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滕子京:樓傍湖千古,人借斯文揚

在大宋群星熣燦的星光中,這滕子京實在是個不起眼的人物,提起他的名字,大家卻也有似是而非之感,好像聽過,但具體又不知道是做什麼的,能知其名,全憑范仲淹的一篇《岳陽樓記》,至於其他,知道的人肯定是沒幾人的。

“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

這是范仲淹《岳陽樓記》的開篇之語,從中我們知道了滕子京這個名字,我同大家一樣,對他的瞭解也僅限於此,但實在是記不住從何時起,頭腦中被植入了滕子京是個貪官的印象,當時也未深究,及至昨天寫范仲淹一文時,才又將這個人物研究了一番。

滕子京,名宗諒,河南洛陽人,幼年喪父,進士出身,初任濰、連、泰州從事及泰州軍事推官,後任大理寺丞,知當塗及邵武知縣,遷左司諫,因直言諫君,被降為尚書員外郎出知信州,即今江西上饒。

范仲淹推行“慶曆新政”伊始,他遭彈劾,降為知嶽州,後又遷蘇州知府,未已便逝世於任上,時年57歲。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滕子京是靠寡母一手將其兄妹養大,幼時也受盡艱辛,但他是苦讀成才,終於考中進士,從此步入仕途。

他同范仲淹是同年進士,所以二人情感深厚,同范仲淹相比,他一直是在基層為官,當時任興化縣令的范仲淹,推薦其與泰州知州張綸當助手,修築捍海堰,在此期間,滕子京即表現出驚人的魄力和才幹。

滕子京之所以同范仲淹相善,是因為二人無論在人生經歷上還是性情上,都很有共同之處,所以,二人在仕途上幾乎是同進退,當然,後來范仲淹官做得大了,而這滕子京的運氣實在是差,他的性格可能過於剛直,而且辦事很少顧忌後果,所以屢遭彈劾,二人的官階於是越拉越大。

滕子京曾在御使臺為諫官,因心直口快,上朝言責仁宗皇帝:“日居深宮,流連荒宴,臨朝多贏倦色,決事如不掛聖懷。”因此得罪仁宗,將其貶官出朝,放至鳳翔府為知府。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宋史》對他的記載很是簡略,但從中可以看出,他的命運是同范仲淹息息相關的,當范仲淹在西北抗擊西夏時,“范仲淹薦以自代”,“徙知涇州滕宗諒為環慶路都部署兼知慶州。”

而范仲淹在推行“慶曆新政”剛開始時,他即被彈劾奏,說他“前在涇州枉費公使錢”,故“徙滕宗諒權知鳳翔府”又“降知虢州,職如故”後又被人舉報“盜用公使錢,只削一官,所坐太輕,故再謫。” “徙知虢州滕宗諒知嶽州。”反正是一路地悲催。

其實,滕子京一直是跟著范仲淹吃瓜落,范仲淹要改革,必須要觸動那些舊黨的實際利益,於是,他們便群起而反對,首先是從剪除范仲淹的羽翼開始,這死黨滕子京便是首當其衝之人。

滕子京的罪狀其實是緣自於司馬光的《涑水記聞》,司馬光在書 中記載有:“所得近萬緡置於廳側自掌之,不設主典案籍。樓成圾宏麗,所費甚廣,自入者亦不鮮焉”。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就是說,滕子京是在借修岳陽樓之機,中飽私囊,有文章據此說他在嶽州期間,未使嶽州出現‘政通人和,百廢俱興’的太平興盛景象。在老百姓窮困潦倒,餓殍遍地的情景下,他四處搜刮錢財,借重修岳陽樓,為自己樹碑立傳邀功請賞。

說滕子京貪汙其實是由來已久,御史梁堅就彈劾他說,早在同西夏對壘之時,他在涇州費公錢16萬貫’,除去分給‘諸部屬羌’及‘饋遺遊士故人’外,仍有數萬貫錢下落不明。那麼後來的滕子京是不思悔改,故伎重演,屬典型的貪墨之人。

要說明此事的真偽很是複雜,滕子京是范仲淹舉薦之人,西夏人來犯,他慮城中兵少,乃自募兵勇迎敵,戰後自然要打發回鄉,此是一大筆費用,而這滕子京估計也是做事不周,用“公使錢”來開銷了這些費用,於是被人拿住了把柄,此事在歷史上被稱作“涇州公案”。

“公使錢”並非嚴格意義上的公款,它是宋朝的一種特有官給,中央和地方官員都有,可以用來修建、接待、饋贈、犒賞,小部分可以“入己”,所以,從這點看來,這些守舊派是在蓄意誣陷。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此事范仲淹是親歷之人,所以,他兩上奏章為滕辯誣,所以,滕子京並未受到處罰,但他確有不當之處,升遷自是無望。

對“涇州公案”,《續資治通鑑》中載有結論:使者“燕度勘到滕宗諒所用錢數分明,並無侵欺入己。”此案在宋代就已了結,並非貪汙案。

“涇州公案”明面上是對滕子京,實際上是針對范仲淹,宋仁宗為了平息論爭,只得以滕子京“前在回中日饋遺往來逾制”,將他三貶而到荒州草郡嶽州。滕子京是“慶曆新政”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至於後來司馬光所記,並沒有說滕子京貪汙,而只是說他“所得近萬緡,置庫於廳側,自掌之,不設主典案籍。”這句的關鍵詞是“自掌之”,就是說他不交給有司掌管,而是自己任意支度,所以不能將司馬光所論視之為滕子京有貪汙之嫌,當然就更不能認為滕子京有貪汙之實。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司馬光屬舊黨之領袖,同王安石在政治上是死對頭,而王安石變法相對於范仲淹慶曆變法來說,是一脈相承的,司馬光看不慣王安石,當然對范仲淹一黨也就無甚好感,他在此一說,隱隱地也透露了他對滕子京有貪汙的意思了,這點倒是真的。

但司馬光又說了,在滕子京修岳陽樓時,“不用省庫錢,不斂於民,但榜民間有宿債不肯償者,獻以助官,官為督之。民負債者爭獻之,”這倒好像是在讚揚滕子京,尤其是最後一句“州人不以為非,皆稱其能”,說明滕子京在岳陽是大受人們喜愛的,這點是同范仲淹所說滕子京在嶽州“政通人和”相契合的。

“誰信專城千騎居,空齋圖籍兩三櫥。”這是歐陽修的好友劉原父在嶽州親見滕家境時所作的詩句,這點能充分說明滕子京家貧如洗的實情,滕子京死後,范仲淹所作《祭滕子京文》中承諾,對其幼子要“我今撫之,必教有稱”,如果滕子京家財萬貫,何用范仲淹作此承諾。

我是不相信滕子京有貪汙的,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如果滕子京是個貪圖錢財的小人,何以能同范仲淹這樣人品高潔的一代賢相成生死之交,我還是相信作為正史的《宋史》所言,“及卒,無餘財。”

試想一下,一個貪汙成性的官員,死後會無餘財?由此我想到了張之洞,這個被時人稱為“財屠”晚清名臣,死後也是無餘財,唯萬冊圖書而已,而那被人稱為洗劫了太平天國財寶的曾國藩,死後留給後人的,也是隻有一座宅院及一屋書。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他們有個共同的特點,該花的錢絕不吝嗇,在辦事之時,有大手大腳地鋪張之嫌,但是,他們這鋪張都是為公,於私則不浸一文,相比這二位,可能這滕子京又沒有他們那麼多的心眼和智慧,所以在這方面,總是被人抓住辮子而一直官運不順。

滕子京是個才能卓越的官員,他的政績不僅范仲淹是讚不絕口,歐陽修就稱讚道: “夫慮熟謀審,力不勞而功倍,作事可為後世法,一宜書;不苟一時之譽,思為利於無窮,而告來者不可廢,二宜書;嶽之民人與湖中之往來者,皆欲為滕侯記,三宜書。”

北宋的散文大家尹洙,在他的《嶽州學記》中有云:“滕公凡為郡必興學。見諸生,以為為政先。慶曆四年守巴陵,以郡學俯於通道,地迫制卑講肄無所容,乃度牙城之東,得形勝以遷焉。”稱讚他雖屢遭貶謫,卻不以己悲,一心為老百姓辦實事。

這些讚譽之詞並不是這些人附庸范仲淹而發的美譽之詞,因為在宋朝官員的考核中,滕子京的政績為第一,史載“歷中,滕子京謫守巴陵郡,治最為天下第一。”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所以,從以上我們可以看出,作出“政通人和,百廢俱興”業績的滕子京是個有能力,人品高的好官,而司馬光雖然是史學大家,然而,他的《涑水記聞》正如《辭海》所說:“多數得之傳聞,內容不盡確實。”

著名歷史學家鄧廣銘也曾說過,《涑水記聞》多處“因傳而失實的毛病”。並指出:“至於說在《記聞》的全書中,司馬光在政治方面的保守意見到處可見,有時且竟不惜把變法派的人物加以醜化,這就會使《記聞》的說服力要大受損害了。”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相信,《涑水記聞》中關於滕子京的記聞,是當時政治鬥爭的產物。

藤子京一生仕途坎坷,屢貶屢謫,歷經磨難,最高官職只是天章閣待制,這其實是個四品閒官,類似於當今的政協委員,他與范仲淹不是同一官位層次上人,也稱不上文學家,但其為人豪邁自負,是位有才幹,有抱負的政治家。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忠義平生事,聲名夷翟聞。

言皆出諸老,勇復冠全軍

這是北宋詩人蘇舜欽稱讚他在西北禦敵時的一首詩,戍邊期間,他還團結少數民族共同禦敵,深受邊民愛戴。當他調離邊陲時,“其戰卒妻孥數百人,環其亭館而號送之,觀者為之流涕。”

他文武雙全,卻一生跟著范仲淹吃瓜落,范仲淹未倒黴時他先倒黴,范仲淹倒黴時他更倒黴;他“倜儻自任,好施予,”所有錢財,皆用於民眾,又“所蒞州喜建學,而湖州最盛,學者傾江、淮間”,然而一生鬱郁不得志,

但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藤子京因為重修了岳陽樓,又“增其舊制”,並且請范仲淹寫了一篇名傳古今的《岳陽樓記》,遂使得他的名字也一起被人們所熟知,不然,誰會認得他呢?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宋人筆記記載:“滕子京負大才,為眾忌嫉。自慶曆中謫守巴陵,憤鬱頗見辭色。文正與之同年,友善,愛其才,恐後貽禍;然滕豪邁自負,罕受人言。正患無隙以規之,子京忽以書抵文正,求《岳陽樓記》。”

當岳陽樓重修落成之日,滕子京是“痛飲一場,憑欄大慟十數聲而已”,可見其忍辱負重仍然勤於政績的慘淡心境。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憑欄大慟十數聲”是何等的悲愴,何等的壯烈!

我是沒去過岳陽,當然就沒有登上過這岳陽樓,但我能夠想象得出,當我在一個“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之時,登上這岳陽樓,看這“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的萬千氣象時,定會高聲誦讀《岳陽樓記》這千古名篇。

憑欄遐思,此時的我,不但會想起千古一相的范仲淹,也會在吟誦“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時,想起那位修建此樓的藤子京,一位敢於擔當,勤政有為的政治家。

那個貶謫於此的藤子京,忍辱發憤,與民同心,興利除弊,百廢俱興,曾為民做了許多好事的他,似乎正從水光一色的天際向我走來……

滕子京:他主政下的岳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因何遭到一貶再貶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