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後面的排隊。”
5月10日下午，位於嘉賓商業大廈8樓的香港環亞體檢集團佐敦店（以下簡稱“環亞”）診所雙扇玻璃門只打開了僅1人通過的縫隙，身著警服的男子兩手抓門，要求門口等候的人排隊進入。門外，十餘架媒體的攝像機站在高過警察一頭的三腳架上向內窺探，後面是排了十數米的長隊。
排隊的人都是來環亞討個說法的接種者，她們曾從內地各地三次奔赴香港接種HPV九價疫苗，花費大量時間、精力、金錢，只為減小患癌可能，卻從未想過會變成維權者。
5月9日，九價HPV疫苗的唯一供貨商——美國默沙東藥廠宣佈，從未向環亞供應過這種疫苗。第二天，這家公司就被圍得水洩不通，經過一整天的喧鬧對峙，相關負責人仍未給出正面回覆。
一名律師代表環亞發出了新的公告：“我公司提供的HPV九價預防疫苗均由默沙東藥廠生產，以恰當方式運送和儲存，符合最高質素。”工作人員委託中介告知接種者，可退換未接種疫苗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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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沙東否認向香港環亞供應HPV疫苗 預約中介：環亞稱每針都是行貨。新京報我們視頻出品
打針變維權 環亞被人群圍堵
5月10日下午， 28歲的廈門人陳女士來到環亞，發現診所已經被人群圍起來了，狹窄的過道里擠滿了人，“來退款的人、警察、記者都堵在門口。”
經過2小時排隊，前臺工作人員退給了陳女士和她的朋友未打疫苗的錢，已經打過的針便不再退款，中介也退給了她三分之一的中介費，“現場兩個警察告訴我們，海關已經開始調查診所疫苗的來源，現在過來現場維持秩序，這邊人太多了，有些人情緒比較激動。”
下午6點多，診所門口維持秩序的警察離開了，診所的工作人員馬上將大門關上，維權人員仍未散去，僵持至晚上8點多。
環亞體檢集團佐敦店門口擠滿了維權的人。 受訪者供圖
店家：我賣的是正品 廠家：我沒賣正品給你
香港衛生署官方網站介紹，HPV疫苗是一種預防性疫苗，能預防子宮頸癌及其他因感染HPV而引起的癌症和疾病。現時在香港註冊HPV疫苗共三款，分別為2價疫苗、4價疫苗，以及9價疫苗，均屬處方藥，其中，9價疫苗能預防近9成的子宮頸癌。
本次被圍的香港環亞一直宣稱自己的疫苗都是正品。
5月6日，該公司宣佈：本公司所有為客戶提供的九價子宮頸癌疫苗保證均是原廠正貨，並稱“如有任何機構以任何形式作出任何不實的指控或誹謗行為，本公司將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
三天後，香港HPV九價疫苗的唯一供貨商美國默沙東藥廠發佈了一則聲明，與環亞集團的兩次聲明完全背道而馳。聲明中稱，默沙東公司指定的代理商，從未供應任何HPV九價疫苗予位於佐敦嘉賓商業大廈的環亞體檢集團，並重申其集團是全球唯一的生產商，在香港註冊的“HPV九價預防疫苗”只有一款包裝。
5月10日16時許，默沙東醫學諮詢部門回應新京報稱，目前默沙東公司已經針對媒體報道發出公告，該公司從未對環亞集團供給HPV九價疫苗。新京報記者以消費者身份諮詢對方，是否可披露其他供貨診所名稱，對方稱涉及商業機密不可透露。
據香港大公報報道，環亞負責人親口承認從未透過藥廠取貨，每星期打幾百針是由多間相熟診所取得。
5月10日晚，環亞再發聲明，延續了強調該公司提供的HPV九價預防疫苗“均由默沙東藥廠生產，以恰當方式運送和儲存，符合最高質素”。
5月5日，新京報記者獲得香港衛生署新聞及公共關係組回應，根據記錄，香港衛生署已就投訴人所提供的資料做出調查。有關調查仍在進行中，如發現違法，衛生署將會採取相應的執法行動。
和默沙東的說法一樣，香港衛生署提示稱，香港境內目前只有一種已註冊的九價HPV疫苗。其註冊證明書持有人為美國默沙東藥廠有限公司。
5月10日下午，新京報記者致電香港衛生署關於環亞疫苗事件，一名工作人員表示，該案件需詳細諮詢藥物辦公室，並提供一個電話號碼。記者多次致電上述電話號碼，未能接通。
默沙東供貨疫苗膠套上印有MSD商標。 受訪者供圖
消費者：環亞疫苗外包裝沒正品商標
30歲的湖北人汪女士告訴新京報記者，她和姐姐曾在環亞接種HPV九價疫苗，接種第一針時，她們發現，醫務人員給她們注射的疫苗疑似假疫苗，隨後環亞給她們全額退款。
汪女士說，今年3月份，她和姐姐想到香港接種HPV九價疫苗。中介給她介紹了香港環亞集團，要求每人交1000元人民幣定金。3月27日，她和姐姐來到了環亞，繳費7200港元，只收現金，不能刷卡或轉賬。
隨後兩人拿著號牌來到811室等待打針。待汪女士出來後，姐姐也隨後進房間接種。“她看到了針管的塑料外包裝上沒有MSD的標識，懷疑是假的。”汪女士在注射時並未注意到這個細節，於是她們請求隨後進入診室的幾位女士幫忙查看，一對夫妻和一個東北女孩接種完告知她們，確實沒有看到針管塑料外包裝有MSD字樣。
如前文所述，香港HPV九價疫苗的供貨廠商只有默沙東，該公司曾發出聲明稱，鑑別疫苗真假可關注外包裝4個細節，其中就包括針管外塑料（膠套）有MSD商標一項。
經過多人驗證後，汪氏姐妹愈發懷疑遇上了假疫苗。汪女士抗議後雖被退費，但她依然懷疑。
4月15日，姐妹倆再次來到診所，在走出診所時，汪女士的姐姐在電梯口的一個垃圾袋中發現了端倪。“一個垃圾袋裡全是包著針管的塑料套，就是我們那天打的那種疫苗包裝，但全都沒有MSD標識。”汪女士說，那層樓只有環亞一家可注射疫苗的診所，她們懷疑，這些廢包裝垃圾就來自環亞。
在汪女士提供的視頻中，新京報記者看到在8樓電梯口，一個黑色塑料袋中裝著幾袋已拆開的塑料包裝殼，外層無MSD商標字樣。
汪女士還提供了一段她與中介交涉的微信語音視頻，中介稱“塑料包裝上沒有MSD商標不代表是水針……現在加強版有了新的包裝，都不一樣的，去年有黑客盜取了默沙東的信息，所以他們每年都會更新包裝。”
默沙東方面對新京報表示，若外包裝沒有MSD標識，可判斷這支疫苗非香港貨源。
上海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免疫規劃科原主管醫師陶黎納表示，這些疫苗可能是來自其他地區的正品。他認為，在利益推動下，（診所）用水貨疫苗是可能的。
“診所給接種者接種水貨疫苗當然是違法的。”不過陶黎納認為，即使接種者接種了水貨HPV九價預防宮頸癌疫苗也不用太擔心，“HPV九價預防宮頸癌疫苗室溫下存放10天內不會失效，即使超過10天，也只是失效，不會對身體產生不良效果。”
汪女士在環亞佐敦店門口垃圾桶內找到了未標明MSD商標的疫苗膠套。 受訪者供圖
新京報記者 張彤 見習記者 劉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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