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連良:他被譽為鬚生泰斗,死後墓碑上卻連名字都沒有

馬連良是與梅蘭芳齊名的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京劇大師,也是“四大鬚生”之首,他開創的馬派藝術影響深遠,甚至超越了京劇的界限,是我國京劇里程碑式的人物。《海瑞罷官》是馬連良在晚年推出的極具光彩的巔峰之作。然而,就是這出集馬派藝術之大成的《海瑞罷官》,徹底改變了馬連良的生活。

馬連良:鬚生泰斗留千古絕唱

“憐君身似江南燕,又逐秋風望北飛。”這似乎是馬連良生命歷程的寫照,他一生對於藝術苛刻到精緻,對於生活精緻到苛刻,一個唱腔,千迴百轉;一件蟒袍,鑲金繡銀,以繁華聲色呈現於舞臺,曾讓多少人心醉神往。

馬連良,於1901年2月28日生於北京,字溫如,京劇老生,中國著名京劇藝術家。民國時期京劇三大家之一,開創的馬派藝術影響深遠,甚至超越了京劇的界限,是我國京劇界里程碑式的代表人物。其人藝海生涯五十八春,其中四十幾載大紅大紫的歲月,與梅蘭芳其名,有“鬚生泰斗”之稱。

十年辛苦不尋常

馬連良成長在一個回民大家庭中,世代信奉伊斯蘭教,同父輩一樣,自幼受到“門馬茶館”裡的京戲薰陶,咿呀學語之時,耳朵裡就灌滿了西皮二黃。年幼的馬連良被舞臺上的藝術魔力所征服。從此曲不離口,戲癮也越來越大。

家人見他對戲“魔怔”,便送他入喜連成科班,師從葉善春,時年8歲。馬連良開始學戲較慢,經常捱打。旁人譏笑他口齒不清,他險些被掃地出門,正巧名醜郭春山先生來這裡教戲,見這孩子哭得可憐,於是幫忙說情,馬連良才又留了下來。

馬連良:他被譽為鬚生泰斗,死後墓碑上卻連名字都沒有

馬連良在科班裡總憋著一股勁,為了擺脫“大舌頭”的毛病,他整天拿著一個粗瓷罈子,用嘴對著罈子口大段大段地練唸白。後來他曾對人說:“別人唱過五十遍的戲,我已經唱過一百遍了。”

18歲那年,馬連良終於憑藉《借東風》一炮而紅。

鬚生泰斗獨樹一幟

1930年,北伐戰爭結束,創立扶風社,不僅吸引大量名角加入,就連普通的龍套演員也願意接納。馬連良對於藝術的追求近乎苛刻,正因如此,扶風社的大旗不僅風靡一時,且紅火了幾十載。

自從日軍佔據北京,市面一天天蕭條,即便在那個灰暗的時代,馬連良也沒有停止創新的腳步,把《反徐州》改編成了京劇《串龍珠》。繼《串龍珠》、《春秋筆》之後,馬連良又編排了《臨潼山》和《十老安劉》等大型戲,被譽為三四十年代馬派的“四大名劇”。

1937年張君秋加入扶風社,此後,馬連良、張君秋、劉連榮(後為袁世海)、葉盛蘭、馬富祿這五位大角兒,被譽為扶風社“五虎上將”。加上“胡琴聖手”楊寶忠,“鼓界三傑”之一的喬玉泉,這份演出陣容,可稱得上空前絕後,首屈一指。戲班所到之處,深受廣大觀眾歡迎。

藝海浮沉幾度重

在日偽統治時期,梅蘭芳蓄鬚明志,不再唱戲,馬連良客觀上成了京劇界的領軍人物,卻也“樹大招風”,招來了是非。恰逢偽滿政權成立十週年,日偽竭力想讓扶風社到奉天進行“祝賀演出”,馬連良演了半輩子的“忠孝義節”,自然深知其中利害,一拖再拖。後來一日本軍官以剖腹相要挾,著實嚇壞了馬連良夫婦。就這樣,軟磨硬泡了大半年後,1942年9月,馬連良帶著扶風社去了偽滿,演出籌得的善款悉數捐贈瀋陽回民中學。

然而無恥的偽滿當局,為了達到粉飾“滿洲國”的目的,將這次演出說成是為了慶祝3·1“國慶節”而來的“華北演藝使節團”。這個強加的名頭,成了馬連良終身難以洗脫的汙點,在以後的各種運動中,被冠之以各種罪名。也是這場子虛烏有的漢奸案,讓馬連良傾家蕩產,無奈只好赴滬“賣唱”,開始了他漫長的“還債演出”。

馬連良:他被譽為鬚生泰斗,死後墓碑上卻連名字都沒有

1948年下半年,“淮海戰役”即將打響,京滬之間交通中斷,馬連良有家難回,在朋友的建議下,他決定赴香港。迫於生計,馬連良接拍了幾部電影,少了往日那股從容不迫的英氣,更多的是英雄末路的滄桑。

新中國成立後,各地紛紛籌建國營京劇團,不少劇團都把目光瞄準了困居香港的馬連良。臺灣也派人來“爭取”馬連良。而馬連良最想去的地方,還是故鄉北京,終於他盼來了北京的來信,三女兒在信中說,毛主席、周總理邀請他回來。1952年,離家5年後,馬連良輾轉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北京,見到了年逾八旬的老母親。他在北京的首場演出的戲碼選擇了《蘇武牧羊》——“登層臺望家鄉躬身下拜,向長空灑血淚好不傷懷”,這出他十年前創編的劇目,說的似乎就是他自己,演的就像剛過去那5年。

1952年7月,馬連良接到周恩來總理的邀請,去參加慶祝建黨31週年聯歡會。周恩來主動安慰惴惴不安的馬連良,“你不要把去偽滿演出的事放在心上,你是演員,靠唱戲養家餬口,沒有政治目的。”一番話頃刻化解了馬連良多年的心結。他決心重整旗鼓,東山再起。同年8月,“馬連良劇團”在北京正式成立。

1956年,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春風吹拂之下,藝人們迎來了一段難得的好時光,但好景不長,“鳴放”很快變成“反右”,“大躍進”也接踵而至,馬連良又一次遭到了政治干擾。眼前一幕幕世態炎涼,讓這個演了大半輩子正人君子的老生,頓生寒意。1959年,一出感人肺腑的《趙氏孤兒》,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橫空出世。

“老程嬰提筆淚難忍,千頭萬緒湧在心。誰知我獻出了親兒性命,親兒性命,我的兒呀!撫養著趙家後代根……”這是馬連良扮演的程嬰在繪製“雪冤圖”時的一段詠歎。他邊畫邊唱,老淚縱橫。其唱腔一改過去華麗圓潤,盡顯蒼茫氣韻。有人認為它可與莎士比亞的悲劇相媲美。

馬連良:他被譽為鬚生泰斗,死後墓碑上卻連名字都沒有

1959年,為了響應毛澤東“學習海瑞敢說真話,為民請命”的號召,馬連良邀請時任北京市副市長吳晗擔任編劇,排演了《海瑞罷官》,該劇在1961年公演之後,毛澤東大為讚賞,還將馬連良請到中南海吃飯,以示表揚。

到了1963年,政治風雲突變,先是《趙氏孤兒》被冠以“毒草”慘遭禁演,緊接著“帝王將相”又被“趕下舞臺”,京劇進入了大演現代劇的時代,馬連良雖然思想上還力求上進,但他畢生所追求的藝術,已被政治的洪流徹底淹沒。1966年春,“文革”的風暴席捲而來,馬連良怎麼也不明白,當年毛主席親自表揚的《海瑞罷官》,怎麼就成了這場浩劫的導火索,這一陣風,來得比戲裡的還快,他還來不及反應,便和編劇吳晗一起成為了第一批被打倒的對象。連續數月的抄家和揪鬥,馬連良之前的那些“罪孽”被全數翻出,幾乎在一瞬間,馬連良蒼老了,步伐也變得沉重不堪。

“離店房逃至在天涯路外,我好比喪家犬好不悲涼。”數度驚魂,早已心力交瘁,此時馬連良已是有家不能回,就在劇場的佈景裡搭了一個小棚住著。端著碗排隊吃飯,張君秋在他前頭,馬連良問今兒吃什麼,張君秋說麵條,挺軟和的,您能吃。馬連良拿著麵條,走著走著,碗就撒手了,柺杖也掉地下了,他死時那致命的一摔,不幸言中他所演的《清風亭》劇中角色張元秀的悲劇結局,“一陣風,留下千古絕唱。”

馬連良去世後,沒有按照回民習俗進行土葬,而是被匆匆火化,後經梅蘭芳夫人特許葬入梅家墓地,當初的墓碑上,沒敢寫馬連良的名字,只用了他的字號,寫著“馬溫如先生之墓”。

一代巨星就此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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