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下效,全民參賭——說一說魏晉南北朝賭博的那些事兒

說起賭博,大家一定不會陌生。每個人身邊多多少少都有著一些喜歡賭的朋友。也許人的本性中就存在一種希望上天會將好的運氣來眷顧自己的期盼。

賭博的歷史非常悠久,幾乎從人類初期就已存在。在舊石器時代遺留下來的巖畫中,就有反映靠猜石頭碰運氣的巖畫。到了新石器時代,這種遊戲更多的是用“抓籤”的方式進行,說明想靠運氣來獲得意外的收穫,是人類的天性。這種天性在人類進入文明社會之後,不但沒有消亡,反而更加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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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社會或許就有了賭博

全世界賭博的方法數不勝數,在賭徒眼中,任何道具都可以作為一賭輸贏的籌碼。社會學者一般將賭博的形式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競技性的賭博,也就是“博戲”,它包括麻將、撲克、棋類等,帶有一定的趣味性和技巧性;另一類是隨機性的賭博,包括押寶、抽獎、猜拳等,對技巧性要求不高,以碰運氣為主。

一、魏晉的賭博特點

在中國五千年的歷史中,賭博有四個高峰期,分別是魏晉時期、唐代、宋代和清中期至民國時期。雖然魏晉南北朝之前,社會上就存在一些賭博現象,但總體規模不大,參與的人員較少,賭博的方式也比較單一,國家對賭博的管控也比較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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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博的婦女

秦漢時期,賭博被視為“惡業”,在秦律中,官員參與“博戲”會被罷黜官職,沒收財產;平民賭博則會被面部黥字充軍。漢武帝時,翮侯黃遂就因為熱衷賭博,經常組織賭局,而被漢武帝判處帶枷服苦役的懲罰;而因為賭博被免官削爵的更是比比皆是。在政府的大力圍剿下,賭博雖然不能完全斷絕,但作為一股社會風氣,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魏晉南北朝時期,這股賭博之風開始死灰復燃,並且在社會上廣泛蔓延。究其原因,是因為當時社會動盪,人民生活朝不保夕,及時行樂的思想非常嚴重。加上當時儒學式微,玄學興起,社會上蔓布追求自由之風;而統治者昏庸無能,只顧自己享樂,甚至自己帶頭賭博,所以形成了上自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沉迷賭博之中,賭博呈現出公開化和普遍化的特點。

二、魏晉的賭博方式

雖然說在賭徒眼裡,任何可以分輸贏的物品都可以充當賭博的道具,但是社會上流行的賭博,仍是以帶有一定娛樂性特點而又有競技色彩的遊戲為主。這些方法有的是以前流傳下來的,也有的是當時人們的發明創造。

如果以流行程度來論,當時流行的一種棋類遊戲“六博”是最被用來賭博的道具。這種棋類遊戲分紅、黑兩方,每方有六個骰子,遊戲雙方與象棋一樣要殺掉特定棋子為獲勝。

《博經》上說:“用十二棋,六棋白,六棋黑,所擲頭,謂之瓊。每人六棋,局分十二道,中間橫一空間為水,放魚兩枚。博時先擲採,後行棋。棋到水處則食魚,食一魚得二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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樗蒲棋盤

《古博經》記載:兩人相對,每人6子,局分12道,兩頭當中名為"水",置"魚"兩枚。博時先擲採,再移棋,攻守進退,互相脅迫,棋行到處,則入水吃魚,每吃一魚得二籌,以得籌多者為勝。可惜這種遊戲的具體玩法現已失傳,我們無法還原它的風貌。

繼六博戲之後,還有一種棋類遊戲也十分流行,這就是樗蒲。由於這種遊戲擲採的投子是用樗木製成,故稱樗蒲。這是一種類似於飛行棋的遊戲,所用的五枚有黑有白的骰子,可以組成六種不同的排列組合,也就是六種彩。其中全黑的稱為"盧",是最高彩,四黑一白的稱為"雉",次於盧,其餘四種稱為"梟"或"犢",為雜彩。共有梟、盧、雉、犢、塞,這五種排列組合。擲到貴彩的,可以連擲,或打馬,或過關,雜彩則不能。

這種遊戲直到唐代還很流行,李白在《少年行》還描寫了時人玩樗蒲的場景:"呼盧百萬終不惜,報仇千里如咫尺"。基中的“盧”,就是樗蒲中的最高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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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雞

鬥雞也是賭博方式的一種。魏晉時期鬥雞活動非常盛行上自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以鬥雞為樂。"日沉月上且鬥雞,醉來莫問天高低"、"錦帶休驚雁,羅衣尚鬥雞"等古詩句無不栩栩如生地描繪了鬥雞的熱鬧場面。

此外還有圍棋、六陸、番子、叫板等等許多用於賭博的遊戲,就不一一例舉了。

三、魏晉的賭博之風

一個社會如果放任賭博之風蔓延,那一定是統治階級也是參與者。在魏晉時期,賭博是一種非常普遍的社會現象,豪門大賭,平民小賭,莫不熱衷於是。

上層社會賭博的歷史非常悠久,在春秋戰國時期,就發生過“田忌賽馬”這種利用馬兒速度定輸贏,豪賭萬金的巨賭。“戰國四公子”個個都好賭,他們與門客經常進行各類比賽,一擲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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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時期賭博風氣大盛的始作傭者是晉武帝司馬炎。他是一個樗蒲的狂熱愛好者,經常在政務之餘,找手下大臣進行比賽。由於他是皇帝,大臣們出於拍馬屁的心理,不好意思或者不敢贏他,所以晉武帝總是贏多輸少,他對自己賭技也就有了迷之自信。有一次在後宮。他與寵妃胡氏玩樗蒲,胡氏沒有讓他,在司馬炎下了一著之後,吃掉了司馬炎一個非常重要的棋子。司馬炎想悔棋,胡氏不讓,兩人搶來搶去,司馬炎的手被棋盤割傷了。但是他的賭品還算不錯,並沒有因此治胡氏的罪,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從這件事上看,司馬炎的賭癮應該是很大的,也為魏晉賭博蔓延帶了一個壞頭。

前秦皇帝符堅也很喜歡賭博。他不走尋常路,喜歡的是北方少數民族的一種賭博方式“架木”。這種遊戲是將參加者分成兩隊,在兩隊面前五十步立有十根短木,遊戲者以手中的“架木”投擲,中多者為勝。這種遊戲類似現代的套圈遊戲,比試的是眼力與準度,符合前秦少數民族特性。符堅每次拿出百匹綢緞做為賭注,他與司馬炎不同的地方是比較能輸得起,每當對手獲勝,總是哈哈大笑,輸得非常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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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下棋定軍心

當時的士族也對賭博一道非常沉迷,甚至連謝安這樣的大政治家也熱衷於此。在淝水之戰決戰的關鍵時刻,謝安仍然與謝玄利用圍棋進行豪賭,賭注是一棟別墅。謝玄本來棋力高於謝安,但在這種關係國家命運的關鍵時刻,心理素質不過硬,輸給了謝安。在接下來的一盤賭棋中,剛好前線捷報送到,謝安看過後平靜的把捷報放在邊上,絲毫沒有受影響,又獲得了棋盤上的勝利。賭局終了,謝安這才將大勝前秦的喜訊告訴大家。謝安能有這種強大的心理素質,謝玄別墅輸得不冤。

當時賭博不僅僅是上流社會的專利,平民百姓中好賭者也很多,甚至連婦女都參與其中。當時社會上就有一批以賭博為業的遊民,他們沒有固定職業,也沒有什麼固定收入,完全是靠賭博為生。贏了就吃頓好的,輸了就只能捱餓,甚至做出違法犯罪之事。可見在任何社會,賭博都是造成社會不安定的因素之一。

四、賭博的危害

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不去積極創造財富,而是沉迷於賭博,所有人都幻想不勞而獲,一夜暴富,這個社會必然會出現許多問題。

做為統治階級,皇帝和大臣們熱衷此道,必然會導致政務荒廢。魏晉時期不乏一些王公大臣沉迷賭博,不理政務的例子。像謝安那樣賭博、理事兩不誤的,畢竟是少數。東晉大將劉曜就是一個反而例子。他在行軍打仗之時仍然不忘與部下玩“樗蒲”之戲,甚至通宵達旦不止,對於軍務根本無暇管及。這樣的將軍怎麼會打勝仗?

一個人沉迷賭博,必然會導致意志消沉,不思進取。對於士族豪門來說,他們生來就是做官的,本來就缺少競爭的壓力,一旦染上賭癮,更是將公務放在一邊,整日沉醉在賭博之中,最後受到危害的還是國家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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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個平民百姓如果染上了賭癮,對他的家庭來說更是滅頂之災。賭徒是無心做事的,因為任何事來錢也沒有賭來得快。我們知道人染上了賭癮是很難戒除的,人性中的投機心理和不勞而獲的心理會驅使他贏了還想贏,輸了又想扳本,這是一個無解的連環死結,其最終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家破人亡,或者無以為生,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形成社會不安定的因素。

五、魏晉對賭博的處罰

賭博與中國重義節慾的文化傳統相違背,對於賭博的害處,自古以來有識之士都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也大力提倡反賭、禁賭。管仲相齊時,就告誡過齊桓公:“無道之君,流於博箜,戲其工聲”,認為君主喜愛賭博,是取禍之道,能敗壞風俗,危害國家。

一個人沉迷賭博必然會好吃懶做,不想著去走正道掙錢,只想著不勞而獲。一旦陷入其中,必然會最終輸光家產,極易走上犯罪道路。所以董仲舒對漢武帝說:“今天下賭博盛行,其始失貨財,甚則鬻田宅,又甚則為穿窬,浸成大夥盜賊,蓋因本朝法國,愚民易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制定法律禁賭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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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部針對賭博的法律是戰國時魏國制定的《法經》。魏國規定:“博戲,罰金三幣”,這是最早針對賭博的處罰規定。

劉宋是最高制定賭博犯罪律令的朝廷。雖然當時的規定現已失傳,但我們仍能從劉宋對一些賭博參與者的處罰決定上,看出統治者對打擊賭博的力度和決心。劉宋大將王景文,就是因為賭博得錢百十二萬而被免職,長史王質“坐招聚博徒”,也被“杖二十,罰五疋”。

雖然在一定時期,統治者對賭博行為進行了治理,但當時的社會大環境之下,這種風氣是不可能得到根治,也不可能消除的,我們接下來說說其原因。

六、賭博為何屢禁不止

魏晉南北朝之所以是賭博現象的一個高潮期,是有其深刻的社會原因的。

從大的方面來說,當時政治黑暗,統治者腐朽墮落,貧富分化嚴重。上層階級熱衷於享樂,而下層人民生活無著,盼望著哪一天運氣好,能夠靠賭博改變自己的人生。在這個世事無常,人的生命都無法得到保證的年代,幾乎所有人都抱著及時享樂的人生態度,整個社會風氣充滿了頹廢的味道。

魏晉時期的門閥制度,造成了上層地主階級的生活極端腐化。而儒教禮制崩塌,玄學和老莊思想是社會的主流,這種思想主張人們做事要“率性而為”,可以藐視禮法,擺脫束縛。這是賭博盛行的思想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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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博是一個非常容易上癮的刺激性娛樂活動。如果運氣好或者技藝高超,確實有在短時間內獲得大量財富的可能,非常具有誘惑性。在一個道德體系崩塌,法律不健全的社會環境中,人性中“惡”的陰暗面就會凸顯出來,這是賭博屢禁不止的心理基礎。

在當時人們的心裡,賭博並不是什麼大過錯。魏晉時期是一個思想開放的時期,人們可以毫不顧忌的去追逐利益和財富,當時社會上主流思想是“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學而俱欲也”,普遍人為追求財富是人的天性,賭博只是求富的一種手段,不值得大驚小怪。

同時,還有一種看法認為,賭博雙方,是兩廂情願的。當時社會追求的是瀟灑的派頭,是一輸千金之後,“振衣而起,一笑置之”的名士風度,也是普遍存在整個社會中的一種常見現象,是人對娛樂的需要。國家可以出臺相關法令進行勸導和教化,但如果進行懲誡,阻力非常大。更何況還有很多皇帝自己都是賭博愛好者,禁賭更是無法進行。

七、總結

魏晉時期是賭博業發展很迅速的一個時期,社會上形成了一種賭博全面化、正常化和合理化的反常現象。這是當時整個社會道德敗壞、政府腐朽造成的,也是享樂主義思想和禮教崩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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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鬼們

魏晉時期的文化,是一種頹廢為主的文化,掌握這種文化的上層階級本身缺乏進取的精神,安於享樂,對中華民族的發展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之後唐、宋出現的賭博潮,正是這一時代腐朽文化的延續。

這一時期,雖然也有一些有識之士大聲疾呼,要求禁賭,但他們的聲音太過微弱,無力扭轉整個社會的賭博風氣。包括歷史上後來的幾個賭博高峰期,僅靠封建社會的少數人,是無力消除賭博這種社會風氣的。只有到了今天,在法制健全、文明民主的新時代,賭博才漸漸的成為一個歷史名詞。

塗文學《賭博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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