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錦詩:我心歸處是敦煌

近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勳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頒授儀式在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敦煌的女兒”樊錦詩榮獲“文物保護傑出貢獻者”國家榮譽稱號。與此同時,她的唯一自傳《我心歸處是敦煌:樊錦詩自述》由譯林出版社出版。

長久以來,樊錦詩都很神秘。她單純簡樸、低調謙和,將自己瘦小的身影隱於敦煌絢爛的壁畫圖卷之後。面對公眾,她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別說我了,還是說說敦煌,說說莫高窟吧。”這一次,在耄耋之年,她終於在這部口述自傳中,首度直面讀者,親述感人至深的傳奇人生。

樊錦詩:我心歸處是敦煌

1965年,樊錦詩與彭金章在莫高窟合影

作家簡介

樊錦詩

1938年7月生,浙江杭州人,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研究館員,第八至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

她是我國文物有效保護的科學探索者和實踐者,長期紮根大漠,潛心石窟考古研究,完成了敦煌莫高窟北朝、隋、唐代前期和中期洞窟的分期斷代。在全國率先開展文物保護專項法規和保護規劃建設,探索形成石窟科學保護的理論與方法,為世界文化遺產敦煌莫高窟永久保存與永續利用作出重大貢獻。

樊錦詩:我心歸處是敦煌

2004年8月,樊錦詩在莫高窟第272窟

顧春芳

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大學美學與美育研究中心研究員。主要學術著作有《呈現與闡釋》 《意象生成》《戲劇學導論》《她的舞臺》《戲劇交響》,出版有詩集《四月的沉醉》。

樊錦詩:我心歸處是敦煌

從北大到敦煌

樊錦詩是備受寵愛的江南閨秀,北京大學的高材生,師從宿白、蘇秉琦等考古名家,並在畢業後分配到敦煌工作,留下一段段閃耀著青春芳華的珍貴故事。

20世紀60年代的敦煌,還是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鎮,人們住土房,喝鹼水,生活條件極為艱苦。每到夜晚,寒風夾雜著狼的嚎叫,令人不寒而慄。西北大漠粗礪的風沙,吹硬了她的吳儂軟語,將歲月刻寫在她的臉龐。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樊錦詩與其他莫高窟人一起,臨摹壁畫,研究彩塑,在動盪歲月中守護著莫高窟。

她與終身伴侶彭金章相濡以沫,從未名湖到珞珈山,從江南到西北,攜手書寫動人的愛情詩篇。

異地戀四年,婚後分居十九年;夫婦兩地,骨肉分離。樊錦詩常常自責,自己不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彭金章是樊錦詩的北大同學,畢業後去了武漢大學工作,是考古系的創辦人之一。為了深愛的她,為了她割捨不下的莫高窟文保事業,他於年過半百之際奔赴敦煌,並主持了莫高窟北區考古工作。她曾是愧疚的妻子,為長期兩地分居而困擾;她也曾是自責的母親,為沒有好好教育兩個孩子而憂心;而她的愛人,則一生毫無怨言地支持著她的事業,陪她走過風風雨雨。樊錦詩說:“遇上他,是我一生的幸運。”

她以“祖國的需要就是我的志願”為誓言,堅守大漠、守護敦煌近六十載,向世界展現中國傳統藝術之美。

樊錦詩於花甲之年接受了敦煌研究院院長的任命,在臨近退休的年紀又重新起跑。面對壁畫、彩塑等珍貴文物日漸退化的問題,面對文物保護與商業旅遊發展之間的矛盾,這位身材瘦小的樊院長挺身而出,領導研究院力挽狂瀾,舉世矚目的“數字敦煌”工程,正是出自她的遠見卓識。2016年5月,“數字敦煌”正式上線。古老的敦煌文化與現代技術相融通,世界上每一個人都能隨時欣賞到敦煌藝術的精美,讓敦煌這顆歷史明珠煥發出不朽的光輝。而那時,樊錦詩已經年近八旬。

樊錦詩:我心歸處是敦煌

新中國考古人的翔實筆記

這是一段蕩氣迴腸的敦煌史話。從山海經“三危之山,三青鳥居之”,到歷史上綿延千年的洞窟修建,又到如今年遊客量超百萬的敦煌莫高窟,在樊錦詩溫情的述說中,歷史的敦煌、當下的敦煌、未來的敦煌在此相遇。人與敦煌難分難捨的情緣,是對人生大美的追求,亦是中華民族百折不撓、金石可鏤的精神縮影。

這是一部詠歎中華藝術之美的口述史。從20世紀初莫高窟藏經洞的驚世發現,到第259窟禪定佛永恆的微笑,莫高窟的美超越了時間與空間。作為世界上最瞭解並深愛著敦煌石窟的人之一,樊錦詩以考古人的博識、文保人的嚴謹、藝術家的浪漫,將敦煌石窟的絕美藝術娓娓道來,引領讀者踏上一場紙上敦煌藝術之旅。

這是一份新中國考古人的詳實筆記。從百年前藏經洞文書的失意流散,到如今中國敦煌學研究的蔚然成林;從大漠中寂寥荒涼的無人區,到舉世矚目的敦煌研究院,幾代莫高窟人飲冰茹檗、披荊斬棘,譜寫下一曲波瀾壯闊的敦煌樂章。樊錦詩回憶了包括常書鴻、段文傑等一大批學者專家在石窟保護和藝術研究中的真實經歷,以及大量可供後人借鑑的歷史經驗和教訓,特別是舉世矚目的“數字敦煌”項目背後的故事。可以說,保護敦煌就是保護中華優秀文化的活的歷史。

這是一篇民族文化優秀傳承者的個人傳記。敦煌的文保事業之所以得到世界的尊重與認可,與“堅守大漠、甘於奉獻、勇於擔當、開拓進取”的“莫高精神”,是分不開的。樊錦詩的故事,是莫高窟人的故事,也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知識分子的精神彰顯。

一部現代敦煌史

樊錦詩與敦煌是不可分的。她一生的事業以及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敦煌,是莫高窟發生鉅變和敦煌研究院事業日新月異的親歷者、參與者和見證者。寫樊錦詩這個人,如果脫離了莫高窟的保護、研究和弘揚,而只是簡單重複網上多次發佈的那些報道,就寫不出一個真實而又完整的樊錦詩。

《我心歸處是敦煌》的撰寫者、北京大學教授顧春芳深知這一點。她是博學多才的學者,也是樊錦詩的忘年之交。樊先生說:“她是這個世界上懂我的人。”老一輩學者的真情口述,青年一輩學者的細膩記述,共同記載了這段珍貴的敦煌記憶。

曾經多次婉拒各方撰寫自傳邀約的樊錦詩,此次得以出版這部近三十萬字的傳記,實屬不易。打動她的,除了顧春芳的心靈相通,更主要的依然是那顆為了敦煌、為了莫高窟的赤子之心。正如她在“自序”中所言,“以我在敦煌近六十年的所見所聞,為莫高窟的保護事業,為敦煌研究院的發展留史、續史,是我不能推卸的責任”。這部口述自傳不僅是樊錦詩個人的奮鬥史,更是敦煌研究院的發展史,是幾代莫高窟人獻身大漠的歷史見證。閱讀樊錦詩,就是閱讀一部現代敦煌史。

精彩書摘

相識未名湖

我和老彭是大學的同班同學,老彭是我們班上的生活委員,同學們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大臣”。

當時男同學住在36齋,女同學住在27齋,男女生交往比較少。我一直叫他“老彭”,因為他年輕的時候白頭髮就很多,我心想這個人怎麼年紀輕輕就這麼多白頭髮。他和我們班同學的關係都很好,因為他辦事認真,有責任心,給人的印象就是個熱心誠懇、非常願意幫助別人的人。這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老彭對我格外照顧,可我對戀愛非常遲鈍。因為27齋女生宿舍很小,加上住的是上下床,學習空間很狹窄,所以就要跑圖書館看書。大概是三年級的時候,有一回我去圖書館,發現已經沒有位子了,我就看見老彭在衝我招手,原來他給我留了個位子。這以後經常是他先到,佔了座位就給我留下。但是他也不多說話,我也不多說話。據他後來說,他認為我這個人學習還不錯。其實,他學習比我刻苦多了。

有一年夏天,他買了一塊手絹送給我,大概是因為他看見過我用白色、藍色的手絹,我才發現原來老彭非常細心。但是我一看他送的手絹,黃色的,上面有綠點點和紅點點的花紋,我既覺得他對我很關心,又覺得這手絹實在是俗氣。他們老家愛吃醃臭雞蛋,有一次他就帶了臭雞蛋給我,還說特別好吃。我當時想這有啥好吃的,不過又覺得這個人樸實得可愛。

有一天,老彭突然對我說:“我想帶你去我大哥家,我哥哥住在百萬莊。”我這才知道,原來老彭在北京一直和他大哥生活在一起。我心裡想,女孩子不能隨便去人家家裡,但是他提出要帶我回家,我就知道他的心意了。其實那時候我們倆還沒有正式談戀愛。

到了他家以後,我感覺他們家的氛圍很好,特別是他大哥待人熱情、周到、誠懇,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意識到老彭的成長受到了他大哥的很大影響。

大學四年級的暑假,我姐悄悄告訴我,說是家裡給我相中了一個人,這個人我根本沒有見過。因為我不願意,所以我就向父母說明自己已經有意中人了,他出身農村,是我北大同學。我之所以要告訴父母,是不想讓二老再管我的婚姻。

我和老彭之間沒有說過我愛你,你愛我,我們也就是約著去未名湖畔散步,快畢業前我們在未名湖邊一起合影留念。畢業分配後,老彭去了武漢大學,我去了敦煌。那時候我們想,先去敦煌一段時間也很好,反正過三四年後學校就可以派人來敦煌替我,到時候還是能去武漢。北大分別的時候,我對他說:“很快,也就三四年。”老彭說:“我等你。”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分就是十九年。

《我心歸處是敦煌:樊錦詩自述》,樊錦詩口述,顧春芳撰寫,譯林出版社

(燕都融媒體記者 宋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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