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一切虚伪的崇高

拒绝一切虚伪的崇高


拒绝一切虚伪的崇高


袁立裸怒怼《演员的诞生》,怼赢了一个省级官媒,应验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这句老话。袁粉为此欢呼雀跃,颂扬她给吃瓜群众上了“为人应该正直,敢于说真话”深刻一课。

袁大小姐戏得演不错,为人正直不正直,不敢妄加评论。一大众袁粉群情激昂,咬定她不向节目组低头妥协是一种“理性支配下的对公道的维护”。来自于大众的这种原始冲动和无边际的吹捧貌似抑恶扬善,实际上是一种充满暴虐气氛的非理性造神所为。

怒不可遏扒掉节目组内裤,将其虐待式“恶搞”公之于众,把其猥亵观众的丑陋行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并非出于她维护公道的“主观故意”。撕破颜面与节目组反目成仇,完全是因为袁大小姐被“潜规则”了,“潜”出了疯疯癫癫还当众羞辱。原来想展示的玉洁冰清形象被粗暴侮辱、玷污了,预设好的心理承受底线也冷不防被粗暴糟践、蹂躏得支离破碎了,以残忍的“揭老底”方式反击,更多的是出于自我保护。

一切生物均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大义凛然撕破脸才说“真话”,以“翻转猪肚就是屎”方式展现“为人应该正直”,侠气当中裹挟着匪气,多少令人望而生畏。在绝大多数情况之下,一个人说话是真是假,或者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取决于这个人的利益权衡。摆出赴汤蹈火,慷慨就义架势“说真话”,揭节目组“老底”,想必事先袁大小姐已作过沙盘推演,公关团队也花费了不少献脑汁。

一般来说,真性情的人都会爱憎强烈。共同的厌恶,让这类人彼此扎堆,心灵相互靠近。谁也不得罪,看似厚道,其实是世故。跟谁都好,看似热情,实则是圆滑。这种世故,可怕在精明到不留空隙,这种圆滑,虚伪在完美到不留缺点痕迹。八面玲珑的人必定伪善,一大鲜明特征就是假装。所以,像防贼一样防备好话说尽的人,便成为了坊间百姓代代相传的一种生存智慧。

当代人活得累,有人说是被新的“三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有人归咎于欲望太多、阶层固化,向上流动渠道不畅等等。其实,祸根在“高情商”的人越来越多,骗人的花样和手法连周瑜也策马难追,让人傻傻分不清楚谁是农夫,谁是蛇。总而言之,总之而言,你装着笑脸骗我,我也笑眯眯跟你讲假话,彼此心照不宣,谁也赖得将那层薄纸戳破,反正大家讲的都是屁话,出口不算数,发誓不管用。

假话比真话好听,比天籁之音还悦耳舒服,真话带刺,听多了会犯心绞痛。可是,偏偏真相大多会隐藏在真话里。直言不讳指出他人缺点的人,看上去情商低到贴地,心地则大大的善良,倒是那些无底线,肉麻奉承他人还厚颜无耻的人,人性拿去喂狗了,时刻祈盼看你笑话。

很多时候,善意会以伪装面目出现。好比如,善意谎言。谎言就是谎言,并不因为说谎者套上善良面罩掩饰,就会改变欺骗人的本质。忠言逆耳比甜言蜜语有价值,嘴贱的人品质比嘴甜的人优良。舍得“拉下脸”去批评一个人,批评一件事,表明这个人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为人真诚,在当今社会已成稀有动物。有段话说得挺好:口不饶人心地善,心不饶人嘴上甜。心善之人敢直言,嘴甜之人藏谜奸。宁交一帮抬杠的鬼,不结一群嘴甜的贼!

一个人的成长,受鼓励一定不会少。比喻,鼓励你心智成熟、鼓励你不再耍小孩子脾气,鼓励你胸怀大志,但是,很少有人鼓励你继续成长,做真人,说真话,办真事,求真知,做怀疑和抵制社会错误潮流的人。为什么?因为一个“假”能盖“真”的生态环境,求真风险远比做假大得多。更重要的是,假得越让欣赏你的人高兴,所得到和可支配的资源会越多。如果一个社会在道德上允许欺瞒现象消遥自在存在,说谎话者得好报,说真话者遭打击,这个社会肯定有病,还病得不轻。

拒绝一切虚伪的崇高


人只有讲真话、做真人,才能够认真地活下去,才能真正地自我完善、自我成长、自我超越。对此,华为已在反省中有所认识并付诸行动。去年9月上旬,任正非签发的一封邮件在华为内部论坛上引起了一场地震。邮件文字很短,意涵和影响却比一款新品研发成功重大。邮件内容是这样的——

“我们要鼓励员工及各级干部讲真话,真话有正确的、不正确的,各级组织采纳不采纳,并没什么问题,而是风气要改变。真话有利于改进管理,假话只有使管理变得复杂、成本更高。因此,公司决定对梁山广,工号00379880,晋升两级,到16A。即日生效。并不影响其正常考核与晋升。根据其自愿选择工作岗位及地点,可以去上研所工作,由邓泰华保护不受打击报复。”

这封邮件没有说明具体事件,所透露的信息也只是,员工讲了真话连升了两级工资。不过,有看头的亮点在于点明由邓泰华负责保护该员工不被穿小鞋,不受打击报复。邓是无线网络产品线的总裁,指名道姓由他给予讲真话的员工特殊保护,说明在华为这样的先锋企业说真话同样有很大难度。权力干预,行政保护,给奖励,树标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鼓励更多员工畅所欲言。有员工表示,“看了这封邮件激动的想哭。”

一个地方、一个单位,掌门人从谏如流、为说真话者撑腰,敢于直言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这样才会形成风清气正的生态环境。这个谁都明白的道理,之所以屡屡向现实威严“跪安”,问题就在于无论什么人,伟大也好,卑微也罢,都是喜欢听奉承话的同一路货色。明知奉承话里假话连篇,只要听起来顺耳,心里感觉舒服,没有人会去计较哪些是假话,哪些是真话,乃至于很多人说假话口龄伶俐得不得了,反而是不会说真话,偶尔说说也是口齿不清了。

古今中外,为人父母者在教育子女的时候,总会告诫他们别说谎话。人退化到连真话都不会说,病根在人都深陷在社会大染缸里难以抽身。没有把真实告诉受教育的人,本身就是一个极大错误。不是在一个说真话的教育环境中长大的人,分不清是非,辨不出荣辱,不足为奇。

有些崇高是人所共知的虚伪,这种东西比堕落还要坏。比如善意谎言,比如将季羡林“真话不全说”对社会现状作委婉批判扭曲为处世哲学,等等。对一切虚伪的崇高,人有权拒绝。人必自爱而后人爱之。一个人若能够坚持常识和良知,不跟着别人胡说八道,乐观,独特并且讲真话,可以算是半个智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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