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青稞酒酥油茶会更加香甜，幸福的歌声传遍四方。”14年前的央视春晚，一曲《天路》红遍大江南北。悠扬明亮的旋律，娓娓道来的歌词，述说了藏家儿女因为铁路修到家乡的欢喜欣悦之情。
这条世界上最长的高原铁路，历时近半个世纪，凝结两代人生命与血汗的人类浩瀚工程、世界铁路建筑史上的奇迹，天路背后的故事千千万，也为不同形式的艺术创作提供了扎实有力的现实主义素材基础。
国家大剧院原创民族舞剧《天路》以两条线索交织展开故事，主线是青年铁道兵卢天（黎星饰）与战友们奋战在青藏铁路建设一线。卢天是第二代筑路人，他的父亲是一名在青藏铁路建设中牺牲的烈士。彼时正值“文革”结束恢复高考，作为烈士后代的卢天，本有机会退伍返城参加高考，母亲的来信正殷切盼望他回家团聚，而此时的他已经对这片纯净的高原产生了不可割舍的情感。副线是以藏族姐弟央金（冯静雅）、索朗（拉巴扎西）为代表的藏民，他们对这些远道而来的铁道兵，从起初的充满戒备，到朝夕相处，最终消除了隔阂。修建天路的同时，汉藏军民之间也筑起了一条“心路”。
舞蹈通常被认为是长于抒情短于叙事。而《天路》却是近年少见的言之有物的主旋律民族舞剧，叙事与抒情的有机结合，既创造了众多使人印象深刻、浓墨重彩的大场面，将舞剧的艺术特点发挥到极致；同时又能平易近人地讲好一个故事，让寻常百姓都能看得懂，被打动。
如何在一部舞剧中表现铁路的修建？总编导王舸认为，那个时代就是肩拉手扛的时代，没有更多的高科技，靠的就是血肉之躯，一根一根、一点一点的铺陈，这正好适合舞蹈表现。舞台上，演员们举起枕木，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子表现搭建铁路的艰辛。群舞之中，不断有人倒下，但铁路的修建却不曾停下。这个场景提醒今天的人们不忘那些为天路付出了青春与生命的筑路人，他们用爱和信念浇筑了天路，这些活生生的人，早已与天路血肉相连。
除了主旋律舞剧必不可少的震撼人心的大场面，《天路》更打动观众的其实还是在人物和 情感上。主人公卢天从一个天真叛逆的少年，到经历丧父后来到高原上成为一名铁道兵。在高原上卢天曾经历过抢救一名病危的藏族婴孩，因为交通不便，尽管众人齐心协力，但最终也未能挽救这个小生命。这件事刺激了卢天，让他决心扛起父辈的旗帜，完成修建天路的事业。
剧中最令人心醉的是卢天与央金的一段双人舞。在现实中，这两位年轻人只是互生好感，并未有实质性的关系进展，这段双人舞是在弟弟索朗的想象中发生的。舞蹈在一个女声温柔的吟唱中开始，两人的动作也在逐渐融合。有一个画面是他们侧腰相连，共同张开手臂，如一只蝴蝶轻轻展动翅膀，形象地表现了两个年轻人之间情愫的萌发，纯真的爱慕。卢天和索朗又分别代表了汉藏、军民两个群体，因而这段缱绻缠绵之舞，是两颗心的走进，也代表了两个群体的融合。
索朗在剧中是一个不可忽视的角色，不仅是故事的重要推动者，还为这部舞剧调和进了幽默鲜活的色彩。索朗甫一出场就牢牢抓住了观众的目光，这个藏族小伙儿光着膀子在高原上起舞，与姐姐嬉戏打闹，活泼率真、憨直可爱的个性跃然舞台。索朗与卢天的桥段则有许多默剧的元素，例如他撮合姐姐和卢天，卢天将口琴送给他，包括后来索朗抢走姐姐做的藏靴送给卢天造成了误会，一来二去，央金与卢天的感情也开始升温，铺垫出后续生离死别的戏剧张力。
在舞蹈语汇上，《天路》也使人耳目一新，尤其是其中藏族舞的段落，展现出劳动的力与美，以及蓬勃的生命感。下半场一开场的“洗衣歌”，在熟悉的旋律里藏族少女们主动帮铁道兵战士洗起衣裳，欢快的劳动场景极具感染力；还有一段“打墙舞”，藏族壮年男子们在舞台的台口站成一排，喊着劳动号子，用木桩一次次锤打地面，场面振奋人心。
着眼于人物和细节，通过舞蹈动作表达人物关系，以舞蹈场面再现戏剧情境，有厚重的时代使命，也有“眼在天堂”的自然与人文风情。一部《天路》，好看好听，有笑有泪，以情动人，自然而然地激发出观众的爱国主义情怀与民族自豪感。这也让我联想到今年初引爆口碑的国产科幻片《流浪地球》，同样有着主旋律的外壳，传递中国人的价值观，这也证明了一部主旋律作品，不仅仅是意识形态的输出，假如创作者可以不拘泥于主旋律创作的套路，由心而发去讲好故事，塑造人物，打磨细节，一样也能赢得观众的心，赢得市场的认可。
文|尘栗
摄影/牛小北
本文刊载于北京青年报2019年5月10日C6版《青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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