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時香創作舞臺劇本 從無心插柳到有意栽花

廖時香創作舞臺劇本 從無心插柳到有意栽花

自貢網訊(記者 蔣周德)“還我河山山色秀,呼他驚蟄蟄龍飛。初雷未動心潮動,筆底波瀾又一揮。”下午兩點,廖時香午休起床後給自己泡上一杯濃茶,然後在茶香氤氳中繼續伏案創作新劇《紅豆》。

廖時香原系樂手,後來是小說家,被文藝界朋友“擠兌”進戲曲界後,竟然收穫頗豐。從國家藝術基金項目啟動以來,他創作的劇目已經獲得3次國家藝術基金資助,歌劇、川劇兩次晉京展演,並多次榮獲國家級、省級獎項。他系一級編劇、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四川省重點簽約劇作家、首屆自貢市優秀專家。

無心插柳

一鳴驚人從此告別小說成為戲曲編劇

“第一個舞臺劇《人跡秋霜》與觀眾見面時,我沒預料到自己會從此告別小說,成為戲曲編劇。”深秋的一天下午,廖時香將記者迎進家門時說,寫作戲曲劇本,於他純屬無心插柳。

上世紀80年代中後期,廖時香已是全省馳名的骨幹青年作家。他別緻的故事講述方式,市井語言與古典語文的絕妙整合,莊諧並用、寓莊於諧的語調,鮮明生動的社會底層人物群像,使其小說特色鮮明地浮凸出來。文學界普遍看好他,認為他再發表兩三部《樂膽》那樣的小說,就能躋身國內一流小說家行列。

“但是我放棄了。原因很簡單,稿費太低,難以養家餬口,我不忍心為了個人在文壇上的排名而將一家人拖入生活窘境。”廖時香坦誠地說,他轉向了掙錢多而輕鬆的影視劇創作。

但是,在以“快餐”為顯著特色的影視圈,太文藝範兒的廖時香成了另類,他與製片人互不滿意對方。此時——在戲曲大環境每況愈下的新舊世紀交替之際,寂寞的戲曲向廖時香發出了熱情的召喚。

原市川劇團著名編劇魏明倫調走了,留下一個巨大的“蘿蔔坑”,急需有新“蘿蔔”填上。“巴蜀鬼才”把劇本創作的標杆抬到了珠穆朗瑪峰那麼高的刻度上,幾位作家鼓搗後均敗北,沒人敢接招了。相關領導找到了廖時香,文友更是極力“慫恿”他拿過接力棒。理由是,他擅長小說創作,造句能力超強,古典詩詞功底深厚,熟悉戲曲音樂,有舞臺感覺,還在多篇小說中描寫過劇團和江湖藝人的生活,很有戲劇性。

廖時香出生在沱江邊的富順縣趙化古鎮,自幼學得彈琵琶、三絃技藝,少年時進入富順縣川劇團謀生。1984年,富順縣川劇團隨全省所有縣級劇團解散,臨時工的廖時香成了待業青年。

機遇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廖時香打小就酷愛讀書,劇團走到哪裡,他的一大口袋書就帶到哪裡。劇團在舞臺上打地鋪,多數人去搶好位置,他卻偏宿一角,只請電工給他牽線做一盞燈。當同事們酣然入睡時,他仍在孤燈下讀書。那些年,只要能買到的文學名著,他都買來仔細閱讀。作為一名臨時工,他從文學中找到了慰藉,也豐富了精神世界,拓寬了視野。1985年,因在自貢文學界負有名氣,廖時香進入市文聯,任《蜀南文學》前身《鹽泉》雜誌的編輯。

“第一個‘訂單’是禁毒戲,是我最不願招惹的。”廖時香說,這類題材,無論影視劇還是小說、戲曲,全是一個套路,剛開頭,結局已經等在那裡。

“繞開套路,另闢蹊徑。”廖時香在構想時就這樣要求自己,並鎖定思路:警察、毒販、線人都不出現,情與法的虐心故事也不沾染。劇情得來自真實的人間煙火,要寫出泥土、石頭一樣有質感的真實。

方向確定後,廖時香發揮寫小說的原創能力,寫出了一個全新的禁毒戲曲作品:一個貧困的三口之家,偶然得到一包價值幾十萬元的毒品,陷入生存與毀滅的兩難處境。這就是他的戲曲處女作《人跡秋霜》。

大型現代川劇《人跡秋霜》提出了嚴肅的社會問題,且點中了人性的死穴,演出效果奇好,引發觀眾熱議、專家思考,獲得了中國人口文化獎銀獎、最佳導演獎和最佳男演員獎。

精心構思

繞開套路打破定式思維構建故事

廖時香的出現,讓自貢舞臺劇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沒有在讚譽聲中迷失,而是及時總結:名劇基本都是改編,自己堅持原創;繞開套路,打破定式思維構建故事;戲中人是觀眾的寫照,觀眾是戲中的角色,方能引起觀眾共鳴;讓生活氣息、文學與戲曲共生。

“第二部舞臺劇是大型川劇《劉光第》。”廖時香說,如同創作《人跡秋霜》一樣,他跳出定式思維,採用平視角度,多側面地表現劉光第這個歷史名人。

廖时香创作舞台剧本 从无心插柳到有意栽花

“我力求把握劉光第集官員、政治家、詩人、書法家、思想者於一身的特徵,由他的臺詞、唱段和舉手投足,給全劇瀰漫濃郁的詩意,這種詩意有杜甫的沉鬱頓挫,有蘇東坡、辛棄疾的高昂曠達,也有柳永、李清照的婉約溫柔,還有辛亥革命時期愛國詩人特有的熱情和激憤。”廖時香說。

抗戰勝利70週年,全國推出了70多部抗日題材的大型舞臺劇,其中由廖時香編劇的川劇《還我河山》脫穎而出,獲得無數榮光,其劇本創作同樣打破常有規律。“按照最初的構想,《還我河山》大力宣揚自貢鹽商獻金抗戰的愛國精神,讚頌馮玉祥將軍的愛國情操。但是,這樣一個鮮明無誤的主題,還有什麼值得深挖的?無論自己下多大力氣,將幾個積極獻金的愛國人物寫得多麼花團錦簇,也不過是羅列好人好事。”廖時香認為,主角必須是能夠在他身上產生戲劇性、繁衍故事情節的人物。於是,《還我河山》沒有反映正面抗戰,只表現了大後方自貢兩家鹽商爭奪一口鹽井等。鹽商不關心戰事、不願意捐款,直到因戰爭家破人亡後毀家紓難——這是多數人共同的心路歷程。廖時香說:“我不拔高人物精神境界,鹽商們生活中最重要的是家和家業,為了家才會保國。但該劇主題又離不開劇中主角顏三慎的核心唱段中的一句唱詞,‘興家先保國,有國才有小家業’。”

廖时香创作舞台剧本 从无心插柳到有意栽花

除《還我河山》晉京演出外,2018年,廖時香編劇晉京獻禮的還有歌劇《鹽神》。《鹽神》實現了幾代自貢歌劇人,登上全國性大舞臺的夙願。

編劇《鹽神》,廖時香依然繞開套路。“自貢鹽工的故事多如滿天繁星,我從幾大鹽商家族史中尋找細節,發掘戲劇‘基因’加以發揮創作。”廖時香回憶說,他從民國時期發生在自貢鹽商身上的關於挖兒井的故事中找到靈感。

緊接著,廖時香又推出了大型現代川劇《驚蟄》。《驚蟄》如一聲春雷,儘管因推出時間短,演出地點、場次還不多,卻已受到廣泛關注,評論文章多得足以編輯一本專輯了。

廖时香创作舞台剧本 从无心插柳到有意栽花

編劇《驚蟄》,廖時香依然特立獨行。“與其挖空心思靠破案線索、情節取勝,不如探究人性、拷問靈魂。”他說,就反腐說反腐,再挖空心思創作,無非就是講述腐敗分子如何貪婪,最終身陷囹圄,再怎麼下功夫也難成一部好戲。於是,《驚蟄》雖是反腐題材,卻不著眼於發案、破案,而是講述人性、黨性,著重於信仰的樹立、喪失、找回和堅守。如今,《驚蟄》成為一部聚焦社會現象、開展“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的精品力作。

潛心創作

每一部大戲都是嘔心瀝血而成的

從來就沒有一部舞臺劇本是一蹴而就的,廖時香的每一部大戲也都是嘔心瀝血而成的。

2013年9月,廖時香創作《還我河山》,因久坐引起神經末梢發炎,臀部股肌肉疼痛難耐,拖延了半月後才用熱水袋熱敷,又因溫度太高,燙爛了皮膚。

“不僅構思、創作,連人物取名也是煞費苦心。”廖時香說,《還我河山》中的人物丹桂、燊海、長土、大安,只要是自貢人,一聽就知道這是自貢的地名。《驚蟄》中的男女主角冉啟明、甘草,更是包含著豐富的含義。

“‘還我河山’這4個字聽起來非常有氣勢,不過,大家提出‘劇不符題’的意見。”廖時香說,為此他也是冥思苦想。他說,“有一天算是小宇宙爆發,我將故事裡兩家鹽商爭奪的鹽井取名為‘河山井’。這樣,還我‘河山’其實就是還一口井,但就是通過這樣一口井,映射出整個中國河山。”

“我被折騰得最厲害的,是《鹽神》。”廖時香說,僅劇名就換了5次。

廖时香创作舞台剧本 从无心插柳到有意栽花

《鹽神》最初叫《鹽都傳奇》,在推出兩年進一步完善劇本後,更名為《鹽井傳奇》。“‘鹽都傳奇’‘鹽井傳奇’都像是電視劇名,而‘鹽都的女兒’太‘大’,‘鹽井的女兒’顯然不妥。”廖時香介紹說,為參加2015年10月舉行的省首屆藝術節,他在提升劇本質量的同時,根據民間祭拜灶神等習慣,設置這樣一個情節:母親為企望神明護佑,讓年幼的鹽妹子拜鹽神為乾爹。由此,誕生劇名《鹽神的女兒》。

2017年8月,《鹽神的女兒》躋身中國民族歌劇傳承發展工程重點扶持劇目,新任導演堅決主張重構故事等。廖時香在酒店閉關數天,對《鹽神的女兒》做了顛覆性修改,並根據大家的意見更名為《鹽都兒女》。

《鹽都兒女》在成都“復興路上頌黨恩——四川省十月演展季”演出後,文化部領導和專家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見。

為參加第三屆中國歌劇節,10月30日,廖時香再一次在酒店閉關修改劇本。他立足自己的本意,綜合專家的意見,以《鹽神的女兒》為根本,取其它幾個版本之長處修改劇本,並更名為《鹽神》。“創作這部作品之初,‘工匠精神’還沒有普遍提倡,然而在自貢鹽工群體中,這卻是他們千百年來一直傳承發揚的珍貴品質。”廖時香說,如今流行“男神”“女神”的稱謂,在他看來,鹽工就是鹽神,因此劇名就叫《鹽神》。《鹽神》相較於《鹽都兒女》又是一次顛覆性的修改,時代特徵更加鮮明,結構更加緊湊,人物形象更加鮮活。

“2017年4月10日,我正式動筆創作《驚蟄》。”廖時香說,他每“走”一步都得照顧全局,哪裡一不小心,前後沒有銜接好,就會像編竹筐一樣,一根不到位導致大面積疏鬆。那段時間,他每天雖然只寫作一兩個小時,但整天滿腦子都是戲。有一天早晨他洗漱時,因為想著細節,在塗抹“大寶”時竟然抹了一臉牙膏。

“地級市文藝團體資源有限,幾年才能推出一部新劇。幾年裡,一個院團百幾十號人和各級有關單位部門的等待和財力物力投入,如果出一個平庸之作,演幾場就庫存,那是編劇嚴重的瀆職。”廖時香認為。因此,創作舞臺劇本不像寫小說,他不能追求個人藝術的狂歡,不敢辜負那麼多人的重託。他虛心聽取、認真“消化”各種意見,不斷修改,只為了產下健康的“孩子”,再交給導演、演員培養成“人”。

18年來,廖時香以業餘心態做著專業編劇的工作,從無心插柳到有意栽花,給自己加上了許多苛求。他說:“我是一棵老樹,兩三年開一次花。”令人欣喜的是,他做到了讓花兒每一次都綻放得極為絢爛。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