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為照顧繼女我不敢再生,悉心養育十年我卻活成她仇人

小說:為照顧繼女我不敢再生,悉心養育十年我卻活成她仇人

1

小區裡的人都說,青蘿可是楚逢春命裡的貴人。

在青蘿之前,楚逢春娶過一個妻子,結婚四年後意外去世了,留有一個三歲的女兒,楚玉珂。青蘿嫁給他後,也沒有再生養,原因是小區裡的人嘴碎,偷偷地跟他女兒說:“你阿姨要是再生了小寶寶,可就不要你了!”

這話被楚玉珂複製到青蘿耳朵裡,她思索幾個晚上,去做了結紮。本來她嫁過來之後,楚玉珂應該要叫她一聲“媽”,但她堅持說不能讓小女孩忘本,畢竟她親媽懷胎十月很辛苦,因此一直叫的都是阿姨。

這些細微的舉動讓楚逢春很感動,他對青蘿的態度也從最初的質疑轉變為深深信任,把女兒全權交給她照看,自己則一心一意地去外面拼搏。

青蘿哪裡都好,除了容易衝動。起初在一起時,她知道楚逢春剛買房,要還貸款,又要養一家子,壓力很大。長達兩年,她都沒給自己添過新衣,平日裡護膚就是跟女兒一起使用的鬱美淨兒童霜。

她在小區裡是出了名的省,但是對女兒卻很大方。不論是吃穿,還是補習班,都給她最好的,為此還與楚逢春起過爭執,原因是她想給女兒報三千多的補習班,可是楚逢春覺得划不來,說小學內容簡單得很,讓楚玉珂自己學就可以。

她當即惱了,伸手在半空胡亂地揮了一下,說話的聲音恍若炸雷,響徹一整棟樓:“我不能讓小孩輸在起跑線上!”

她的左手受過傷,胳膊肘子那裡有些彎曲,不能伸直,如同一個三腳架一樣杵在袖管裡。她說這是小時候被父親打的,當時不敢說,一直瞞著沒去治療,長大後便成這樣了。楚逢春望著這樣的她,忽然心就軟下來了。更何況那是自己的女兒,她尚能如此,他又有什麼理由去阻止呢?

楚玉珂上小學後,他因為公司業務重,全國各地地跑,照顧女兒的事,全部落在了青蘿身上。讓他很欣慰的是,在青蘿的教育下,女兒很懂事,成績總是在班裡名列前三,很得老師的喜愛。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小妮子長大些了,反倒開始不粘他。起初分開時,還會每晚給他打電話說想他,可而今就算他人回去了,也是寥寥數語,不見有什麼喜色,吃完飯便往房間鑽。回想起她剛上小學二年級時,自己開車出門,她追在車子後面哭著喊爸爸,要他別走,最後還是青蘿強行抱回去的。從此之後,女兒對他的態度便有了微妙的變化。

楚逢春細想起來,可能是那一番傷了她的心,不免生出愧疚感,覺得而今生意穩定,想要到家裡多陪陪她。遂決定,週末帶著她們孃兒倆去郊遊,住個溫馨的假日酒店。

得知他的決定後,青蘿嘟囔了兩句:“在家裡好好的去郊什麼遊?這孩子數學小考連續考了兩回第三,可把那第一第二給神氣壞了!她應該到家裡溫書,下回爭取奪回第一。”

然後,不免又感嘆著:“想我那時家裡窮,我爸可是捨得讓我讀書的。但是學校老師看不起我家窮,期末考了還弄假成績出來,把我的第一名就這樣給弄沒了……”

這件事她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但每回一說起就彷彿是塵封在心底的秘密,都要唏噓一陣。末了又碎叨自己就是吃了沒讀書的虧,出去工作只能做最苦最累的,一定不能讓小丫頭重蹈自己的悲劇。

經不住楚逢春的軟磨硬泡,兩人還是一起下樓買了些郊遊用品。路過一個垃圾站時,突然躥出一隻大老鼠。楚逢春自小就怕這類東西,嚇得立馬往一邊跳去,如同避瘟疫般遠遠躲開。

青蘿氣定神閒,右手和左手一樣提溜著一袋子東西,兀自繞過那隻碩鼠,朝楚逢春一笑,“這有啥好怕的,小時候家裡櫃子下藏了窩老鼠,沒人的時候就出來找東西吃。我躲在門後,見它們出來了上去就是一腳,一踩一個準!”

楚逢春尚且心有餘悸,也沒去聽她的話,只在心裡告訴自己下次寧可多走幾步路,也不能來這邊了。

第二日,準備愉快度個假的楚逢春一家沒有去成。原因是早上行事匆忙,楚玉珂去泡麵充飢時,不小心打翻了開水瓶。一瓶滾水大半澆在她的腳上,當即便紅成一片,還起了密密匝匝的水泡。

楚逢春送她去醫院時,她一聲不吭地坐在後座,也沒有喊疼。甚至在開水燙上她腳時,都只是輕輕地“呀”了一聲,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楚逢春心裡訝異,眼前這個剛過十歲,能如此忍痛的小姑娘,還是他那個兒時就愛哭鼻子的女兒嗎?

想到深處,越發覺得是自己虧欠了她,這幾年忙於生意,與她交流太少,才導致父女二人這般生疏。

2

這段時間,楚逢春回來得多了些。加之夏天來臨的緣故,出門就是驕陽,雖然開車,畢竟年紀到了有些熬不住。

夕陽下山,萬家燈火徐徐亮起。還未到門口,便聽到了家裡的喝罵聲:“這回小考你居然考到第五名去了,我給你報那麼多補習班是幹嗎的?”

接著,是一樣東西重重摔在茶几上的聲音。他未及思索,趕緊開了門,進去後便看到他女兒低著頭站在電視機前,而青蘿則是橫眉怒目。楚逢春知道她對於女兒的成績格外關注,但是又不忍看著女兒在一邊受委屈,便搡了楚玉珂一下,暗示要她回房。

青蘿怒意未消,橫他一眼,“就你寶貝你女兒!”

他也知青蘿對於小孩的教育方式,是屬於比較傳統的一套,一般都是嚴格要求,有時會有打罵。他想著這也是為了女兒好,她長大了自會明白,便拿出張笑臉來打圓場:“我家的大功臣,第五名也不錯啊……”

他話未完,青蘿一嗓子奪過:“什麼叫也不錯,這是她考得最差的一次了!按照這個法子跌下去,等上了初中,高中,豈不是要倒著數了?”

眼見她越說越激動,那隻耷拉著的左手一晃一晃的,彷彿在助威一般。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楚逢春都會乖乖閉嘴,不會與她爭論。她的倔根子一上來,可沒幾個人勸得了。

第二日楚玉珂去上學時,他順路載她過去。楚玉珂依然如往,全程都只是悶聲不響地望窗外,在快到校門口時,突然問了他一個很奇怪的問題:“爸爸,在你心裡是我重要還是阿姨重要?”

楚逢春以為她在為昨晚的事情慪氣,怕她對青蘿有什麼偏見,並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你也知道,在你三歲時你媽便走了。當時候若不是你阿姨來到爸爸的身邊,爸爸很難從陰影中走過來,更不用說有現在了。女兒,你阿姨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你要理解她。她是爸爸的恩人,也是你的恩人。”

楚玉珂“哦”了一聲,就沒了迴音。

週末,楚逢春上午去了趟公司,下午回家時青蘿去買菜了。敲開女兒的房門,見桌案上也沒有書本,不像是在學習的樣子,便說:“爸爸想出去走走,你要不要一起?”

他想著女兒長這麼大,也沒正經帶她去買過東西,今天休息,索性帶她出去好好玩玩,就當放鬆一下。

父女兩人走在街上,中間隔了兩臂的距離。楚玉珂個子長得快,已經過了他的肩膀,一路上悶聲不語。他問什麼,她便答什麼。帶她去了遊樂場,問她要玩什麼,她回答說隨便。玩過山車時,也全程面無表情。倒是在出門時,看到一旁有個約莫兩歲的小孩在哭,看入了神。

晚上兩人回去,青蘿已經做好飯菜等在家裡。她麻利地收拾著餐桌,率先端了碗烏雞湯給楚玉珂,“再過兩週你就要考試了,得補補。”

楚玉珂接過她遞來的湯,咕嚕兩口喝完,在一邊低頭扒飯。

半夜,約莫三點多的時候,楚逢春尿急,起了趟床。本想去陽臺抽支菸的他,路過女兒房間時,發現了門下的一線光亮。他心生疑竇,推門探頭進去,只見一盞白色的大燈泡如同雪月掛在窗前,楚玉珂坐在燈下的書桌旁,正飛快地在本子上寫作業。見到他,看了眼,叫聲爸,又迅速回神到自己的課本上,握筆的手如同機械一般。

“你這半夜三更的怎麼還不睡覺?”楚逢春問。

她垂著眼皮子,有些像睡著了,“作業有點多,沒寫完。”

“你不是睡了的嗎?”楚逢春記得睡覺之前還來看過她,明明進入了夢鄉。

她蔫巴巴的聲音不起波瀾,“睡了一覺,自己又醒來了。”

“那你趕緊寫完,早點休息。”楚逢春又看了她一眼,輕輕地替她掩上門,不免嘀咕,“這孩子,作業沒寫完也不跟我說,害我下午巴巴地帶她去玩了。”

3

期末考過,楚玉珂在班上成績拔尖,得了第一。這可把青蘿高興壞了,說要獎賞她,但是她似乎沒什麼特別想要的,選來選去還是青蘿自作主張,給她買了一套歷史故事書。作為特別獎賞,還說要帶她回孃家度假半月。

楚逢春想念夏日農村的瓜果,覺得自己種的就是不一樣,格外的甜。但是他工作繁重,只能去兩三天。一過去恰是黃昏,天際潑彩,燒紅了半座山頭。想著閒來也無事,他便要求女兒一起去地裡走走,尋些收穫。

兩人背了個簍子去山裡,一前一後地走著。因為田地錯落盤雜,他來得比較少,還需要楚玉珂領路。東拐西彎地繞過十來級梯田,又過一面大水塘。水塘裡的水幽深,一眼下去只覺得如同一個吸人的巨洞,他碎叨著:“好好的,把這塘挖這麼深作甚,路過的人掉進去了可爬都爬不出來!”

丈母孃知道他愛吃瓜果,今年種得特別多,光是西瓜就足足佔了一畝地。他一到地裡,便迫不及待地撿了一個,用石頭砸開一道縫,裡面的鮮紅讓他垂涎,當即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女兒,俯頭就去咬。

咬了沒兩口,不遠處的西瓜地裡掠過沙沙聲,像是有什麼在爬動。他的心一下吊起來了,想著不會是蛇吧?這邊懸疑剛起,眼皮子一抬,正見一條黑白相間的過基甲在西瓜藤上信步,神態悠悠。

他被嚇得不由叫出聲,連瓜都握不穩了,神色大變,提起簍子便喊:“玉珂,這玩意兒很毒的,我們先回去,還是明兒叫你外婆來摘吧!”

言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這級田地。然而一到下面,卻沒見女兒跟來,不由又擔心地折了回去。卻見夕陽下的西瓜地裡,他女兒背對著他,穿著黑色的長衣長褲,在餘暉下如同一道墨影,舉了塊大石頭飛快地朝那條毒蛇砸去,“嘭”的一下又快又準,直接打中蛇的腰身,鮮血飛濺。

但是那蛇並沒有死去,受驚之下,雖然被石頭壓住,可卻不忘吐信子張毒牙示威,一根尾巴不住地晃動掙扎。

電光火石間,只見楚玉珂又飛快地蹲身,找了一塊更為厚重的石頭,一下砸到了那蛇的腦袋上。毒蛇不再凌厲,瞬間氣絕。

楚逢春看得大氣不敢出,雙眼鼓如黑棗。楚玉珂倒沒事人似的,拍了拍手,繼續去吃她的那半塊西瓜。

晚上睡覺前,楚逢春翻覆許久,都無法落眠。他覺得女兒變了,變成了一副他全然陌生的樣子。人還是那個人,他一時半會兒又道不出她到底是哪裡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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