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順天府香縣有一鄉官知府倪守謙,家富鉅萬,嫡妻生長男善繼,臨老又納寵 梅先春生次男善述。善繼慳吝愛財,貪心無厭,不喜父生幼子,分彼家業,有意要害其弟。守謙亦知其意,及染病,召善繼囑道:“你是嫡子,又年長,能理家事。
今契書帳目家資產業,我已立定分關,盡付與你。先春所生善述,未知他成人 否,倘若長大,你可代他娶婦,分一所房屋數十畝田與之,令勿飢寒足矣。先春若願嫁可嫁之,若肯守節,亦從其意,你勿苦虐之。”善繼見父將傢俬盡付與他,關書開寫分明,不與弟均分,心中歡喜,乃無害弟之意。先春抱幼子泣道:“老員外年滿八旬,小妾年方二十二,此孤兒僅週歲,今員外將傢俬盡付與大郎,我兒若長成人 ,日後何以資身?”
守謙道:“我正為你年青,未知肯守節否,故不把言語囑咐你,恐你改嫁,則誤我幼兒事。”先春發誓道:“若不守節終身,粉身碎骨,不得善終。”守諾道:“既如此,我已準備在此。我有一軸畫交 付與你,千萬珍藏之。日後,大兒善繼倘無家資分與善述,可待廉明官來,將此畫軸去告,不必作狀,自然使幼兒成個大富。”數月間,守謙病故。
不覺歲月如流,善述年登十八,求分家財。善繼霸位,全然不與,說道:“父年上八旬,豈能生子?你非我父親骨肉,故分關開寫明白,不分家財與你,安得又與我爭執?”先春聞說,不勝忿怒,又記夫主在日曾有遺囑,聞得官府包公極其清廉,又且明白,遂將夫遺畫一軸,赴衙中告道:“氏幼嫁與故知府倪守謙為妻,生男善述,甫週歲而夫故,遺囑謂嫡子善繼不與家財均分,只將此畫軸在廉明官處去告,自能使我兒大富。今聞明府清廉,故來投告,伏唸作主。”包公將畫軸展開看時,其中只畫一倪知府像,端坐椅上,以一手指地。不曉其故。退堂,又將此畫掛於書齋,詳細想道:指天謂我看天面,指心為我察其心,指地豈欲我看地下人分上?此必非是。叫我何以代他分得家財使他兒子大富?再三看道:“莫非即此畫軸中藏有什留記?”拆開視之,其軸內果藏有一紙,書道:老夫生嫡子善繼,貪財昧心;又妻梅氏生幼子善述,今僅週歲,誠恐善繼不肯均分家財,有害其弟之心,故寫分關,將家業並新屋二所盡與善繼;惟留右邊舊小屋與善述。其屋中棟左邊埋銀五千兩,作五埕;右間埋銀五千兩,金一千兩,作六埕。其銀交 與善述,準作田園。後有廉官看此畫軸,猜出此畫,命善述將金一千兩酬謝。
包公看出此情,即呼梅氏來道:“你告分家業,必須到你家親勘。”遂發牌到善繼門首下轎,故作與倪知府推讓形狀,然後登堂。又相與推讓,扯椅而坐。乃拱揖而言道:“今如夫人告分產業,此事如何?”又自言道:“原來長公子貪財,恐有害弟之心,故以傢俬與之。然則次公子何以處?”少頃,又道:“右邊一所舊小屋與次公子,其產業如何?”又自言道:“此銀亦與次公子。”又自辭遜道:“這怎敢要,學生自有處置。”乃起立四顧,佯作驚怪道:“分明倪老先生對我言談,緣何一刻不見了。豈非是鬼?”善繼、善述及左右看者無不驚訝,皆以為包公真見倪知府。於是同往右邊去勘屋,包公坐於中棟召善繼道:“你父果有英靈,適間顯現,將你家事盡說與我知,叫你將此小屋分與你弟,你心下如何?”善繼道:“憑老爺公斷。”包公道:“此屋中所有的物盡與你弟,其外田園照舊與你。”善繼道:“此屋之財,些小物件,情願都與弟去。”包公道:“適間倪老先生對我言,此屋右間埋銀五千兩,作五埕,掘來與善述。”善繼不信道:“縱有萬兩亦是我父與弟的,我決不要分。”包公道:“亦不容你分。”命二差人同善繼、善述、梅先春三人去掘開,果得銀五埕,一埕果一千兩。善繼益信是父英靈所告。包公又道:“右間亦有五千兩與善述,更有黃金一千兩,適聞倪老先生命謝我,我決不要,可與梅夫人作養老之資。”善述、先春母子二人聞說,不勝歡喜,向前叩頭稱謝。
包公道:“何必謝我,我豈知之?只是你父英靈所告,諒不虛也。”即向右間掘之,金銀之數,一如所言。時在見者莫不稱異,包公秘給一紙批照與善述母子執管。包公真廉明者也。
選自【龍圖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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