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中國:澶淵之盟—買來的和平


澶淵之盟


歷史中國:澶淵之盟—買來的和平

公元1004年(宋真宗景德元年)秋,遼蕭太后與遼聖宗親率大軍南下,深入宋境。宋真宗想遷都南逃,因宰相寇準的勸阻,才勉強至澶州督戰。宋軍堅守遼軍背後的城鎮,又在澶州城下射殺遼將蕭撻覽(一作凜)。遼害怕腹背受敵,提出和議。宋真宗畏敵,歷來主張議和,先通過降遼舊將王繼忠與對方暗通關節,後派曹利用前往遼營談判,於十二月間(1005年1月)與遼訂立和約,規定宋每年送給遼歲幣銀10萬兩、絹20萬匹。因澶州在宋朝亦稱澶淵郡,故史稱“澶淵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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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淵之盟

近來,一貫被認為是屈辱條約的“澶淵之盟”似乎被翻了案。許多網友認為,“澶淵之盟”維持了宋遼近百年的和平,這不僅使雙方軍民少流了很多血,而且也節約了大量社會財富。雖然宋朝要向遼國納歲幣,但是數額卻並不多。通過兩國的互市貿易,宋朝甚至還可以多賺一點。由此有人得出結論,“澶淵之盟”並不是恥辱,至少是一個平等的條約,甚至宋朝在實際上還佔到了便宜!然而,事實真是如此嗎?

首先,我們要注意到的是,所謂“恥辱”,是人類的一種心理反應。要談“澶淵之盟”是否恥辱,必須從當時宋人對此協定的心理態度來入手。後人從“澶淵之盟”的得失來判斷恥辱與否,是有違客觀和公正的。那麼在當時宋人眼中,“澶淵之盟”是否是一個屈辱協定呢!答案是肯定的。

一、城下之盟,春秋之恥

公元1004年,遼軍大舉入寇,鐵騎兵鋒直指黃河邊的澶州城,距離首都東京不過咫尺之遙。黑雲壓城城欲摧,洶洶而來的遼軍將太平天子宋真宗嚇壞了。而他的臣子們呢?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在朝議中,參知政事王欽若主張遷都金陵(注:即今江蘇南京);陳堯叟則主張跑得再遠些,遷都成都。以免被遼軍逮到。然而,宰相寇準堅決反對這種亡國的方案,他主張宋真宗御駕親征,親自坐鎮澶州,與遼人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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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名相 寇準雕像

在寇準的一直堅持下,宋真宗戰戰兢兢地率軍到達了澶州城。天子降臨,守城的宋軍士氣大振,不僅挫敗了遼國騎兵的進攻,還幸運地用床弩一箭射殺了遼軍主將。宋遼兩國君主都認為此戰是打不下去了,於是決定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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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子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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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弩車構造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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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武器弩車及士兵弓箭

歷史上著名的《澶淵之盟》就在這種情況下籤訂了。從內容來看,盟約的內容分為以下幾點:其一,宋遼止戰,兩國結為兄弟之國,宋為兄,遼為弟;其二,宋遼以白溝河為界;其三,宋朝每年向遼國輸送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是以為歲幣;其四,雙方在邊境開設榷場,開展互市貿易。

一開始,宋朝君臣對此協定非常滿意。宋遼雙方實現了久違的和平,雖然燕雲十六州並沒有收復,但是好在自己的基本地盤並沒有什麼損失,至少沒有割地。雖然,宋朝對遼國要付出歲幣,但數量並不是那麼多,相比於如同天文數字般的戰費,花點歲幣購買和平似乎很划算。更何況在宋遼貿易中,經濟發達的宋朝處於出超地位,這些“小錢”最終都能賺回來。

然而宋朝君臣彈冠相慶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在經歷了短暫的興奮後,立即陷入深深的恥辱感之中。王欽若曾針對澶淵之盟向宋真宗進言: “ 城下之盟, 《春秋》恥之。擅淵之舉, 是城下之盟也。以萬乘之貴而為城下之盟, 其何恥如之”。在春秋時期,小國被迫簽訂城下之盟都是奇恥大辱。對於有著萬乘之尊的宋朝君主來說,被迫簽訂城下之盟更是天大的恥辱。

宋真宗聽聞此言,默然無對,他沉吟了一會便問王欽若:“那麼如何才能洗滌這樣的恥辱呢?”王欽若回答:“唯有封禪泰山, 可以鎮服四海, 誇示外國”。無能的真宗竟深以為然。隨後,宋真宗夥同王欽若等人,製造了“天書降臨”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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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宗封禪泰山圖

由此可以看出,從澶淵之盟宋方當事人的心理狀態來看,此盟約無疑是奇恥大辱。為了洗滌恥辱,宋真宗君臣不惜放下架子,裝神弄鬼,四處封禪,聲明自己的正統性,以期降低自己的恥辱。然而這些都不過是精神勝利法而已。

二、宋遼對等,士人為恥

在澶淵之盟中,其中最重要的條款並不是交納歲幣,而是宋遼雙方訂下兄弟之盟。乍一看來,宋為兄,遼為弟,宋朝似乎佔到了便宜。但從實質上來看,宋朝實際承認了遼國與自己的對等地位。這對於秉承中國傳統“華夷觀”的宋朝士大夫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恥辱。

在傳統中國人的觀點裡,位於中原的政權無疑是華夏,而與之並立的異族政權無疑是夷狄。文化昌盛的華夏,天然具有對夷狄的統治和教化之權。從關係上來看,華夏自然是君,異族政權自然是臣,異族必須隸屬或者臣服於中原政權。

在漢代前期,漢與匈奴也曾訂下兄弟之盟,正所謂“南有大漢,北有強胡”。對此狀態,漢代士人痛心疾首,深以為恥。賈誼認為漢與匈奴的對等關係,是“首足倒懸”的狀態。作為“足”的匈奴,竟然居於作為“首”的漢朝之上,是非常不正常的狀態。

澶淵之盟後,宋遼雙方又出現了“首足倒懸”的狀態,兩國在國書中互稱南北朝。對於恪守傳統華夷觀的宋朝士大夫來說,這無疑是天大的恥辱。因為宋朝在某種程度上,是放棄了“夏貴夷賤”的觀點,放棄了自己是唯一正統政權的傳統觀念。對此,許多宋朝官員都牢騷滿腹,例如直史館王曾上言:“春秋外夷狄,爵不過子,今從其國號,足矣,何用對稱兩朝?”

對於宋遼的“兄弟之國”的關係,宋人也充滿了恥辱感。就如王安石對神宗所說:“天命陛下為四海神民主,當使四夷即敘。今乃稱契丹母為叔祖母,稱契丹為叔父。更歲與數十萬錢帛,此乃臣之所恥”。對於宋皇要稱遼國太后為叔祖母這一點,王安石感到非常恥辱,是一種“屈己”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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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名相王安石

但是對於這樣的狀態,武力孱弱又極端恐懼遼人的宋朝,只能是無可奈何,默然接受。為了消解這種恥辱感,宋朝找出種種藉口為自己的孱弱開脫。時任工部尚書、後任宰相的王旦曾評價:“國家納契丹和好以來,河朔生靈,皆得安堵,雖每歲遺贈,較之用兵之費,不及百分之一。”從實質而言,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若宋朝能戰勝契丹,豈不是連這百分之一也不用付出?這些流傳下來的自我安慰,成為後世人認為“澶淵之盟”並不恥辱的源頭。

三、盟約雖定,威脅不止

澶淵之盟後,宋遼之間雖然實現了表面上的和平,但是兩國的明爭暗鬥一直沒有停息。而且從總體上看,宋朝處於劣勢,經常受到遼國的威逼與欺凌。對此,宋真宗曾憤恨地說:“自來契丹要陵蔑中國。”由此可見,在澶淵之盟之後,遼人對於宋朝的威脅仍是一如既往的。

在澶淵之盟前,遼國之所以能對宋朝取得軍事優勢,完全在於其所擁有的幽雲十六州。通過佔據這塊狹長而富饒的區域,遼國不僅將勢力伸入長城以內,還在漢人的幫助下將自己由一個草原行國,變成了一個強大的封建帝國。

燕雲十六州,又稱幽薊十六州,原指後晉清泰三年(936年)石敬瑭割讓給契丹的十六州。燕雲十六州包括幽州(今北京)、順州(今北京順義)、儒州(今北京延慶)、檀州(今北京密雲)、薊州(今天津薊縣)、涿州(今河北涿州)、瀛州(今河北河間)、莫州(今河北任丘北)、新州(今河北涿鹿)、媯州(今河北懷來)、武州(今河北宜化)、蔚州(今河北蔚縣)、應州(今山西應縣)、寰州(今山西朔州東)、朔州(今山西朔州)、雲州(今山西大同)。幽、薊、瀛、莫、涿、檀、順七州位於太行山北支的東南方,其餘九州在山的西北,十六州大致是今北京、天津和河北北部、山西北部的大片土地。

燕雲十六州為險要之地,易守難攻,無燕雲十六州,導致中原赤裸裸地暴露在北方少數民族的鐵蹄下(因中原士兵善守城,而北方少數民族士兵善攻),對宋朝的衰變乃至滅亡有著重大影響。也就是說,遼國通過佔據漢地,學會了漢人所有的長處,而他們甲兵的戰鬥力又遠勝於漢人,所以遼國得以在與宋朝的對峙中,佔盡優勢。由於失去了燕雲十六州,宋朝也就失去了長城天險,偌大的華北平原暴露於契丹人的鐵蹄之下。缺乏騎兵的宋人,很難與遼人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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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遼大戰

軍事上的巨大劣勢,導致宋朝在對遼政治、外交上的全面被動。澶淵之盟前,宋朝試圖通過奪取燕雲十六州,化解遼國的種種優勢,從而取得對遼國的主動權。然而由於一系列的軍事失敗,宋朝的努力終究功敗垂成。宋朝通過澶淵之盟實現了宋遼和平,但是卻將“遼強宋弱”的戰略態勢一直保存了下來,最終造成了無窮的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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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雲十六州詳圖

宋夏戰爭爆發後,宋軍屢次大敗。在這種情況下,北方的遼國立即趁火打劫,屢屢干涉宋朝對西夏的征討。由於遼國的牽制,宋朝很難對西夏集中全力。宋仁宗慶曆四年(1044年),遼人見宋軍新敗,於是聚兵於宋遼邊境,要求索取周世宗柴榮所奪取的關南十縣之地。遼人的行為讓宋廷方寸大亂,最後還是富弼臨危受命,出使遼國,最後以宋朝增加歲幣了事。

在談判過程中,遼人自恃武力強大,處處羞辱宋朝。遼國皇帝先提出在誓書中加一“獻”字,富弼堅不同意。又說改為“納”字,富弼還是斷然拒絕,國主便以擁兵南下相威脅。在遼人的威脅下,宋朝不得不屈辱地接受“納”字。由此可以看出,契丹人的狂傲可見一斑。

熙寧七年(1074年),遼人又生事端,以宋人侵入遼界為藉口,要求重新劃分河東、河北蔚、應、朔三州的地界,於是宋遼之間展開新一輪劃界交涉,最後宋朝再次對契丹作出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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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遼戰爭

所以可以看出,澶淵之盟雖然給宋朝帶來了苟安,帶來了一定的經濟利益,但是並沒有帶來國防上的安全,更沒有給宋朝帶來尊嚴。遼國對於宋朝的欺凌,引發了宋人的恥辱與仇恨。宋仁宗面對契丹的逼迫,甚至在御前會議上留下了眼淚。宋神宗想到要稱契丹太后為叔祖母,也是悲憤得涕流不止。

這種難以釋懷的恥辱感,最終化為對於契丹的強烈仇恨。富弼在辦理完“慶曆增幣”事務之後,曾勸諫宋仁宗發奮圖強、秣馬厲兵,以求血洗當日的恥辱。宋徽宗時宋遼戰爭之所以爆發,也與這種恥辱感息息相關。

四、恥辱之感,直至宋滅

從實用主義的角度看,澶淵之盟無疑起到了很大作用,畢竟這個盟約保證了宋遼雙方的百年和平。有學者說,宋遼的關係是古代東亞歷史上,最為平等的國際關係。該盟約促進了宋遼兩國的文化、經濟交流,具有十分積極的作用。

但是,“澶淵之盟”仍是恥辱的,其給宋人帶來的巨大挫折感、失落感,最終化為無窮的恥辱感。這種恥辱感,始終伴隨著宋朝,一直到宋朝的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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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濮陽 宋真宗手書澶淵之盟迴鑾碑

從經濟的角度看,澶淵之盟只能說沒有給宋朝政府帶來損失。但對於民眾來說,宋朝每年所交納的歲幣,仍給他們帶來一定負擔。

例如方臘在起義前曾憤然說道:“且聲色、狗馬、土木、禱祠、甲兵、花石靡費之外,歲賂西、北二虜銀絹以百萬計,皆吾東南赤子膏血也!二虜得此,益輕中國,歲歲侵擾不已。朝廷奉之不敢廢,宰相以為安邊之長策也。”由此可以看出,宋朝民眾對於朝廷向遼、西夏變相納貢,感到相當憤恨。所以對於普通民眾來說,澶淵之盟何嘗又不是一種屈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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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 抗遼名將楊業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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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抗遼名將楊延昭大戰瓦橋關(今河北雄縣)

澶淵之盟不僅是北宋朝廷的恥辱,而且亦是整個華夏民族的恥辱!花錢買不來和平,唯戰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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