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太黑人兄弟是如何迴歸以色列懷抱的?

不存在猶太黑人和猶太白人之分,只有猶太人,因為我們是同一個民族;歷史和信仰永遠把我們聯結在一起。

——以色列前總理 佩雷斯


1 雷霆萬鈞


1991年5月24日10點開始,5月25日上午11點結束,前後持續25小時。

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一場偉大的營救行動——所羅門行動,劃上完美的休止符。

先後有14325名貝塔猶太人乘坐41次航班,每次飛行航程2400多公里,飛行4小時,最終安全抵達以色列特拉維夫的本古裡安機場。過程中以色列空軍進行了六週準備,總共出動了35駕軍用和民用飛機,高峰時一度有28架飛機同時在空中飛行。

令人驚歎的是,過程中沒有任何意外或者事故。

10位孕婦在過程中完成了生產——大使館內、機場大巴、機場跑道上、飛行途中,以及前往移民接待中心路上,都有嬰兒安全出生。

猶太黑人兄弟是如何迴歸以色列懷抱的?

所羅門行動中出生的嬰兒



這場營救的對象是黑皮膚猶太人。

2 黑皮膚猶太人


絕大多數人印象中的猶太人都是白種人,但是在非洲卻存在著一個上千年多猶太黑人部落。

在非洲大陸的埃塞俄比亞西北部的錫門山脈中,存在一個古老的猶太黑人部落。他們被埃塞俄比亞非猶太人稱為“法拉沙人”——意為“流浪者”“陌生人”,一個帶著苦難和歧視的名字。他們自稱為“貝塔猶太人”或“貝塔以色列”,多從事農業和手工業,與外界交換陶器和簡易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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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塔以色列分佈在埃塞俄比亞西北部




關於貝塔猶太人的歷史。一般而言,有兩種主流的說法。

一種說法是貝塔猶太人是所羅門王和示巴女王的後代。《舊約》當中有兩個章節對此有介紹。公園前10世紀左右,埃塞俄比亞示巴女王因為仰慕所羅門王的權勢和智慧,前往耶路撒拉拜訪。示巴女王見面時提了許多高難度的問題,所羅門王都完美進行了回答。這連同華麗的宮殿和城市征服了女王,兩人迅速墜入愛河。女王返回埃塞俄比亞後,生下一子,取名為孟尼利克。女王去世後,孟尼利克重返以色列看望父親所羅門王,離開時所羅門王派猶太青年隨行,還將聖殿中的約櫃複製作為禮物送給孟尼利克,但是孟尼利克用計將複製品換成了真正的約櫃,將其帶回埃塞俄比亞。貝塔猶太人認為這意味著上地與他們同在,他們是孟尼利克王的後裔,體內有所羅門王的血統。

另外一種說法是法拉沙人是歷史上以色列王國遺失的十個支派之一的“但”的後代。所羅門王死後,聯合王國分裂為兩個國家,北邊十個部落組成猶太,南邊兩個部落組成以色列。公元前700年左右,北方的猶太王國被亞述帝國消滅,國王和人民被擄,不久被同化失去了身份。但部落後來逃到了非洲,在此生息繁衍,後面逐漸形成了貝塔猶太人。

簡言之,貝塔猶太人堅稱自己是但部落的後代。

兩種說法最為被貝塔猶太人認可,但是由於沒有強大且直接的證據,這也影響了他們日後的身份確認和命運。

貝塔猶太人與世隔絕,存在了上千年,埃塞俄比亞以外的猶太人和貝塔猶太人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直到19世紀60年代,英國傳教士到貝塔猶太人的部落傳基督教,驚奇地發現他們信仰猶太教,遵守安息日,嚴守飲食教規,嚴格按照希伯來聖經舉行宗教儀式,有古老的祭祀儀式,對《塔木德》經典卻一無所知。他們說阿姆拉哈語,這是一種古老的閃米特語,與希伯來語和阿拉伯語有關聯,這表明二者之間有著遙遠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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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塔以色列的猶太教堂




貝塔猶太人遵循的是古老的猶太教傳統,那時《塔木德》甚至還沒有出現。

在非洲東北部的高原上,這個部落曾經建立過現代以色列成立之前唯一的猶太國家-錫門王國,全世界其他地方的猶太人對此幾乎也一無所知。

王國位於埃塞俄比亞西北部,最早可以追溯到4世紀,滅亡於1627年,歷史悠久,曾經有過鼎盛的黃金時代。他們曾經和帝國交戰,因為埃塞俄比亞帝國信仰基督教,發動戰爭逼迫貝塔猶太人改變信仰,他們為信仰而戰,遭受屠戮,但是從未放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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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擁有漫長的歷史和輝煌的過去,卻不為外界所知。

3 坎坷迴歸路


英國傳教士將消息傳回了歐洲,猶太人組織決定一探究竟。1860年成立於巴黎的猶太人組織——以色列世界聯合會募集1萬法郎,派約瑟夫哈勒維教授到埃塞俄比亞考察。哈勒維是精通阿姆拉哈語的法國猶太學者,到達貝塔猶太人的部落後,發現這些猶太人嚴格遵守猶太教的教規和儀式,幾個世紀以來不斷遭受迫害和,卻堅守信仰,大為感動。

哈勒維的弟子費羅維奇則將貝塔猶太人的歷史向前推進了一大步,本人被稱為“埃塞俄比亞猶太之父”。費羅維奇出生于波蘭正統派猶太拉比家庭,精通阿姆拉哈語。在1904年年獲得羅斯柴爾德家族資助後,開始了埃塞俄比亞之旅。

貝塔猶太人嚴格遵循古老的猶太教傳統,這一方面讓布羅維奇大為感動和震驚,但是卻發現這其與主流猶太傳統存在很大差異,而會回嚴重影響埃塞俄比亞之外的猶太團體接納他們。

為了更好促進法貝塔猶太人與主流猶太教交流與融入,費羅維奇通過建立學校開展教育來重塑貝塔猶太人的猶太身份。教育從兩個方面展開:宗教方面,主要教授猶太曆史、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傳統宗教習慣、希伯來語(包括使用希伯來語禱告)、猶太曆法等。世俗方面,教授埃塞俄比亞語、法語、意大利語和傳統希伯來文學。

同時,通過培養本土教師來傳播現代猶太教教義,派一部分優秀的貝塔猶太年輕人到巴勒斯坦接受猶太教育和普通教育。

認識到阿姆拉哈語和古埃塞俄比亞語對貝塔猶太人的重要性之後,他用這兩種語言編寫了書籍,在貝塔猶太人群體中廣泛傳播,這讓我們得到“全副武裝”,面對基督教的改宗行為進行了堅決反擊。

費羅維奇在政治上和外交上也進行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行動,促進了埃塞俄比亞統治階級對貝塔猶太人歧視的消除,也取得了美國、英國和意大利政府對保護貝塔猶太人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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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羅維奇(左)




1936年,埃塞俄比亞被意大利佔領。貝塔猶太人群體受到短暫溫和對待,不久開始面臨嚴苛考驗。意大利法西斯政府禁止埃塞俄比亞猶太人與國外猶太群體接觸和聯繫,禁止學校教授塔木德等經典和理念,禁止僱傭任何來自國外猶太教師,任何猶太組織的訪問和幫助被拒絕。

直到佔領結束,貝塔猶太人的命運掌握在意大利法西斯手中。

不過,由於意大利統治者暫時允許法拉沙人擁有土地,廢除了土地稅,同時帶來了先進農業生產和金屬冶煉技術,這讓貝塔猶太人的經濟狀況得到改善,正常生活基本未被幹涉。

殖民者撤離後,埃塞俄比亞佔領前的皇帝海爾塞拉西回國,貝塔猶太人享受的諸多福利被剝奪,但是與國外猶太群體的聯繫重新得以恢復,相關教育項目得以重新啟動,教育狀況被改善了。

1948年,以色列建國。費羅維奇繼續尋求猶太事務局支持,繼續在埃薩俄比亞開辦學校。

1954年,一所培訓教師猶太學校在北部的厄立特里亞成立。1956年,更多的猶太學校開始出現。在這個時期,陸續有貝塔猶太人持學生簽證到以色列留學,但是猶太人身份不被認可。

1955年,幾乎將一生奉獻給貝塔猶太人的費羅維奇去世。當時的以色列政府對貝塔猶太人的支持和援助幾乎停擺,1958年底,先前設立的27所學校中有26所被關閉。

20世紀70年代,計劃移民以色貝塔猶太人發起運動,呼籲以色列承認自己的猶太身份。身份未被認同,但是100多名埃塞俄比亞猶太人成功移居以色列。

以色列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注意到這個群體的存在,開始關注貝塔猶太人群體。

移民以色列的關鍵是:猶太身份必須被以色列正統猶太教所承認。貝塔以色列的這些特徵——遙遠而又模糊的起源,與現代猶太教之間的差異,黑色皮膚,經濟地位——都讓以色列國內許多人對他們的移民動機產生懷疑。

關鍵人物是奧瓦迪亞(他於20世紀30年代移居以色列)起到了重要作用。當時埃塞俄比亞正在遭受嚴重的饑荒,他的親戚深受其苦,希望移居以色列。奧瓦迪亞見到了以色列國內右翼政黨精神領袖大拉比奧瓦迪亞約瑟夫,他用兩份重量級的文件最終打動了大拉比,最終認可了貝塔猶太人的猶太身份。其中一份報告是16世紀埃及猶太大拉比齊拇勞的裁決,其權威性起到了關鍵作用。

1973年,大拉比做出裁決:“毫無疑問,這些法拉沙人是但支派的後裔……他們是我們有義務贖回和拯救的猶太人。僅僅就宗譜而言,有疑慮的理由……法拉沙人是猶太人,我們有義務拯救他們,使其免於被其他文明同化,協助他們儘快重返以色列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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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拉比奧瓦迪亞約瑟夫




兩年後的1975年,以色列政府依據判決,同意貝塔猶太人向以色列移民,並給予所有公民權利。

貝塔猶太人迴歸以色列的日子近了。

4 深陷泥沼

埃塞俄比亞地處非洲東北部,信仰基督教,是阿拉伯世界的鄰居。近代以來,深深捲入阿拉伯世界、美國、蘇聯的政治博弈當中。

二戰過後,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大陣營開始進行冷戰。

貝塔猶太人深陷其中,猶太人命運多舛又開始了。

二戰後,美國與埃塞俄比亞皇帝海爾塞拉西結盟。塞拉西於1930年登基,奉行拜占庭外交,與多國交好。20世紀50年代,美國在當時北部的厄立特里亞建立過重要的克格紐空軍基地,曾經有4000多名駐軍,是美國本土以外最先進的軍事通信站。埃塞俄比亞控制著位於紅海中段的兩個島嶼,在此部署導彈和軍艦可以遏制阿拉伯半島到蘇伊士運河的石油航線。美國則回報以巨大的金錢和軍事援助,每年租金2500萬美元。埃塞俄比亞一度成為美國的重要盟友,曾經有埃軍加入聯合國軍,參加過朝鮮戰爭中的上甘嶺戰役。

以色列在這期間也與埃塞俄比亞交好,20世紀60年代,以色列是給予埃塞俄比亞最多援助的國家。

後埃塞俄比亞國內改革呼聲強烈,塞拉西皇帝年邁無力,授權安多姆中將進行改革。獨裁者門格斯圖劫持革命,廢黜皇帝,對安多姆和多位高層革命領導人進行屠殺,執掌政權。國家被宣佈為社會主義國家,開始實行激進的集體化和國有化政策,土地、工業和金融全部收歸國有,政治和軍事上實行極權統治;對外與蘇聯和阿拉伯世界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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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屠夫:門格斯圖




門格斯圖劫持革命發生在1974年9月,這是以色列大拉比承認貝塔猶太人猶太身份的第二年,而距離以色列政府發佈官方文件同意移民還有一年的時間。

貝塔猶太人移民以色列的條件尚未完全具足,噩夢就來了。

1974-1984年,貝塔猶太人幾乎生活在地獄中。

新政府土地政策雖然規定猶太人可以擁有土地,但是許多人仍然沒有土地,部分猶太人則分到十分貧瘠的土地。前土地所有者成立的埃塞俄比亞民主聯盟則開始瘋狂的暴行——搶奪土地、虐待老人、閹割男子、強暴女性、強迫女性賣淫、販賣兒童成為奴隸。

在宗教上,極權政府宣佈政府宣佈只有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為合法宗教,禁止猶太教活動和學習希伯來語,關閉猶太教教堂和學校,監禁和折磨宗教領域和希伯來語教師。

不僅僅是這些。

1973年10月,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之間發生了第四次中東戰爭。由於當時的埃塞俄比亞與阿拉伯世界結盟,埃塞俄比亞與以色列的官方聯繫終止了。

通過移民回到耶路撒拉之夢幾乎破滅。

1973年-1974年,1983年-1985年,極端的土地政策和乾旱催生了20世紀人類歷史上的最大饑荒,政府的保證讓形勢更惡化,據稱有40萬人死於這場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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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俄比亞大饑荒中的難民




沒有退路,饑荒和死亡是最好的朋友。

被侮辱和被損害的貝塔猶太人開始大逃亡。

5 摩西行動


埃塞俄比亞北部是蘇丹,蘇丹與埃及接壤,穿過埃及就到達以色列了。

貝塔猶太人難民希望逃到蘇丹避難。距離蘇丹最近的省份是北部泰格拉省,該省的貝塔猶太人最先開始逃難,過程充滿艱險——長途跋涉,缺少食物和藥品,全副武裝的埃塞俄比亞軍隊和時刻準備搶劫的強盜——這讓旅程成為亡命之旅。

老人和兒童在途中往往最容易出現死亡,一個家庭當中,最後到達蘇丹難民營得以生還的往往只有1-2個人。

蘇丹難民營裡聚集了大量貝塔猶太人(難民中也有大量的埃塞俄比亞非猶太人)。難民營食品和藥物不足,針對貝塔猶太人的攻擊時有發生,他們處於危險境地。

以色列政府認為,如果不採取緊急救援行動,數幹名貝塔猶太人就會在難民營中餓死。

以色列政府開始和蘇丹進行秘密談判。

當時面臨最大的問題是:蘇丹屬於阿拉伯世界,是阿盟成員,與以色列的任何友好行為是被禁止的。然而蘇丹的經濟非常差,這時以色列的重要盟友美國開始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時任美國副總統的老布什和蘇丹領導人尼梅里達成一筆交易:美國對蘇丹進行進行經濟援助,並答應這次運送任務中所用到大型運輸工具最終將被無條件地送與蘇丹政府。蘇丹雖然忌憚來自阿盟的壓力,但是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下,最終同意營救行動。雙方嚴格約定,將通過歐洲將猶太人運往以色列,行動秘密進行。

這場行動代號為“摩西行動”,由以色列國防軍、摩薩德、美國中央情報局、美國駐蘇丹大使館、和蘇丹國家安全部隊進行合作完成。

1984年11月18日至1985年1月5日,一個猶太人經營的比利時航空公司的波音707客機承擔了這項任務。

行動在絕密下進行,因為人數眾多,路程極為兇險,所以十分困難。“摩西行動”開始時一片混亂。

有人回憶說:“4輛租用的卡車穿過曠野,停在難民營門口。由以色列政府派來的一名法拉沙人,在夜色中進入難民營,協助大家撤離。原本計劃是要動員老、弱、病、殘先走,但每個人都搶著要走。難民們包圍了他,爭吵不休,苦苦哀求。到了後來,他們簡直像一群暴民一般,男女老幼蜂擁向汽車奔去。擠滿了難民的車隊終於開上通往蘇丹首都喀土穆的大路。原本卡車運送的人數預定在100人,但是實際情況卻遠遠超過了這個數量,達到200多人,長期的難民營生活在飢餓和疾病的折磨下使乘客的體質非常的衰弱,甚至有可能死去。最後車隊進入機場跑道,停在一架波音707飛機邊上。難民們爭先恐後爬上去,體弱的還得用擔架往上抬,孩子們三個人佔一個位子。”

猶太黑人兄弟是如何迴歸以色列懷抱的?

等待登機的貝塔猶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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