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蕉:唐楷壞就壞在一個“法”字!

真書,便是正書。今人言小楷書,便是昔人所言小真書。真、正二字,異名同實,原是通用的。初學正精書,從大字入手。若從小楷入手,將來寫字,便恐不能大。昔人言小字可令展為方丈,這是說字要寫得寬掉,原因是因為一般學者的通病是為拘斂不開展。其實大小字的用筆、氣勢、結構是不同的,我們看看市上所流行的《黃庭經》放大本,對比一下便可明白,小字是不能放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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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 王羲之 《黃庭經》

初學根基,為何先務正?為何正不容易學?古人頗有論列。

張懷瓘:“夫學草行分不一二,天下老幼悉習真書。而罕能至,其最難也。”

張敬玄雲:“初學書,先學真書,此不失節也。若不先學真書,便學縱體為宗主,後卻學正體,難成矣。”

歐陽修雲:“為書者,以真楷為難,而真楷又以小字為難。”

蔡君謨雲:“古之善書者,必先楷法,漸而至於行草,亦不離楷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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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詢 《皇甫君碑》

曹勳雲:“學書之法,先須楷法嚴正。”

黃希先雲:“學書先務正楷,端正勻停,而後破體。”

欲工行、草,先工正楷,自是不易之道。因為行、草用筆,源出於楷正。唐代以草書得名的張旭,他的正書《郎官石柱記》,精深淺俗,正是一個好例。學真書,本人主張由隋唐人入手。但唐人學書,過於論法度,其易流於俗。而初學書,又不能不從規矩入。那末,於得失之處,學者不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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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張旭 《郎官石柱記》

茲節錄要白石論書:

“唐人以書判取士,而士大夫字書,類有科舉習氣,顏魯公作《幹祿字書》是其證也。矧歐、虞、顏、柳前後相望,故唐人下筆,應規入矩,無復魏、晉飄逸之氣。”

“真書以平正為善,此世俗之論,唐人之失也。古今真書之神妙,無出鍾元常,其次則王逸少。今觀二家書,皆瀟灑縱橫,何拘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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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姜夔 《跋王獻之保母帖》

姜白石這些話,並不是高論,而是學真書的最高境界。眼高手低的清代包慎伯,他是舌燦蓮花的書評家。所論有極精妙處,也頗有玄談。他論《十三行》章法:“似祖攜小孫行長巷中。”甚為妙喻。元代趙松雪的書法,功力極深,不愧為一代名家,其影響直到明代末年。推崇他的人,說他突過唐、宋,直接晉人。但他的最大短處,是過於平順而熟而俗,絕無俊逸之氣。又如明代人的小楷,不能說它不精,可是沒有逸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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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頫 《妙嚴寺記》

我國的書法,衰於趙、董,壞於館閣。查考它的病原,總是囿於一個“法”字,所以結果是忸怩侷促,無地自容。右軍雲“平直相似,狀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後齊平,便不是書,但得點畫耳。”學者由規矩入手,必須留意體勢和氣息,此等議論,不可不加註意。

白蕉:唐楷壞就壞在一個“法”字!

白蕉作品

學者的先務真書,我常將此比之作詩作文,有才氣的,在先必務為恣肆,但恣肆的結果,總是犯規越矩,故又必須能入規矩法度。既經規矩和法度的陶鑄,而後來的恣肆,學力已到,方是真才。同樣,畫家作沒骨花卉,必須由雙勾出身,然後落筆,胸有成竹,其輪廓部位超乎象外,得其神采,得其寰中。孫過庭雲:“若思通楷則,少不如老;學成規矩,老不如少。思則老而逾妙,學乃少而可勉。勉之不已,抑有三時,時然一變,極其分矣。至如初學分佈,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復歸平正。初謂未及,中則過之,後乃通會。通會之際,人書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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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蕉作品

仲尼雲:‘五十知命也,七十從心。’故以達夷險之情,體權變之道,亦猶謀而後動,動不失宜,時然後言,言必中理矣。”學成規矩,老不如少,初學於正楷沒有功夫,便是根基沒有打好。

——選自白蕉《書法十講》

文中觀點不代表本號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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