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清平調·其一》李白
郭婉瑩，一位認為自己的經歷只不過是自己的人生，但在旁人看來，卻是一番傳奇的奇女子。
筆者以為，用貴族這個詞稱呼她一點都沒有錯。她號稱是民國老上海最後的貴族女子，同時也是早年上海南京路四大華資百貨公司之一，永安百貨的四小姐。這一身份就是放在當時燈紅酒綠的夜上海，也是頂尖的一批人。
她的貴族稱呼不僅僅來自於身世背景，還有她的外貌。在作家陳丹燕《上海的金枝玉葉》一書裡，描寫了郭婉瑩小時候的樣子：嬌柔的眼神、光滑的額頭、粉嫩的臉頰、白藕般的手臂。她童年在澳大利亞度過。後隨著父親回到上海，在學習了一段時間的中文之後，就進入了宋慶齡姐妹所在的貴族學校學習。
同時，她的風骨也是非常的高貴。雖自幼便受到父親的寵愛，但父親也並未因此富養她，而是時常教育她：做人要像花又不像花，不要嬌氣要驕氣。 1928年，郭婉瑩從學校畢業。她父親就為她找了一名富家子弟訂婚，她不僅極力反對這門自己不喜歡的婚事，之後更是一個人隻身去了北平。也正是在那裡，她遇到了吳毓驤，這個改變了她一生的男人。
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歸園田居》（其一）陶淵明
郭婉瑩放棄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孤身一人去北京求學，不僅考上了燕京大學心理學系，還獲得燕京大學畢業證書和理學學士學位證書。也是在求學期間，她和吳毓驤相遇了。
吳毓驤是林則徐家的後代——他母親的奶奶是林則徐的女兒。但在他出生時，他家已姓吳，是清寒的書香門第。書香門第之人，往往雅緻而不實用，像清淡的香菸，氣味醇而微甜，賞心娛人多過提神。而郭婉瑩自己對他可謂是一見鍾情，兩人不顧世俗眼光。很快便閃婚了。
我猜想那時的郭婉瑩一定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唸的婚禮，竟是自己痛苦生活的起點。
婚後的一段時間裡，婚後的一段時間裡，兩人過得很幸福。吳毓驤是個很有幽默感的人，有相貌、有才氣，很會哄得郭婉瑩開心。他可以讓她的生活充滿樂趣。但是這種男人通常不會很顧家。
痛苦生活的開端，便是丈夫的出軌。34歲的郭婉瑩難產兩天，都生不出孩子，身為丈夫的吳毓驤不在身邊，當時的他正和一個年輕的寡婦夜夜笙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放著一位高貴美豔的妻子不顧，跑去和一個寡婦糾纏在一起。而且那個寡婦曾經還受過郭婉瑩的幫助，曾經口口聲聲說過“結草銜環相報”，郭婉瑩說不需要報答，卻沒想到她竟恩將仇報，和自己的丈夫糾纏在了一起。
但是郭婉瑩面對丈夫出軌這件事，並沒有做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樣子來挽留丈夫。而在一天晚上，直接到寡婦家裡，將那個她曾經心心念唸的男人找了回來。她沒有吵，也沒有鬧，她有她自己的的體面，第二天一早照例給丈夫端上早飯，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就這樣，吳毓驤被郭婉瑩的氣場鎮住了，再也沒有與那個寡婦來往過。
雖然丈夫回來了，但這僅僅是痛苦生活的開端。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廖廓江天萬里霜。——《採桑子·重陽》毛澤東
自幼受到父親影響的郭婉瑩，不甘心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女人，錢不在自己手裡始終是沒有安全感的，於是出了月子的她就與與朋友合夥開了一個服裝店，整個人都忙於新事業， 好像又找到了之前的那個驕傲且高貴的郭婉瑩。
而此時的吳毓驤卻抓住了一次發橫財的機會，家中的條件得到了快速的改善，但是好景不長。1958年的3月15日郭婉瑩接到公安局的一個電話：“吳毓驤被劃為右派，被捕入獄。”至此，郭婉瑩後半生的痛苦生活正式拉開了沉重的大幕。
入獄的吳毓驤的家產被全部沒收，孱弱的郭婉瑩被派到農場勞動，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裡受過這樣的苦，在那裡餵豬、拌水泥、用彈鋼琴的手去砸石頭，磨出滿手的血泡又磨出厚繭。但是她從不向任何人訴苦。1966年，吳毓驤病死在獄中，郭婉瑩的全部家產被法院判處充公，用來償還他生前欠國家的14萬人民幣。
她的首飾，她的傢俱，她的房子，都被拿走充公，她只能帶著子女去面積狹小的亭子間居住，後來她還要和另外七個女人一起擠在鴨棚裡面睡覺。但是面對這些事，她只是平靜地接受，不鬧也不哭，選擇從容應對。她樂觀的態度令人動容，對著破洞的房子說出
“晴天時，陽光會從破洞裡照進來，好美。”
在這一切都還沒有完全過去的時候，1966年，紅色時代來臨。由於她的身世背景，她開始被批鬥，被罰去洗馬桶。在那期間，郭婉瑩每天受著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摺磨。即使是這樣，她依舊沒有拋棄自己的風骨，用簡陋的工具烤肉，自制歐式風味的蛋糕，用搪瓷缸子喝著下午茶。她以樂觀的態度面對苦難，活出自己能達到的做好的狀態。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洛神賦》（節選）三國·曹植
在62歲時，郭婉瑩終於度過了這些劫難，重獲自由，5年後，67歲的郭婉瑩嫁給了好友汪孟立。而兩人在一起的時光卻只有6年，汪孟立最終因病去世。此後，郭婉瑩不再嫁做人妻，獨自生活，直到離世。
郭婉瑩這一生都是優雅的，即使是在年老後，80歲時不要兒女的養老。一個人生活，一個出門，一個人做飯，她仍然會喝下午茶，會自己做美味的歐式蛋糕，直至最後一刻都是從容的。
稱她為貴族，絕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出身。更多的則是她那永遠優雅的氣質，從容不迫的態度。即使受了這麼多的劫難，她也不曾向他人抱怨，只是當作一種磨練，這是一種無論何時都值得敬佩的人生態度。
閱讀更多 平南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