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第一爐香》,婚姻悲劇的警示:幸福愛情沒有捷徑

張愛玲《第一爐香》,婚姻悲劇的警示:幸福愛情沒有捷徑

文丨卿心君悅

《第一爐香》,張愛玲早期代表作之一,表達了那時的她對婚姻愛情的深思與觀點。

張愛玲《第一爐香》,婚姻悲劇的警示:幸福愛情沒有捷徑

在整部作品之中,充斥著濃濃的悲劇氣息,看似小說中的人物都在各自的幸福之路上努力前行,然而實際上收穫的並非幸福,而是南轅北轍的“悽慘”。

通往幸福的道路,真的如此困難嗎?或許,其中的問題在於:有的人在途中走了彎路,而有的人在途中迷失了自我。

張愛玲《第一爐香》,婚姻悲劇的警示:幸福愛情沒有捷徑

“單找一個有錢的罷,梁太太就是個榜樣……她做小姐的時候,獨排眾議,毅然嫁了一個年逾耳順的富人,專候他死。他死了,可惜死得略微晚了一些——她已經老了;她永遠不能填滿她心裡的饑荒。”這是在《第一爐香》中對葛薇龍姑母梁太太悲劇的概括。

作品中第一個悲劇顯而易見就是葛薇龍的姑媽梁太太,那年梁太太不顧家中親人的反對嫁給了粵東富商梁季騰做第四房姨太太,也因此與家人再無聯繫。

從作品中來看,梁太太當初嫁給梁季騰的原因,並不是愛。用葛薇龍的話說:“梁太太是個精明人,一個徹底的物質主義者”,婚姻在她的心中只是獲取物質的一個媒介。

梁太太幸福嗎?或許在外人看來她是幸福的,擁有著豐厚的產業,生活的無憂無慮,然而可能並非如此。以婚姻為代價,捨棄愛去追求物質,最終得到了物質的享受,卻缺失了愛情的滋潤。或許生活是富裕的,然而精神卻是貧瘠匱乏的。就像葛薇龍對姑媽的評價:

“她需要愛——許多人的愛”,也由此梁太太的餘生一直在交際與索愛中度過,這樣的生活又怎能算是幸福。

用無愛的婚姻獲取曾期待的物質,最終雖得到了物質,卻用一生在尋找愛情,這就是作品中梁太太的悲劇。

物質與愛情,哪個在婚姻中更重要?

每次想到張愛玲作品中梁太太的一生,總會最先想到這個問題,在物質與愛情短時間不能同時具備時,該如何選擇。其實,這個問題不僅存在作品中,也存在現實生活中。

有的認為物質重要,有的認為愛情重要,當然也有起先認為愛情重要,隨後又覺得物質重要的,反之類似梁太太這樣的也有。產生這種差異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大多時對幸福的追求取決於當時最迫切想要得到的東西,而一旦得到後需求就很有可能轉變。由此來看,這類問題的關鍵在於:取捨間如何抉擇。

可實際上,在婚姻中真的能以取捨的思想來衡量哪個因素更重要嗎?其實並不能,因為婚姻不是工具,婚姻最主要的意義是為了愛的延續以及兩個人共同更好的生活。這種生活不僅體現在物質生活,也需要精神生活。

但需要注意的是能獲取物質的正當方式有許多,而能享受愛情滋潤的正當方式卻是唯一的。對自己負責,對他人負責,如何選擇,答案一目瞭然。

張愛玲《第一爐香》,婚姻悲劇的警示:幸福愛情沒有捷徑

“樓下正奏著氣急吁吁的倫巴舞來,一踢一踢,淅瀝沙啦響。想到這裡,便細聲對樓下的一切說道:‘看看也好!’她說這話,只有嘴唇動著,並沒有出聲,然而她還是探出手來把毯子拉上來,蒙了頭,這可沒有人聽見了。她重新悄悄說道:‘看看也好!’便微笑著入睡。”

這是葛薇龍借住姑媽梁太太家第一晚面對“新衣服”誘惑的情形,表達了葛薇龍初步面對“誘惑”時的心理狀態。

在作品《第一爐香》中,葛薇龍的悲劇是由住入姑媽梁太太家開始的,當時葛薇龍一家因不堪承受香港的物價水平,由香港返回老家上海(起初因為上海局勢,由上海逃難到香港),無奈下葛薇龍為儘快完成學業(差半學期就在香港南英中學畢業)私下向姑媽尋求幫助。

以梁太太的名聲(交際花)及與家人的關係來看,葛薇龍本不該向她求助,但或是年少單純,也或是對某些生活的嚮往,當時並沒那麼在意。

在《第一爐香》中,描寫了入住梁太太家前,葛薇龍的想法:

“至於我,我既睜著眼走進了這鬼氣森森的世界,若是中了邪,我怪誰去?……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不怕她不以禮相待。外頭人說閒話,盡他們說去,我念我的書。將來遇到真正喜歡我的人,自然會明白的,絕不會相信那些無聊的流言。”

當時葛薇龍對入住姑媽家一事,也存有一些忌憚,怕自己會被腐蝕,又願意相信自己的控制力,覺得只要堅持“本心”行的正,問題並不大。但是所謂的堅持“本心”有時並不那麼容易,有些環境、有些“誘惑”,若不去拒絕,很容易被潛移默化的改變。入住當晚,葛薇龍對姑媽準備的“各樣式的衣服”沒有拒絕的接受,就是被誘惑腐蝕的開始。

隨後在與姑媽的生活中,她嚐到了“普通一般女孩子們所憧憬著的一切”奢靡生活,並逐漸的失去了最初的“本心”,改變了心中對幸福的定義,改變了自己對幸福的追求,也因此成為阻礙葛薇龍兩次想離開姑媽家的重要因素,而那兩次若選擇離開,或許結局未必會是悲劇。

第一次想要離開姑媽家,是因為姑媽想犧牲葛薇龍去籠絡“老情人”司徒協,而當時葛薇龍沒選擇離開的心理狀態是:

“三個月的功夫,她對於這裡的生活已經上了癮了。她要離開這兒,只能找一個闊人,嫁了他。”

第二次想要離開姑媽家,是因為撞見喬琪(後來葛薇龍中意的人)與睨兒(姑媽的傭人)存在曖昧,葛薇龍最終沒選擇離開的心理狀態是:

“唸了書,到社會上去做事,不見得是她這樣的美而沒有特殊技能的孩子的適當的出路。她自然還是結婚的好。”

在葛薇龍看來“不適當”的出路,其實何嘗不是她曾經的“本心”,而這時的她早已被最初未曾拒絕的“誘惑”所腐蝕,當然這裡說的“誘惑”指的雖是物質享受,然而實際上在婚姻中遇到的其他“誘惑”也是一樣。

張愛玲《第一爐香》,婚姻悲劇的警示:幸福愛情沒有捷徑

面對“誘惑”,高級的處理辦法是什麼?

不得不說,很多不把“誘惑”當回事,願意切身體驗並追求“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很容易在過程中迷失,而實際上這也是為自己最初的墮落,尋找的藉口而已。

類似沈從文在《八駿圖》中對達士的描寫一樣,受到陌生人(教授庚的情人)的來信,明知應予以拒絕,卻還是推遲了回家的行程,最終結果可想而知。而聞一多在青島任教期間,得知傳有他與方令儒的流言後,果斷接妻子孩子到身邊,流言自破,婚姻幸福。

或許面對誘惑最高級的做法,應該是類似於《論語•雍也》中孔子的“敬鬼神而遠之”的做法,不論是否存在,不論能否抵抗,從源頭上就不給“誘惑”腐蝕的機會,鬼神可怕,有時所謂的“誘惑”更加可怕。

張愛玲《第一爐香》,婚姻悲劇的警示:幸福愛情沒有捷徑

“和他(喬琪)一比,盧兆麟顯得粗蠢了許多。薇龍正因為盧兆麟的緣故,痛恨著梁太太。喬琪喬是她所知道的唯一能夠抗拒梁太太的魔力的人,她這麼一想,不免又向喬琪喬添了幾分好感。”這是在《第一爐香》中,葛薇龍第一次遇見喬琪時的心理活動。

葛薇龍在遇到喬琪之前,曾愛過一個男人盧兆麟,這段還沒真正開始的愛情,在姑媽的“插足”下破滅,由此葛薇龍對姑媽產生了一絲恨意,對愛情少了一絲期盼,而這時曾抗拒過姑媽引誘的男人喬琪,自然成為了葛薇龍心中頗有好感的人,隨後在司徒協事件的促使下,她萌生了想要嫁給喬琪的想法。

這時的葛薇龍瞭解喬琪嗎?從睨兒及周吉婕(喬琪的妹妹)處是瞭解他為人的,他雖拒絕過姑媽梁太太,但是與其他女人卻有一定的“曖昧”,同時在喬家(香港的大家族)他也是不得寵的一個。

可即便如此,葛薇龍還是想要嫁給他,一方面在盧兆麟與司徒協事件後,她有些“筋疲力盡”了,對愛有些“認輸”,另一方面她對喬琪抱有一定的幻想:“只要他的妻子愛他,並且相信他,他什麼事不能做”,她以為在她的陪伴下,他會有所改變。

然而葛薇龍不久卻得到了喬琪另一種形式的回答:“薇龍,我不能答應你結婚,我也不能答應你愛,我只能答應你快樂。”

如果說最初葛薇龍對喬琪抱有幻想情有可原的話,那麼得知喬琪的這種想法時,薇龍是應該放棄的,可是她沒有,關於她為何不願意放下的原因,在《第一爐香》中有她對此給出的答案:

“這樣自卑的愛著他,最初,那當然是因為他的吸引力,但是後來,完全為了他不愛她的緣故。”

可是即便她冷靜理智的分析出了答案,還是想飛蛾撲火的向前靠近,甚至願意為了說服自己而進行自我欺騙:

“為了愛而結婚的人,不是和把雲裝在罈子裡的人一樣的傻麼!喬琪是對的,喬琪永遠是對的。”

這段話中的“雲”指的是婚姻中的愛情,用短暫的愛情裝飾婚姻,對於深受周圍環境影響的葛薇龍來看,這是可笑的,她心中也不信男人的愛會長久持續的保存。

脫離婚姻以外的愛情,是否存在,能否長久?

這類問題在一定程度上等同於“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愛情是否存在,能否長久的問題一樣。

△從愛情的目的上來看:

如果愛情的目的是為了結婚,那麼很顯然脫離婚姻的愛情是不存在的,因為深愛怎會不給這段愛情一個妥善的交代?

如果愛情的目的不是為了結婚,只是追求一時的歡愉,沒有婚姻的撐託,愛情如同“高屋建瓴”,又怎會長久?

△從婚姻的認知上來看:

如果把婚姻當成愛情的延續與寄託,自然缺少婚姻的愛情,很難長久;如果把婚姻與愛情區別來看,自然愛情能否長久與婚姻無關。

同時由這類問題實際上還會衍生另一類問題:婚姻能否缺少愛情而存在?

但實際上,婚姻與愛情能分開來討論嗎?並不能。梁實秋說:“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乃是人間無可比擬的幸福”,由此看來婚姻缺少了愛情很難真正的幸福,二者不可分離。二者一旦分離的結果,或許就會像冰心在《論婚姻與家庭》中寫到的:

“夫妻關係是婚姻關係,而沒有戀愛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而“不道德”的關係又怎會擁有長久的幸福呢?

可這一刻不理智的葛薇龍,竟有些認同了喬琪的觀點,對婚姻愛情的追求不就是為了快樂與幸福嗎?既然可以得到快樂又何必用婚姻去拘束呢?這時的她踏進部分人在婚姻愛情中的一個重要誤區:只要曾經擁有,何必天長地久?只要他短暫的愛過我,哪怕只有一瞬間也證明曾經擁有過,那就是她的回憶,永恆的東西。但實際上真是如此嗎?或許大多數人心中都有一定的答案。

柏拉圖曾說過這樣一句話,用來評價葛薇龍的選擇十分之恰當:“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輕易地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持地堅持了不該堅持的”,前半句正是對葛薇龍放棄對愛情期盼的評價,而後半句說的正是葛薇龍接下來的行為。隨後發生的事情讓葛薇龍自欺欺人的理由也再次破滅,葛薇龍撞見了喬琪與睨兒之間的“曖昧”,而面對這種情況,葛薇龍最終做出的選擇,讓自己徹底的步入了黑暗的深淵。

張愛玲《第一爐香》,婚姻悲劇的警示:幸福愛情沒有捷徑

“我知道我變了。從前的我,我就不大喜歡,現在的我,我更不喜歡。我回去,願意做一個新的人。”這是在《第一爐香》中,葛薇龍撞見喬琪與睨兒曖昧後,想要離開香港時的想法。

或許,葛薇龍這一次真的選擇離開香港,或者徹底放棄喬琪,結局的悲劇未必會是定局,然而她經過輾轉的考慮,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這種情況看似偶然,可聯繫她的“改變”,可能也是一種必然的趨勢。

葛薇龍對喬琪“病態”的堅持,究竟為何?

一方面源於葛薇龍對現有“物質生活”的貪慾,對當下生活的適應,讓她很難再去接受過去的生活,可想要繼續保持這種生活就需要嫁給一個“闊人”,但由喬琪身上產生的“不甘”情節,讓她失去了交際的“自信心”,只好把所有的期待押在他的身上。

另一方面源於葛薇龍對姑媽悲劇的錯誤認知,在作品中曾提到“薇龍不願意自己有一天變成這麼(姑媽)一個人”,認為姑媽的悲劇主要源於曾經的婚姻對象不是她所愛的人,只要結婚的對象是自己愛的人,就不會重蹈覆轍。但實際上這只是導致姑媽悲劇的一方面原因,由單方面的愛步入婚姻,未必會幸福,婚姻怎會是一個人的事情?

隨後,她從姑媽梁太太處得知喬琪期待的婚配對象是“妝奩豐厚的小姐”時,為了能與喬琪結婚,她徹底的沉淪在“交際”生活中,且在姑媽的幫襯下“成績斐然”

最終,她達成了自己的追求,成功與喬琪結婚,但或許直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錯了。

在《第一爐香》即將結尾處,喬琪對葛薇龍說:

“總有一天,你不得不承認我是多麼可鄙的一個人。那時候,你也要懊悔你為我犧牲了這許多!”

葛薇龍對此回覆到:

“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她的這句回覆是《第一爐香》中最廣為流傳的經典句子,或許大多人認為這是對卑微之愛的描寫,但實際上聯繫整個過程,這句話未必是單純對卑微的描述。

她愛的卑微嗎?

是的,但是這種卑微又是自己的選擇,是她對幸福做出的選擇。她對他的愛,是她自願為自以為的幸福而做出的選擇,因此可能真的怪不到喬琪的身上,要怪還是要怪自己。正如最後葛薇龍說的那句:“她們是不得已的,我是自願的”,有些人的錯誤是為了生存無法選擇,而對於葛薇龍來說,是明明有選擇卻自願沉淪。

她得到了“物質”,得到了婚姻,卻未曾得到真正的快樂,直到最後她才知道自己的快樂,原來只是平常的“灣仔看熱鬧”,也就是最平淡的生活。

用錯誤的方式,追求錯誤的幸福,是張愛玲筆下葛薇龍與姑媽的錯誤共性,但這種共性又豈是這二人所特有?又怎會只體現在婚姻愛情之中?

張愛玲《第一爐香》,婚姻悲劇的警示:幸福愛情沒有捷徑

或許,獲取幸福本不難。困難的是在通往幸福的十字路口,如何堅持最初的“本心”,不畏誘惑,理智的走下去,幸福沒有捷徑,只有看似捷徑的“絕路”

張愛玲《第一爐香》,婚姻悲劇的警示:幸福愛情沒有捷徑

卿心君悅,頭條原創作者,高級心理健康指導師,知名情感博主。用文字溫暖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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