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沉墜間,他伸出他那鷹爪般的手,要再次抓住我

小說:沉墜間,他伸出他那鷹爪般的手,要再次抓住我

我被他壓在了身下。我想掙脫他,卻雙手已被他死死按住。我想喊叫,喉嚨裡都發不出聲音。

也許是由於他身體過重的原因吧,我身下的床突然塌了。隨著床頭與床體斷開的聲響,我整個人一下子向下沉墜下去,墜向一種無底的幽深。他也在隨我沉墜。沉墜間,在我的上方,他還在向我伸出那鷹爪般的手,要再次抓住我。

驚恐之中,我終於喊出了聲音:啊!

這一喊,他不見了,沉墜也不再繼續。我的手觸摸到一種物體。那是墊著褥子的床板。

床並沒有塌!我猛然坐起。我看到亮著燈的整個室內仍是別無他人。

原來,這只是一個夢。

那是夢嗎?我又感到懷疑。因為我的心這會兒還是跳跳的,不像平時那樣,我的頭上也還在冒著虛汗。

我下了地,我去拉那房門;門,沒能被拉動。那房門的插銷兒和插扣兒沒有分離。這證明,他劉廠長剛才並沒有推門而入。我的心神這才變得安穩下來。

我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是後半夜3點鐘了。我向窗外望去,那成品庫的大門還像白天那樣大敞著,裡面燈火通明,站立著許多人。我知道,那是替換我們下來的人還在打包。

我忍不住走出房門。我要去看看他們已經把包打到什麼份上了。

在那裡,兩人一組兩人一組的男女,正忙碌於不同的方位;已經打好的包,又有專人在上面用黑筆書寫著收件人地址、姓名。那一件件打好的包,又摞成了新的城牆。整個現場,得有20多人,惟獨不見劉廠長。

我問一位工人:劉廠長走啦?

那工人回答:他沒走,在辦公室吧?

我走進了辦公室。我想進一步落實我在夢中所經受的一切的真假,想徹底搞清我這會兒是不是還在夢中。

我看到了他。他正合衣躺在辦公室內的長沙發上。那沙發很舊,能看出已用了很久,上面有不少髒痕。他正在熟睡。他呼吸均勻,發著很響的鼾聲。他的臉沒有洗過,他的睫毛上、頭髮上還粘著庫房裡的那種浮塵。他是側著身子躺著的,且蜷曲著雙腿。那沙發的坐墊處寬度有限,他無法像人躺在寬寬的床上那樣可以任意舒展肢體。他閉合著眼睛,倒像是也在夢中,正沉浸於一種安詳。這使我確定,他剛才不可能到過我的房間,我剛才確實是在做夢,而他劉廠長也不可能做出我剛才在夢中所見到的那些舉動。

確定了這一點,我也就相應地確定了,他劉廠長並非像我夢中的那個人那樣可怕,相反,他在這一刻,卻使我突然心生感動。

我想,他這是為了我才這樣的。如果沒有我的出現,他這陣子也不會跑前跑後地忙活,也不會大老遠地跑到長沙去搞什麼徵訂,更不會在這樣的夜晚有家不歸,窩宿於這長沙發上。當然,這中間,他有他自己的利益可圖,但他不這樣做,他這兒的一切就不能正常地運轉了嗎?不會是那樣的。這還是緣於他重視這件事,重視我的存在!

這一刻,我又不由得想到了他的女人。我想到他的女人好可憐啊!這個女人名譽上是他的夫人,但他已有多少天沒著家了,她不是在孤守空房嗎?她是人啊,人,都有那方面的需求的,他有日子不在身邊了,她那方面飢渴了,又如何解決?

我還沒有見過他的女人。我還想象不出這女人是什麼模樣。她很漂亮嗎?她應當跟他一樣,也人至中年了,但一定還會風韻猶存。她如果不是他的夫人,在這樣的夜晚,也許正枕著一位知道疼她愛她陪她的男人的臂彎入睡。那該是多麼的舒心又幸福啊。但她在今天這個夜晚,卻得不到她應該享受到的一切。她會不會正在枕畔流淚?會不會正在心中呼喚著他:你現在正在哪裡?

是啊!他現在正在哪裡?他現在正在為另一個女人忙活得睡臥於這髒破的舊沙發上!我進而想到,她到了這一步,全是因為我的存在,我對不起她!

一絲涼意從門外侵來,使我的身體不禁抖動了一下。我想喚醒他,讓他移身至我睡的那個員工宿舍去,而我轉到這長沙發上湊活著過這一宿。那宿舍再簡陋,也畢竟有平整的床啊。他躺到床上,怎麼著,也會比這麼側臥著舒服啊!但我最終沒有去喚醒他,我怕攪了他正做著夢。

我返身回到我睡的那間宿舍,把我蓋的那條新被子抱來,蓋在了他的身上。

那床新被褥,是他在我入住那宿舍前,特意從外面的小商店裡為我買回來的,他怕我蓋那屋裡的原有的舊被褥嫌髒。他表面上讓人看去性情粗獷,實質上,有很心細的一面。他的那一舉動,就曾讓我心中一暖。

現在,我把這條新被子輕輕地蓋在了他的身上。

我在給他蓋被子的那一刻,蘇玲恰巧從外面進來。她這會兒正留守在廠裡,盯著那幫人打包。我不知她這會兒到這辦公室來要做什麼,只是發現她進了門之後,在我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她時,又很快地一扭身退了出去。

(待續)

這是我在今日頭條連載欄目中刋登的作品《獨麗京都》的一個章節。我在這裡寫的,不是胡編亂造的故事;我向您袒呈的,是人性的真實。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