力量不可小觑。

2018年7月,河南豫剧民营院团首次联袂组团进京展演,以河南小皇后豫剧团为代表的一批民营剧团,有了更高的舞台。

正是这一年,是王红丽的河南小皇后豫剧团建团25周年。每年在乡村城镇年均演出400余场,共一万余场。王红丽本人的代表剧目《风雨行宫》,25年共演出3000余场。

扎根民间、铺天盖地的演出,给王红丽赢得了名气,给她的豫剧团带来了名气和生存的机遇。

豫剧影响力在不断增强,但一些合作却也引起行内人的思考。

河南省豫剧院退休的陈安福,给安徽某地排演参加戏剧节的新戏时,遇到一个挑战。该戏开头的一段舞蹈,由于团里的演员年龄普遍在40岁以上,跳不了。团长要去旁边的艺校借人,陈安福坚决不同意,“借人演戏不仅成本高,借的人一走戏也演不成了。”陈安福说,戏是给老百姓看的,只能参评大奖,回来却束之高阁的戏不排也罢。

相较于借人,引进人才、自己培养或许更有发展后劲。

1989年出生的袁娜在到许昌桑派豫剧院之前,是郑州市豫剧院的优秀青年演员。许昌桑派豫剧院因在当地的戏曲传播传承中,逐渐成为一支重要的力量,被当地政府给予一定的编制支持。袁娜作为副院长被引进了过来。

之后的袁娜,主演了《撼天晴》《大祭桩》等不少新戏、经典戏,许昌桑派豫剧院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2014年,还是濮阳市豫剧团“临时工”的郭辉,在新戏《郑板桥》主角选拔时,被导演看中。团里并未因为他的身份而弃用,也正是《郑板桥》使郭辉荣获了省级大奖,一举成名。

戏曲上网,火了直播也活了文化

到樱桃沟的“戏缘•建业大食堂”听戏去。

这件事,正成为郑州不少年轻人的休闲方式;“戏缘•建业大食堂”,也成为郑州周边的网红打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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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正在演出的戏缘·建业大食堂 百戏楼

今年五一当天,“戏缘•建业大食堂”西街尽头的“大登殿”里,游人爆满。有六百年历史的百戏楼上上演了河南明星擂主大爱剧团的《五世请缨》《清风亭上》两台大戏。

和节假日上演大戏不同,平日的百戏楼每天中午12点,下午6点,是上演一个小时以豫剧为主的折子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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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缘.建业大食堂的戏曲文创产品

在这里,逛上一个以戏曲为设计理念的文创店,要上河南各地市的特色小吃摆上一桌,坐下来听着戏台上表演的折子戏,由戏曲衍生的文化产业正在走俏。

与这个大众消费地相对应的,是位于郑东新区的“城墙根•戏缘茶馆”,可以花上1000元体验一下戏曲化妆,也可以在品尝豫菜时花上300元点上一段专门为自己唱的戏。

把这些打造成网红地的,是“戏缘”团队。平均年龄25岁,却致力于把戏曲这个古老的艺术,融入到当代人的生活。

“戏曲消费情景创造能带来效益。” “戏缘APP”创始人黄俊琪,曾担任河南卫视《梨园春》的导演,对传统文化传播传承,以及戏曲产业化有着独到的理解。

戏缘APP在一定程度上,扮演着戏曲传播者的角色。戏曲老电影,艺术家教唱,各类戏曲直播……2018年底举办的“票选最美网络戏曲传播者”活动,则刺激了“网红”戏曲演员的持续发力。

但传播仅仅是基础,互联思维产生商机。黄俊琪思考着戏曲革命性的变革。如何让戏曲重新回归到老百姓的身边,并做成一种产业赚钱?“城墙根•戏缘茶馆”的点唱功能上线之后,大受欢迎,有消费者一顿饭就点了10段戏。

传统文化的复兴,不是放到博物馆里供人们瞻仰,而是能够重新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形成产业,经过市场的洗礼才更有生命力。

李树建是坚定的互联网支持者。所到之处,他会经常感谢“网络的助推”。河南豫剧的各类传播、传承活动,都会主动和网络对接。他大量的演出、走基层活动,也都能在网上看到直播。

王红丽是最早入驻戏缘的豫剧名家之一。在她看来,戏缘虽然“出生”在河南,但已经成为全国互联网戏曲的先行者和代表。她认为戏曲工作者不仅要把戏唱好,还要对新生事物敏感。毕竟,戏曲要想传承,首先得传播出去。

文化部在全国进行剧种普查时,数据显示全国共有348个剧种,豫剧的网络点击量排第一位,在互联网上深受欢迎。

河南豫剧到北京的三次展演月,网络也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据统计,2016年进京展演,网上的点击总量是3.5亿,2017年上升到4.5亿,2018年则达到了7.3亿。

当时曾有媒体这样报道,展览月为豫剧这一剧种发展营造了声势。有声势,就有了注意力,就能稳定并扩大豫剧的观众群。

互联网用户以年轻人居多,借助互联网的优势传播传统戏曲,成为戏曲进校园之外,培养年轻观众的又一重要渠道。

对王红丽来说,除了日益扩大的观众群,还帮助她解决招生问题。小皇后豫剧团曾用以团代校的方式,培养了4批戏曲接班人。2018年,在戏曲招生普遍不景气的情况下,通过快手、微信等平台发布招生信息的小皇后豫剧团,丝毫没有压力,很快就招满了。

用黄俊琪的话说,互联网带给戏曲的,更多的是机会,而且借助互联网的戏曲传承,必将是颠覆性的。“我认为戏曲自带强大的生命力,融于国人血脉,只要将她带进生活,人们自然会再度爱上她。”

民办戏校,新星工厂

人才断代,青黄不接,是全国戏曲市场面临的问题。戏曲行业的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恰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在豫剧这里,也有显现。但在《梨园春》的“造星”效应下,仍有不少家长愿意送孩子到戏校,成为豫剧明星是不少人的梦想。

戏校,能够为成就这个梦想铺路。相对于别的剧种如今招不来人的情况,河南的一些戏校却并不太冷清。

免费的公立戏校能招到学生在意料之中,但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如今在河南豫剧的舞台上,能被观众叫得上名的年轻演员,有一半以上在“河南省王希玲艺术学校”学习过。

这所戏校,是一家民办戏校,除了名气大,其他的并不吸引人。简陋的练功房,翻跟头,压腿,劈叉,倒立……最小的孩子还不到10岁。

生源也不仅是河南人,山西、山东、安徽……,当全国各地尚未成年的学生来到这里,校长阴志勇就成为了他们的临时“监护人”。

然而20年前,阴志勇还在经营一家生意兴隆的酒店。他的母亲王希玲,是豫剧大师常香玉的弟子,也是豫剧名生,想为戏曲传承做些自己的贡献,办戏校就被提上了日程。

办学校这件事,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谈何容易? 最初,放弃自己事业的阴志勇转办学校,全因对母亲的孝心。“我们做儿女的,只有支持。但既然是民办学校,谁不想赚点钱?入了这行,才知道赚钱成了镜花水月。”

虽然学校审批下来的学费标准是7600元/年,但这笔钱在20年前很是庞大,尤其是来自农村的孩子,学上几年,很难承受得起。

“老母亲不愿因为学费阻挡孩子们的艺术道路,当年就给学生每人每年免掉了3000多元,她说自己还能演出挣点钱,这份收入可以贴补上去。”到现在,学校的学费为6800元/年,还没有达到“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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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王希玲艺术学校学生参与《梨园春》录制

21世纪初,在《梨园春》的带动下,豫剧红火了,也让这个戏校活了下来。阴志勇回忆,2004年学校上学的人数曾达到800多人,而且现在《梨园春》很多参赛选手背后配戏的,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学生们也很争气。参加各类大赛拿名次、被大众熟知,热爱表演选择考中戏、继续深造。这些年,一批年轻人成长了起来,和公立艺校的佼佼者们一起,成为支撑豫剧朝前发展的新生力量。

但这些成绩的背后,是已经退休的王希玲不停的演出,每年投入二三十万的办学缺口。阴志勇心疼又无奈:作为民办学校,得不到教育部门的扶持;但一看到那些在为梦想努力的孩子,还在简陋的练功房里流汗,就得咬咬牙坚持。

王红丽在以团代校培养了4批学生之后,选择了和自己的母校合作,“订单式”培养第5批学生。这批学生所在的班级就叫小皇后班。

王红丽亲自为小皇后班设置了课程,并单独聘请了10个戏校的老师,委托他们给学生专门加餐,练早晚功。在最近她拍摄的《花好月儿圆》豫剧电影里,学生们还得到了出镜的机会。

相对于专业院团专业戏校的政府扶持和补贴,阴志勇和王红丽所依靠的,是市场的力量。“当纯靠市场的戏曲行业仍有不少年轻人愿意从事,也许就能盼到戏曲的春天。”

但陈安福认为,豫剧仍处于低潮阶段。这源于他在台湾的见闻:1999年,他到高雄演出时,见当地的豫剧团就已经把戏送到了小学。 “戏曲进校园”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培养年轻观众。

在去台湾的多次演出交流中,陈安福看到台下坐的年轻观众,与年老观众平分秋色。有了观众,才会有市场。

如今的豫剧“戏曲进校园”也开展了起来,不少之前在“深闺”的艺术家们,走下了舞台放下了身段,努力吸引着更年轻的小学生成为观众。

陈安福提到现在各个院团演出的现状,下乡时观众人山人海,年轻人却没有几个。年轻人进了城,农村留守的基本都是老人;城市里的人虽然也喜欢豫剧,但却没有可以看戏的地方。“二者之间的矛盾,也是豫剧需要正视的问题。”(当代陕西记者 秦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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