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中國童年”的原創圖畫書,為何被意象符號限制了靈性的藝術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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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中国童年”的原创图画书,为何被意象符号限制了灵性的艺术表达?| 新批评

前不久,第27屆布拉迪斯拉發國際插畫雙年獎大賽揭曉,中國插畫家朱成梁以原創圖畫書《別讓太陽掉下來》獲得了金蘋果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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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紀以來,伴隨中國原創圖畫書在國際上頻頻獲獎,中國原創圖畫書迎來了新的黃金時代。兒童文學評論家李學斌在此基礎上則進一步觀察指出,一些致力於“民族化敘事”的原創圖畫書顯露出藝術表達上的差強人意。原創圖畫書需要立足於本民族的童年生活、文化習性和藝術思維,切實尋求一種符合圖畫書內在構成與藝術規律的藝術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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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圖畫書如何呈現“民族道路”與“文化情懷”?

文丨李學斌

作為“孩子最早接觸的繪畫和藝術作品”(松居直語),圖畫書以其純正的審美品性、多樣的藝術風格、豐富的情感體驗、輕逸的思維啟迪在少兒閱讀中充任著極其重要的角色。正因如此,新世紀以來,圖畫書在國內少兒出版領域異軍突起。而在大量優秀引進版圖畫書引領、催動下,近年來,原創圖畫書創作、出版也風生水起、運勢良好。具體說來,就是原創圖畫書不僅題材領域不斷拓展深化,而且藝術形式也漸臻佳境。時至今日,原創圖畫書無論文字故事、圖像表達,還是圖文關係、形式設計都獲得了長足進步。

確實,原創圖畫書在二十多年的實踐探索中已經取得了令人欣悅的藝術成果。但是,如果以繁花似錦、洋洋大觀的國外優秀圖畫書為參照,現階段原創圖畫書發展依然面臨著品類單一、審美蕪雜等藝術窘境。

統攬新世紀以來的原創圖畫書出版,不難發現,以神話故事、民間傳奇、歷史傳說、名著改編為資源的“演繹性”創作;以童年記憶敘事為基礎的“鄉土化”創作;以文化意象詮釋為依託的“文化性”創作;以現實童年觀察為底本的“生活化”創作等四種題材類型構成了當下原創圖畫書的內容格局。

這其中,尤以“演繹性”創作和“鄉土化”敘事為最。不僅創作數量突出,其藝術質量也魚龍混雜。這些原創圖畫書就功能來說,多著意於認知、教育層面,而審美和娛樂功能相對不足。在這樣的藝術背景下,原創圖畫書對“現實透視”“歷史重述”“生命關懷”等題材領域較少關注,即便偶有涉獵,其藝術表現也相當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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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翔 圖,明天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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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君 / 著,鬱蓉 / 繪

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

優秀圖畫書中,文字和圖畫往往構成互文關係。文字為圖畫提領、創設語境,圖畫彰顯、彌補文字的隱含信息。這種良性圖文關係已經成為經典圖畫書的藝術法則和規律性存在。然而,有相當一部分原創圖畫書還停留在“以文解圖”“以圖註文”的圖文敘事初級階段。比如,《看不見的馬》作為複合性認知繪本,其內容主要是就中國傳統藝術京劇中虛實相生、知白守墨的表演展開具象化描述。創作者秉持特定文化理念,選擇以圖畫為敘事媒介來表現“關公戲”中關公“跨戰馬,帶馬童,星夜趕路”的特定場景。通讀整本圖畫書,不難發現,文字和圖畫幾乎限於一一對應的敘事關係。這體現了一種比較簡單的圖文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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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亮 著繪,天津人民出版社

“本土情結”和“文化情懷”的藝術表達是現階段原創圖畫主要的內容題材。恰恰是這兩個題材領域,存在著比較明顯的“主題先行”傾向。“主題先行”不僅弱化了圖文敘事的互文性,而且也極大地削減了圖畫書的形象化效應,致使原創圖畫書顯露出某種“民族化和藝術化”“文化性與兒童性”隔離的稚態。

以“熊亮·中國繪本”(第一輯)為例。這套原創圖畫書旨在以“小石獅”“年獸”“灶王爺”等文化意象闡釋中華傳統美學,並藉此向小讀者推廣、普及中國傳統文化。單就創作意圖而言,藝術家的審美態度和創作初衷令人感佩。但“中國繪本”的侷限卻顯而易見。最突出的,就是“文化性與形象性”“民族化與藝術化”融合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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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獅》插畫,熊亮繪

眾所周知,以“一”現“十”,以“無”襯“有”,虛實相生、知白守墨的審美方式屬於哲學化的藝術範疇,有深廣的中國文化蘊涵。選取這樣一個藝術程式作為題材,本身就有“主題先行”之嫌。更何況,這樣的“審美範疇”在題材設定上,也限制了圖畫書圖文敘事的雙向展開,致使相映成趣、相得益彰的審美之旅在啟動之始,就帶上了“文化圖說”的沉重鐐銬。

毋寧說,這是“中國繪本”的藝術自縛。

關於“創意”,有“創意產業之父”之稱的約翰·霍金斯曾這樣說:“創意就是催生某種新事物的能力”。當代學者朱自強化用霍金斯觀點認為:“對繪本創作而言,創意就是催生新的藝術內涵和藝術表現形式的能力”。筆者深以為然。

不容否認,新世紀以來,原創圖畫書中也偶現創意之作:《一園青菜成了精》兒歌敘事與圖像擬人構織的“童稚化”效果;《躲貓貓大王》文圖互文敘事所營造的情感默契;《敲門小熊》簡單情節、重複敘事中的隱喻意味;《老糖夫婦去旅行》系列中荒誕背後的反諷設定……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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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小熊》繪本插圖,梅子涵 / 文,田宇 / 圖

對圖畫書而言,文字表達通過情節漸次展開顯示時間性,圖畫鋪陳經由線條、顏色、光影的結構佈局創設意義空間性。因此,“創意”的價值就在於為文本帶來驚奇,營造趣味,拓展空間,建構意涵。可以說,“創意”是圖畫書審美效應的源泉,藝術生命力的保障。然而,新世紀以來的原創圖畫書中,有“創意”的作品委實不多,更多的是構思平順、文字平直、畫面平淡的圖畫書作品。

近年來,原創圖畫書的敘事趣味也依稀在線:《團圓》(餘麗瓊文,朱成梁圖)中,由牆上“全家福”照片不同比例呈現所帶來的細節趣味;《會說話的手》(朱自強文,朱成梁圖)以片段場景構織的生活趣味;《大小大》(梅子涵文,麥克小奎圖)中生活與形體變化帶來的意念趣味……儘管如此,就整體而言,原創圖畫書的趣味效應還是相對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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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麗瓊/文,朱成梁/圖,明天出版社

在筆者看來,圖畫書並非一定要表現人生的微言大義、文化的深刻意涵、社會的斑駁面相……相反,那些源自童年的情感體驗,出自童心的想象創造更應該是圖畫書的核心內容。圖畫書是兒童身心發展的精神之幡、快樂之源,是成人對孩子知情知意的饋贈。它需要秉持“童心”原則,把定“故事”方向、尋求“趣味”效應。

02

原創圖畫書“民族化”與“文化性”思辨

當下,世界範圍內,圖畫書發展已相當成熟,其藝術面貌更是洋洋大觀。在這樣的背景下,作為先天不足的藝術形式,原創圖畫書起步之始,試圖確立自己“民族化”“文化性”美學原則、藝術座標,這樣的襟懷與氣度值得肯定。這充分體現了中國作家、畫家高度的社會使命感和文化自信力。而且,就藝術實踐而言,《荷花鎮的早市》《一園青菜成了精》《花娘谷》《驛馬》《猴子撈月亮》《我是花木蘭》《躲貓貓大王》《團圓》《屠龍族》《會說話的手》《大小大》等原創圖畫書也確實做出了可貴的藝術探索,並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原創圖畫書的美學空間與藝術表現力,進而為原創圖畫書未來發展奠定了基礎。

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誠如上文所說,鑑於創作者“民族意識”“文化傳承”創作理念的強力滲透,以及作家、畫家藝術積累不足、創作觀念滯後、審美傾向偏狹等多種因素制約,致力於“鄉土情懷”“中華文化”等“民族化敘事”的很多原創圖畫書顯露出藝術表達上的差強人意:文字故事生硬刻意;圖畫敘事層次單調;圖文關係平面直白;內容主題意念突出;文圖敘事趣味寡淡;文本構思創意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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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龍族》繪本插畫,熊亮繪

比如,作為原創圖畫書的領軍人物,現階段,“熊亮·中國繪本”一定程度代表了原創圖畫書的審美傾向和藝術成就。在一篇題為《中國美學看繪本》的文章裡,熊亮表達了這樣的觀點:原創圖畫書的美學應該有以下“民族美學”要素構成:注重神而忘形;注重內在的音律和節奏;氣韻生動;知白守墨、虛實相生。

秉承上述美學理念,“熊亮·中國繪本”系列致力於將中國傳統山水畫筆法、傳統人物畫像藝術與中國文化想象、文化意象融合起來,並結合兒童審美接受心理、閱讀趣味,最終營造出了具有濃郁“民族特色”的圖畫書風貌——重文圖內在氣質,輕圖像細節描述;重文化韻味傳達,輕文本整體趣味;重意象氛圍勾畫,輕童年形象塑造……比如,《看不見的馬》表達了“神而忘形”“氣韻生動”“知白守墨”的美學理念,而《風箏》則以“內在的韻律與節奏”傳達了傳統文化溫婉、敦厚、寬仁、含蓄的氣質。

在這裡,筆者無意於質疑“熊亮·中國繪本”的審美價值、探索意義。但統攬世界經典圖畫書的美學特質和豐富面貌,不禁還是產生了這樣的疑問:中國原創圖畫書的“民族化”道路,是否必須以“灶王爺”“小石獅”“兔兒爺”“京劇貓”為依託進行藝術表達?中華文化綿延幾千年的歷史傳統,中華文明源遠流長之精神要義是否僅僅凝結在上述文化意象和美學理念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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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一起散步》熊亮繪

其實,在筆者理解中,文化首先是滲透在民族血脈之中的元素。它在民族的日常生活裡無時不有、無處不在。而民俗、民風、文化意象則僅僅是文化的載體,是其極為有限的部分。民族文化的根基其實早已彌散並植根於包括語言習慣、思維方式、生活習性、行為規則、社會制度在內的人類活動中。這其中,滲透在文字、圖像中的語言習慣和思維方式更能體現民族文化的深厚底蘊、內在精神。從這個意義上說,將“中國繪本”內涵限定在“小石獅”“灶王爺”“京劇貓”等文化意象的闡釋層面,無疑有將“文化”這一人類精神存在狹隘化、表象化之嫌。

從這個意義上,筆者以為,作為一個地區或一個民族文化、藝術的特定形式,原創圖畫書大可不必刻意尋求文化表達中“標籤式”的“意象效應”,而是需要立足於本民族的童年生活和文化習性、藝術思維,切實尋求一種符合圖畫書內在構成與藝術規律超然、自由、靈性的藝術表達。說得更具體些,就是依託當今世界文化已經深度融合的資源背景,走“大處著眼,小處落筆”的“民族化”道路。這倒可能更加具有原創圖畫書的“中國特色”。

還是那句話,用圖畫書表達鄉土情結和傳統文化,乃至民族心理、風俗習慣,都未嘗不可,關鍵還在於如何“融合”——故事的融合,趣味的融合,童年精神的融合。畢竟,圖畫書是給予孩子自由與快樂的書。孩子們的喜愛與理解,孩子們的沉思和迷醉,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圖畫書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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