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北京摺疊》

能夠聆聽何需閱讀

點擊上方藍色標識讓曉書童說給您聽


殘酷的《北京摺疊》

在解讀《激盪十年》的第一期節目當中提到了一本小說叫做《北京摺疊》,借用這本小說我們講:“中國大國崛起的背後,是一個正在被不斷摺疊的社會。”作者郝景芳憑藉《北京摺疊》在2016年摘得第74屆雨果獎。當時我本來就想介紹一下這部小說的,最後還是沒湊那個熱鬧,既然又提到了它,那我就用一期節目給大家做一個遲到的分享吧。

作者郝景芳是一位80後的美女學霸,他放棄報送北大的機會,考入清華大學,學習天體物理,後來又拿到了清華大學經濟學博士,除了寫小說之外呢,他也喜歡畫畫,能給自己寫的小說配插圖,非常的多才多藝。

她的工作是在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的項目主任,也曾擔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經濟學家,在這些地方他可以接觸到各國的領導人以及世界500強企業的總裁與CEO,這些經歷,能讓他能看到全球上上下下各個階層的人是如何生活的,就給他的創作帶來了很多靈感。這部《北京摺疊》,她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就創作完成。

郝景芳拿下的雨果獎,是被譽為是“科幻藝術界”的奧斯卡,含金量和受關注的程度自然可想而知。而拿到雨果獎的中國作家只有兩人,另一位就是劉慈欣,和他舉世聞名的曠世神作《三體》。

這其間呢還有一段有趣的佳話,就是《北京摺疊》的推薦者和翻譯者正是《三體》的翻譯者劉宇昆,他是美籍的華裔作家,也是科幻界兩大獎項雨果獎和星雲獎的常客。而《三體》作者大劉,對於郝景芳也是讚賞有加,他說郝景芳能把我們常見的科幻題材撒上一層詩意的陽光。

而郝景芳又是大劉的忠實粉絲書。在《北京摺疊》之前,他寫過一個叫做《流浪瑪厄斯》的長篇小說。有一次,她去參加《科幻世界》筆會的時候,就把這篇小說帶去給很多人看,但是都沒有人給他回應。這讓她一度陷入了強烈的自我懷疑中,直到幾個星期之後,有一封郵件反饋寄來,上面說:你創造的世界絕無僅有,你的小說中有一種別的科幻作家沒有的色彩,就像消失了很久的金色夕陽又回來了……發件人署名:劉慈欣,這讓作為粉絲郝景芳破涕為笑。

反正這三位雨果獎的金牌選手,郝景芳、劉慈欣和劉宇昆真可以說是惺惺相惜。

那《北京摺疊》相較於《三體》,郝景芳他自己說:我自己寫小說的時候,更加關心的是故事裡面每一個個體的內心情緒,想法和思考,更關心的是每一個作為單獨個體的人。

而不是像《三體》那樣,敘述的是全人類的、全宇宙的甚至是全體生物的集體命運。

雖說《北京摺疊》拿到了科幻界的奧斯卡雨果獎,但這部小說中的科幻的部分也只有城市可以被摺疊的設定,除此之外可以說都是對於現實社會的映射。所以有人打趣的說,一部現實題材的小說,怎麼能拿科幻界的大獎呢?也許是因為他借科幻小說的外殼,殘忍的卸下了現實社會的濾鏡。


《北京摺疊》

《北京摺疊》到底說了些什麼呢?現在我們就來簡單的聊一下。

話說在100年之後的北京,城市被分割出了可以摺疊的三個空間。在同一個時間之內,只有一個空間的人可以在地面上生活,三層空間以48小時為一個週期,輪流翻轉。

第一個空間住著社會精英,他們有能力,有權利,影響著整個社會的資源配置,這一空間之中只住著500萬人。他們從早上6點到第二天早上6點,在地面上生活24個小時。

第二個空間中生活著2500萬人,他們是城市的中產階級,每天忙碌工作,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秩序。他們從早上6點到晚上的10點,在地面上生活16個小時。

第三個空間中生活的則是最龐大,也是最無力的5000萬居民,他們只從事最基本的工作,其中兩千萬都是垃圾工,其餘的靠販賣衣服、食物、燃料和保險生活。他們的時間也最少,是從晚上10點到第二天的早上的6點,在地面上生活8個小時。因為都是夜晚,所以看到的太陽,享受到的陽光,都是第一空間的人為他們製造的。

那沒有露出地面的時間怎麼辦呢?所有居民都鑽進自己家裡的休眠倉當中,被氣體催眠,一直睡到下一次露出地面。在每個48小時的週期當中,第一層的人被催眠24小時,第二層的人被催眠32小時,第三空間的人則要被催眠40小時。

三個空間的人擁有截然不同的身份和地位,是絕不允許相互穿行的,不然就有牢獄之災。

殘酷的《北京摺疊》


那故事就是在這樣的背景設定之下展開的,主線故事其實很簡單,主人公老刀是一位生活在第三空間的垃圾工,他從20歲開始就在垃圾站兢兢業業的工作。但每個月拿著1萬元的工資,只能勉強溫飽,生活處處都是捉襟見肘。

48歲還一直未婚,有一個叫做糖糖的養女,是他從垃圾站門口撿來的,眼看糖糖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級,老刀想把糖糖送去一所稍微好一點的學校,因為那裡有糖糖喜歡的音樂和舞蹈的課。但是高額的學費可不是月薪一萬的老刀能夠負擔得起的。為此,他接到了故事的主線任務,幫人穿越空間送信。

送信任務的僱主生活在第二層空間,叫做秦天,是一個在讀的研究生,他在一次去一層空間實習的時候,邂逅了女生依言,回來時候是朝思暮想,於是,他願意拿出20萬讓老刀給他自己的心上人送一封信。

這20萬對於老刀來說,是一筆值得鋌而走險的鉅款,可對於第二層的秦天來說,即便是他還是一個在讀書的學生,都可以輕鬆的賺到。

老刀帶著信跑到了第一空間,他第一次看到了如此美麗日出,第一層空間在他眼中宛如天堂一般。這裡的居民們除了工作和生活之外,還有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老刀和他們一比,越發感覺自己生活是有多麼的操蛋。他見到了秦天的心上人依言,但是萬萬沒想到這個被秦天視若珍寶的女孩,其實早就已經嫁人了,或者說是被包養了,她的丈夫是一個年齡大到可以當她父親的男人。

依言面對老刀送來的信,她一邊無法放棄自己貴婦的身份,一邊又不想放棄秦天,於是她拿了十萬塊錢收買老刀,要求他不要將自己已婚的事實告訴秦天,興許未來自己仍然有與秦天在一起的希望。

面對依言拿出的十張面值一萬的封口費,老刀顯得非常的窘迫,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面額這麼大的紙幣,而這十萬塊錢不過只是身處第一層的依言每週上半天班的工資。

雖然他覺得不告訴秦天有違良心,但最後,老刀還是在現實面前妥協了。

後來,老刀在返回的途中,被人發現了,眼看就要東窗事發,遇到了在第三層生活過的老葛,經過多年的努力,老葛已經成為了第一空間的底層管理者,他放了老刀一馬。還帶他去北京摺疊工程成功50週年的慶祝晚宴上蹭飯。

在席間,老刀無意中聽到了高層管理者之間的對話,其中一位搞垃圾處理自動化的土豪向管理者提建議說,用工業自動化完全取代第三層空間的人工垃圾場。但是管理者拒絕了這個建議,他說,北京已經摺疊了半個世紀了,你以為沒有人提過這件事情嗎?

老刀感覺到他接觸到了這個城市的核心秘密,這個時候老葛進一步向他解釋說:科技的發展讓機器的成本不斷的下降,自動化逐步取代了人工,這造成了大量的失業。這是一個極大的社會不穩定因素,所以管理者的解決辦法是壓縮這些人的時間,於是,第三層空間只有8個小時,第二層空間只有16個小時。只有管理者才擁有24個小時,大量的居民做著本可以被機器所取代的工作,當城市不需要他們的時候,就將他們塞進了黑暗的角落。

老刀即便是看清楚了這一切,但他的生活也無法得到實質性的改變,他等到第一空間準備摺疊的時候返程,但其中發生了一點小插曲,他最終帶著自己受傷的一條腿,回到了第三層空間,故事也就此落幕。

看完這篇小說的人,都會默默的把自己對標到故事中,想象著我該會被摺疊到哪一層呢?但是又轉念一想,就算我們所生活的城市並沒有被摺疊,我們不依然也是身處在某一個難以穿行的階層當中嗎?

好了,我們現在可以來聊一聊,《北京摺疊》當中所映射的社會現實了。


教育分層

故事的起因,是老刀希望糖糖受到良好的教育,鯉魚跳龍門,有朝一日能從第三空間穿越到第二空間,以此過上更好的生活,這應該是普天之下最樸素的父母心了吧?

但是,貧窮本身就是一種專治,在其治下的環境、教育、見識乃至我們能想到的所有資源,都會因為貧窮而被限制,被固化。富者恆富,窮者愈窮的馬太效應該就是這世間最冰冷的規則了吧。

我們過去常說寒門出貴子,但現在我們越來越發現不是這樣了。如今北京大學來自農村的學生只佔10%,清華大學大概佔17%,就連中國農業大學農村學生的比例都不到30%。這就是一種財富劃分所造成的結果。

一個家庭能給自己的孩子所投入的教育資源是完全不一樣的。經濟條件稍微好一點的家庭,可以專門拿一個人出來,比如說媽媽陪孩子讀書,在學校旁邊租房子甚至買房子,而這其中的很多消耗都是一般家庭承受不起的。

那再有錢一點的家庭呢?有一些國際學校動輒幾十萬一年的學費,雖然很多學校都明文規定,本校不招收中國國籍際學生,但是這一點都不妨礙學校裡面多半都是中國孩子,在這些學校放學的時候,各種豪車陸續來接孩子,很多都是轉職司機,更有全職辣媽用全英文和孩子打著招呼。

在這些學校裡面,都是全英文的交流環境,就連保安都是如此。裡面的老師不需要考慮孩子們的升學問題,因為家長和老師心理都清楚,在這裡唸書的孩子,他們的人生道路與其他的孩子是不一樣的,他們大部分都會在初中高中就選擇出國,然後在國外完成學業。回來之後要麼有一份理想的工作等著他們,要麼就是進入家族企業歷練準備接手或者自己創業。

當然了,在這樣的家庭中成長的孩子,因為從來都不缺錢,而對金錢也不會有我們這些普通人那樣的渴望,他們可能會選擇從事公益事業,來拯救這個社會的窮人們於水深火熱之中。

這些孩子才上小學就可以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和外國人無障礙的交流,他們在生活環境當中被培養出來的見識和思維模式,以及他們手中掌握的資源,豈是一般的寒門弟子所能比擬的呢?

我們過去總覺得富人都是為富不仁,富家孩子都是紈絝子弟的觀念,早就徹底的過時了,其實越是富裕的人,他們就越重視孩子的教育。

就是這樣的,原來的經濟不平等自然而然的轉化成了教育的不平等,財富的分層必然導致教育的分層,而受到教育的好壞,很大程度上就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如何。

當我們很多的父母像小說中的那樣,狼狽地通宵在幼兒園門口痛苦而忐忑地排隊時,等待另一些孩子的是清潔的空氣、高質量的純外語教學、綠色有機的食物、非富即貴的同班同學,這是另一種人生起點。這其實一點兒都不科幻。

精英階層的人生,從一開始,就已經被設定了一個下限,差不到哪裡去,他們最糟糕的時候,人生最低點的時候,也就是在山頂上摔個跟頭,但也不會就此滾落到山腳下。這道理殘酷而森嚴:即使山頂上的草,也比平地裡白楊站的高,只因為它生下來的時候就在山頂上。

在幾年之前我在網上就看到一個新聞,說北京的一所國際學校,為了應對霧霾,花了三千萬搭建了一個防霾帳篷,把整個學校覆蓋在其中,裡面的孩子們雖然也和其他學校的孩子一樣,在操場上面做操,但是不一樣的是他們享受著過濾之後的乾淨空氣。

在這些國際學校的院牆,就是階層之間的巨大鴻溝,在這些深不見底的溝壑當中,倒映出來的則是另一箇中國。這也一點兒都不科幻。

在幾年前柴靜製作的抗霾紀錄片《穹頂之下》當中,有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不管怎樣,空氣對於我們每個人來說都是平等的。但很抱歉,這句話,錯了。


殘酷的《北京摺疊》


底層民眾被剝削的價值都將失去

《北京摺疊》這樣的反烏托邦的設定,在好萊塢眾多的電影當中也是屢見不鮮,像是飢餓遊戲、極樂空間、雪國列車等等,都是在講述這社會階層之間的鴻溝越來越寬,直到在物理的意義上被完全的隔絕開來。

不過呢?掌權者還是需要依靠剝削底層的勞動者,才能維持自己的財富。但是在《北京摺疊》當中則不一樣了。連同老刀在內的2000萬生活在第三空間的垃圾工人,他們的工作是完全可以被機器人徹底取代的,但是為了讓他們有事情可做,這部分工作被施捨般的保留了下來,他們每天做的事情,對整個經濟社會的進步已經沒有任何的貢獻了,換言之,他們連被剝削的價值都徹底的喪失掉了。

我們曾經都以為,隨著互聯網和新科技的發展,人與人之間會越來越平等,所有的信息和知識通過互聯網都變得觸手可及,我們所有人的價值取向,所有的好惡都得以在互聯網上流動起來,它會把所有人之間的距離拉近,把我們彼此都鏈接起來,所謂的互聯網把世界變平就是這個道理。但是到了現在我們發現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的。

比方說,社會上的精英們利用互聯網的便利,極大的加速了自己的成長速度,不斷的完善自己,反而增大了與其他人的差距。而更多的人在沉浸在互聯網的無用社交和網絡遊戲當中,大量的殺死自己的時間。而隨著人工智能等科技的長足進步,基本也將不需要底層的勞動力。

在《北京摺疊》當中所延展的,就是互聯網科技在拉大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直到底層勞動者的價值消失,就連被剝削的意義都喪失殆盡。說到這裡是不是很像我們之前分享過的尤瓦爾赫拉利的《未來簡史》中所提到的,隨著科技的發展,社會將出現兩個新的階層,一邊是通過科技對自身改造進化的神人,另外一邊則是誕生數量龐大的無用階級,這些人在政治,軍事和經濟領域徹底的失去價值。

而郝景芳給這些人的出路就是被氣體催眠,他們生命中的大量時間都被塞進了沉沉的黑夜當中,而短暫的醒來之際,也是去做毫無意義的工作。


社會治理是妥協的藝術

梁宏達曾在他自己的節目中評價過《北京摺疊》這本書,他其中有一個觀點很有意思,他說《北京摺疊》所體現的是一種非常高明的社會治理藝術。什麼意思呢?故事中的窮人,如果你整天在太陽下生存這,你就要消耗,就要消費,就要花錢。而在這個過程當中你就會與周圍的人,與你能看到的那些富人對比。

那好,現在把你與富人完全的隔絕開來,讓你看不到富人是怎麼生活,怎麼消費的。現在讓你每48個小時當中睡40個小時,降低你的消費時間和消費慾望。這樣你可能就感覺不到物價上漲和消費比較給自己帶來的壓力。

老梁說,我們國家的城市,都是主動的把城中村消滅掉,把大量的貧民往外遷。這是非常不明智的,這還不僅是公平與否的問題。為什麼呢?比方說,美國的窮人都是住在貧民窟都是在城市裡面的,而富人住在哪裡呢?他們都在青山綠水的郊外,開車來回。那麼當富人往返的時候,就能看到城市中的貧民是怎麼生活的,這會激發他們的憐憫之心。但是中國的富人都是住在城裡最好的地方,反而是窮人住在五環六環,而窮人偏偏還都要擠到城裡來上班,這樣他們就都能看到有錢人是如何消費的,心中的慾望與不平等的感覺也會變得異常的強烈。

所以讓哪些人住在哪裡,這其中是有很大的政治學問的。

我們在城市裡面,應該給窮人一個生存的空間和天地,也同時呢讓富人比較多的接觸到窮人社區,而不是讓窮人更多的暴露在富人面前,看富人每天怎麼過日子。

《北京摺疊》當中三層的分法是一種迴避,是對於底層階級的麻痺。索性讓你每天看到的,周圍也都是窮人,那自然也就無所謂了。畢竟沒有幾個人像老刀一樣的。冒著風險跑到第二階層,去看那些有錢人。你想,他看完之後你心理還能像原來一樣的平靜嗎?

人家依言隨便就能拿出十萬塊錢,一張一萬的。老刀一輩子都沒有看到過面額一萬的鈔票。所以這些底層人天天都看到這些,那這些人心中湧動的會是一些什麼?這就是映射現實中的一個很不穩定的因素。

我們剛才說了這麼多,讓大家很不舒服的事情,那麼社會分層真的會到這個地步嗎?應該是不會的,為什麼呢?

因為當社會發展到階層之間完全固化,無法流動的時候,那麼底層人民會出現一種極大的絕望,這種絕望是一種巨大的不穩定因素。這非常的容易引發一些劇烈的變化,那這樣一來上層也無法維持原有的優勢。所以他們也一定會主動的考慮與底層和解,怎麼讓更多的人擁有更好的生活空間,只有彼此的合作才能共贏,否則一旦發生鉅變,上層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底層人們自然失去的也會更多。

其實政治和社會治理,就是妥協的藝術,怎麼通過和平的方式來解決問題。通過激烈的衝突,社會動亂甚至是通過戰爭,解決社會不同階層之間因為利益不同產生的衝突,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所以,到那個時候自然會出現解決的辦法。但我們今天需要把這些社會現象給揭示出來,引起人們足夠的重視。

《北京摺疊》的作者郝景芳,和《未來簡史》的作者尤瓦爾赫拉利都在自己的作品中預見了相同的未來,但他們也都說:

我在書中寫的只是未來無數種可能中的其中一種罷了,當然,我並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我邀請所有人一起,參與改變這個未來。

殘酷的《北京摺疊》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