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乾淨清澈的眼眸,站在那裡,凝望遠方,像一株純潔的百合花,穿著並不適合她的花色旗袍,腳上穿著一雙破舊的高跟鞋,她就是,陳小醉。
龍文章說她是那個年代最乾淨的女子。
上官戒慈說她是那個年代最堅強的女子。
孟煩了說她是最適合做老婆的女子。
陳小醉,四川人,有一個川軍團當連長的哥哥。她跟著哥哥一路征戰,來到禪達,哥哥把她扔下,上了戰場,她希望哥哥能早點回來。
孟煩了,一個飽讀詩書、才學滿滿的逃兵,腿還有點瘸,去鎮上拿(讀書人的事,偷東西不能叫偷,叫拿)粉條的時候,被鄉親們發現並追趕。“你們在攻擊一個愛國軍人,軍爺沒辦法,我們也要活命嘛”,他說了一大段大義凜然的臺詞,可鄉親們還是沒有選擇原諒他。
陳小醉遠遠看著這一幕,心裡卻對孟煩了起了敬意,說到軍爺她或許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孟煩了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年輕女孩兒家中的床上,她正給他受傷的瘸腿傷痕處用酒消毒,談話後才知道她有一個哥哥,也和他一樣,也是川軍團的中尉副連長。
她想讓孟煩了幫助他尋找哥哥,作為回報,她答應給他買磺胺藥,還
送給他粉條作為報答。而在這艱苦的年代,家家戶戶都缺衣少食,送了他粉條,也就意味著她要捱餓了。
孟煩了不僅收了粉條,臨走,還把陳小醉櫃子裡的錢偷走了。
小醉的職業是土娼,她幾乎沒有生存技能,同時還是個笨手笨腳的女孩,要是在和平年代會顯得萌萌噠,可在戰爭年代那就殘酷了。
不過,她最大的特點就是善良,一種幾乎是刻在骨子裡的善良。
孟煩了回去後依然忘不掉這個救他的善良女子,反而在他心中對這位女子產生了朦朧的愛意。
他們本是兩條平行線,戰爭把他降低到塵埃裡,降低到她身邊,任他才學滿滿、書香門第,也被塑造成跛腿的兵;
任她單純善良、小家碧玉,也被零落在風塵裡的風塵女子。
也正是這次的邂逅讓孟煩了記住了小醉,並沉迷於這個女子。
青澀的初戀感覺和朦朧的愛情滋潤讓孟煩了樂在其中。
不久之後,孟煩了要去緬甸打戰,臨走前,他重回小鎮看望心中久久不能忘懷的陳小醉,他很愧疚和後悔偷了陳小醉的錢,也許他是回去還錢的,也許只是心裡過意不去,回去看一眼。
畢竟要打戰了,他可能一輩子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他心生涼意。
石屋門前,陳小醉送一位穿著西裝革履的男人出來,陳小醉遞上男人的傘,客人很不捨地摸著她的手。
客人走後,陳小醉關了門,孟煩了看到她家門上掛著門牌,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但這些並不能趕走心中對小醉的感情,反而這次之後讓煩了更加備受感情的折磨。
也正是這個時候炮灰團上了前往緬甸的飛機,至於何時回來,是個未知數。
而小醉也為了他改變了生活,做洗衣摘菜的苦力活。在這場戰爭開始前,他們互相完成了對對方的救贖。
而他的耳邊迴響的卻是她那濃重的四川口音:“你不要死。”
緬甸的仗打的異常艱辛,似乎讓孟煩了已經忘記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叫陳小醉的女子。
但上天似乎很眷顧二人,煩了經歷了一次次的戰爭後又回到了禪達,他又見到了小醉,而這次煩了比以前還要煩了。
他常常隱藏心裡深處的感情,深到明明喜歡人家卻非得要裝作很討厭且不屑一顧的樣子,但這個男人似乎又很矛盾,明明說出的話是想讓女人生氣,但當看到女人生氣之後卻有十分心疼她。
好在最後煩了終於在聽到小醉說出“你不要死”,之後鼓起勇氣親吻了小醉,而也正是這一吻把兩人許久以來隔在心裡的窗戶紙給捅破了。
溫情的團長龍文章主動給了孟煩了八個小時的假。可他的五個小時都在跟父親糾結,剩下的三個小時也沒能等來他的小醉。
在回程的車上,他發現了河邊洗衣的小醉。他拼命喊:“我去過你家啦…你進門別害怕…稻草人是我做的….”。
小醉也喊:“我不做了…我是做那個的…我騙了你…我現在不做了。”
他和她相望著,拼命的喊,彼此聽不見,“我不做了…我是做那個的…我騙了你…我現在不做了”,小醉一遍遍的吶喊著,彷彿想讓全世界的人知道,吶喊的聲音讓人心疼。
煩了急得大喊“停車”,可車子不停。
他只能眼睜睜地擦肩而過,卻再也不敢跳出三米之外,流年戰亂的歲月裡,是沒有多少次相逢的,錯過一次都可能錯過一輩子。
而他們卻是生生地錯過了一次又一次;
她愛他,愛上了他這個人,而不是抗日英雄。
炮灰團把敵人趕到了西岸,東岸的百姓夾道歡迎。
此時的他在她心裡是個英雄,於是她自慚形穢,拼命的掩飾。她拼命流淚,高興的流淚,原來她是擔心他死掉,她一直都在牽掛他,她是愛上了他,在她的愛情裡,他看見了自己靈魂的醜惡,打消了跨越靈魂觸碰她身體的念頭。
她愛他,無論他是“英雄”還是“逃兵”,她就是不想他死。看看她一次次迎著那兩個看守的槍口撲過去又被狠狠摔回去的樣子,那種感情到了最後就變成了親情。
她在他眼裡,就是個“笨手笨腳”的小姑娘;如同他笨手笨腳的劃不著火柴,如同他笨拙的一次次做“逃兵”。
他們是塵世上兩棵最卑微的草,拼命拔開石縫探出頭來,吸一口浮著灰的空氣。
她不是最好的“最”,卻是他最愛的“醉”。
他終於放下最後的虛偽和虛榮,在被捆到奄奄一息時,向她喊出“我是你爺們”,他說他想要一張大床,過迷龍的日子,再生一個寶寶。
孟煩了對小醉的愛是堅定的,不只是在他奄奄一息的彌留裡。他拉著她的手,衝進他禮教的家,跪在父親面前,堅定地喊:“她得留下來,她是我妻子,她是您兒媳婦。”
這話是跪著說的,但跪著不一定就是屈服,有時候,那也是一種鄭重的宣佈。
她感到一絲自卑和羞澀,難掩快樂地拉起他的手,飛奔回她的家。
如龍文章所說,他們倆的心都是乾淨的。
可惜,錯生在那個冰涼的年代,他們需要相互依偎著取暖。不奢望天長地久,只不要錯過每一個觸手可及的溫柔。
歲月只帶走壯懷激烈,卻留下了一萬種風情。
其實,小醉跟著煩了,也不見得能有什麼幸福日子。煩了看透一切,心如死灰,缺乏迷龍的奸滑和敢愛敢恨,還要憑微溥薪金養活迂腐古板的父母。
這一切,都是阻礙他們幸福的根源。
小醉,禪達邊上嗚咽的小溪,她代表了那個年代中國傳統女性,象徵著當時飽受蹂躪的中華民族。
後來,孟煩了自己當了團長,他再次遇到小醉時,小醉已是別人的妻子了。相對於張立憲的愛護,孟煩了那一生的毛病或者說心魔太多了,也配不上小醉。
因為小醉身體可以被玷汙,但靈魂永遠處於高處的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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