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他出身窮苦,家境貧寒,又在特殊的年代裡遭逢厄運,被迫輟學,人生可以說是從荊棘叢裡起步。

他的生活苦到什麼地步呢?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那些年,他們家沒買過鹽,每當鄰居要倒掉鹹菜缸裡的殘湯時,母親便端著大瓦盆要回來,一年四季,他們就用這鹹菜湯下飯。他們家冬天買一棵大白菜,每頓飯只撕下半個菜葉。

他刻苦自學,堅韌不拔,最終成長為一個著名的詩人、書法家、中國工藝美術大師、諸多大學的兼職教授、全國勞動模範、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

他的多件作品被英國珍寶博物館、人民大會堂、中南海紫光閣、國家博物館、中國美術館等收藏。2001年,他的“瓷、詩、書”三聯藝術獲大世界吉尼斯之最。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三聯藝術直口瓶

他就是“定瓷三傑”之一的陳文增,他30多年嘔心瀝血,歷盡九九八十一難,讓失傳800年的歷史名窯重現人間。

為了定瓷,他連結婚這麼大的事都給忘了,迎親那天放了新娘鴿子,最後是堂弟替他背新娘進門。

他書寫了定瓷復興的神話,自己卻在2016年6月12日凌晨四點五十五分因病去世。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陳文增

他的人生經歷,是一個成功人士的勵志典範,稱得上是一部傳奇。今天,我們一起分享大師傳奇人生中的幾個片段。

苦練書法,夏天胳膊下墊紙冬天硯臺下墊磚

1954年,陳文增出生在北鎮村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他聰明好學,受叔叔影響,從小就喜歡書法。

家裡條件不好,陳文增就找來廢電池芯作墨,廢碗底作硯,又用羊尾毛纏在一根小木棍上,在窗戶紙上練字。陳文增到處收集廢電池芯、羊毛、豬毛及大大小小的廢碗底之類的東西,孩子的心也是貪婪的,一次他竟然把叔叔家剛買不久的手電筒裡的電池也給偷著砸了。

後來,父親給他買來毛筆、石硯和墨塊。陳文增感受到了這些東西沉甸甸的分量,他拼命練習書法,一天都不敢荒廢。

在人生最迷茫的時候,陳文增特意找來一把剪刀,鄭重地剪下二寸多長的一綹頭髮,學古人斷髮為誓,下決心今生苦練書法,以此為器,去叩響命運的門扉。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陳文增苦練柳體,這是他當年用過的字帖

夏天熱,練字的時候衣服都溼透了,右肘淌的汗水打溼了紙張,他只好另裁幾張小塊紙,循環墊在肘下。他的兩個兄弟叫他出去玩,他說不去,他們出去乘涼回來陳文增還在那裡練字。

冬天更難熬,天太冷,硯臺內一會兒就結冰了,只好倒點開水,趁著熱乎勁一口氣寫幾個字,不到一小時,又凍住了。因為生活困難,陳文增家冬天從沒生過煤爐,母親每次做晚飯的時候在灶膛裡燒四五塊磚頭,輪流給陳文增墊硯臺用。

再後來,父親不知道從哪裡知道的經驗,在硯臺中滴入白酒,就不會凍,便給他找了一點白酒,每天滴在硯中,終於攻克了這個難關。

為了維持家裡的生活,陳文增除了到生產隊裡下地幹活,每日總是精心安排好家務:園中澆水,廁中墊土。每天剛過夜裡兩點,只要聽到村裡小煤井上有換班的人走過,陳文增就悄悄起床練字。一直到東方泛白,黎明來臨,他躺下小睡。

寫字寫出了名堂,陳文增被推薦到定瓷廠上班

眼看著為人善良正派、刻苦學習又有志氣的陳文增整天破衣爛衫地下地幹活兒,村裡的劉進元老師心裡五味雜陳,百感交集。當老師的本能讓劉進元決心要為這個孩子做點什麼,他拿著兩幅陳文增的毛筆字,在山路上騎車顛簸了六十多里,敲開了曲陽縣文化館的大門。

劉老師向館長介紹了陳文增的為人,然後請求館長幫助:“今後文化館如有寫毛筆字的工作,就讓他來試試。”

巧的是,劉老師回去不久,設在曲陽縣的保定地區工藝美術定瓷廠的廠長劉玉山來文化館求助:“我們廠接了一批訂貨,客戶要求在瓷器上燒字,而且,字一定要寫得好。廠裡沒有人練過書法,我只好來請你們文化館給推薦民間書法家試試。”

“你看這字怎麼樣?”館長把陳文增的兩幅字在辦公桌上慢慢展開問道。

“行!行!這批活兒上的字,要是都能寫成這樣,客戶就沒得說了。”劉玉山高興地,“這個人,我要了!”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陳文增書法作品

接到工廠通知,瞭解了原委,陳文增沒有喜極而泣,只是覺得振奮又慶幸——自己的工夫沒白下。

從劉進元老師家出來,他趁著四下無人,一時高興,打了個旋風腳。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天道酬勤——這輩子都要記住這個真理!

同時,陳文增也很為自己感動——這些年練習書法,如電影一般在眼前閃回——夏日揮汗如雨,冬天舉墨成冰,三年的“牛倌兒”經歷,去山西繁峙畫字花兒,到阜平買桐油……更別說寫字需要的紙,以及親人們無微不至的支持和自己苦心孤詣的執著——姐夫賣掉自留地裡的青菜,給他送些紙;嬸子給他幾塊錢,他買些紙;更多的是堂兄弟姐妹們利用各種機會給他收集的舊報紙、傳單等等,甚至包括墳地裡散落的冥紙,他都寶貝似的拿來用。

文增這苦孩子,寫字寫出名堂來了。”一位大娘說。

就這樣,帶著兩身藍洋布褲褂和姐夫送來的被褥、幾塊錢,陳文增進縣城上班了。

相親時,實在的陳文增幾句話“勸退”姑娘

進了工藝美術定瓷廠,陳文增首要的工作是在杯子上寫字,俗稱寫字工。雖然只是臨時工,但對陳文增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他十分珍惜,因此比別人更勤奮。廠子一共招來12名寫字工,陳文增完成的數量總是遙遙領先,而且他的柳體書法也一直備受關注。

在杯子上寫字是工作,工作之餘就是書法練習。陳文增沉浸在這樣的日子裡,過得忙碌而充實。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陳文增書法作品

陳文增到了曲陽縣城上班後,用句現在流行的話說,也成了人們心目中的潛力股。跑媒拉縴的便開始踢他家的門檻了。嬸子、大娘們真的忙活起來了,上班後第一次回家就遇到好幾家提親的。

相親時,陳文增都實話實說,只是在縣城裡一家工藝美術廠當寫字工,是臨時的,轉工很難,也可能寫完這批字就下放回家了。姑娘眼睛裡的光彩漸漸暗淡下去,陳文增的確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被推向哪裡,他也不想編織華麗的光環來打動姑娘。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陳文增年輕時工作照

當時,陳文增對終身大事抱著順其自然的心態,回到廠子裡,他又沉入到工作和書法世界裡。再次回家,工廠招的臨時寫字工連上陳文增只剩下四五個人了,工廠能不能留下他們,誰心裡也沒底。

這次回家,陳文增被傳喚到姐姐家,又給他介紹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說:“下放了也沒事,我們可以種地,做小買賣,趕小驢車賣煤,我們都有手有腳,還愁過不好日子?”

陳文增心裡一陣酸楚,眼裡泛出了淚花。雖然這姑娘只是小學文化程度,但她質樸、敦厚,話語裡透著一股善良。“就她了!”見了姐姐,陳文增說道,“我是沒意見了,你再問問人家,咱家條件你也知道,要對人家實話實說。”

這姑娘叫韓玉蓮,她和陳文增的第一次見面相親,決定了此後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一同走過。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陳文增和韓玉蓮

忙工作忘了結婚的事,迎親那天放了新娘鴿子

練字與寫字工的日子過得充實而飛快,轉眼間到了1979年,需要寫字的那批杯子接近尾聲,陳文增也面臨著去與留的問題。

這家工廠承擔著國家的一個重要任務——恢復定窯制瓷工藝,老廠長覺得陳文增是一個意志力很堅韌的人,而恢復定窯制瓷工藝就需要這種人,所以把他留下並調入定瓷實驗組工作。

在定瓷實驗組,陳文增和和煥一起主要負責產品的造型和裝飾工作。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定瓷三傑“”年輕時的合影,從左至右:和煥、陳文增、藺佔獻

1979年,陳文增的母親突然病故,本就病病殃殃的父親,經過這次打擊,越發羸弱。叔叔、嬸子和姐姐商量,決定給陳文增儘快娶親成家。

於是,姐姐和嬸子就為張羅陳文增的婚事忙起來。但陳文增依然忙著自己的工作,娶親的日子和女方家聘禮這些瑣碎的事情,只等他們商量好了,和自己說一聲就可以。他的精力已經全部放在對定瓷裝飾的研究上。

經過幾次商議,陳文增的婚期定在了1979年的臘月初八。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臘月初七那天,他還依然在車間裡與實驗組的人研究花紋裝飾,把結婚的事忘在了脖子後面。此時距離1980年春天北京召開“首屆定瓷鑑賞會”還有不到三個月時間,正處於攻堅階段。

“我說今兒咋這麼冷,原來明天是臘八!”中午在食堂,不知誰說了句。

“呀!”今天是自己結婚迎親的日子,陳文增突然想起來。

北方民俗,結婚頭一天是迎親,迎親那天,新娘要先就親到別人家,從接親車到就親的地方腳不能掂地,必須由新郎背過去。第二天再把新娘從就親的地方接到男方家,舉行正式的結婚儀式。陳文增的結婚就親選在了叔叔家。

不過,既然已經耽誤了,那就索性把沒有完成的那個裝飾設計圖紙畫完,忙到下午下班後,陳文增才去廠長辦公室請結婚假。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陳文增繪定瓷手刻紋樣手稿

冬天的夜,漆黑漫長。等陳文增摸黑騎車子風塵僕僕趕回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叔叔家坐了一屋子人,姐姐,姐夫,叔叔,嬸子,還有新娘子韓玉蓮。“今天是你結婚迎親的日子,你可好,迎親接新娘都得讓人替你背。”姐姐和嬸子都圍過來。

原來新娘子的車到了,大家都看不到他的影兒,非常著急。當時的通訊設備不發達,從曲陽到他們北鎮六十多里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到家,可新娘子不能老呆在車上等著吧,大家夥兒一商議,決定由陳文增的堂弟陳增堯替他背新娘子。

“你這結婚在咱三里五鄉的也算個稀罕事了。”嬸子說。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陳文增與堂弟陳增堯在一起,攝於1977年

多年後,陳文增就自己的結婚迎親晚歸寫了一首詩:幾度芳心約有言,東風偏使玉梅殘。鴛鴦枕上千行淚,只為新郎怎不還。他是擬玉蓮的口氣寫的,這首詩是陳文增代替愛人發出的質問,也是他自己做出的一個回答。

此後,這個叫韓玉蓮的女子一直站在他的背後,用她的堅韌與頑強,伴著他走過風,走過雨,走過探索的艱辛,走過尋夢的迷途,走過山重水複,走過柳暗花明。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韓玉蓮與兒子陳博涵攝於1983年

結語:

苦難不是財富,在逆境中倔強成長的精神才是。成長階段的磨難鍛造了陳文增堅強的意志,從“會寫字”的臨時工開始,到2016年與世長辭,近40年的時間裡,陳文增在沒有資金、沒有參考文獻的情況下,經過上萬次反覆試驗、摸索、學習,終於使得已失傳800年的定窯工藝日漸恢復。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定窯蓮紋刻花貴妃瓶(三聯藝術)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定窯“四海呈祥”雲龍雕花瓶

工廠倒閉失業、帶領工人創業連續8個月發不出工資、多次試驗也不成功……復興定瓷的歷程說舉步維艱一點都不誇張,但陳文增沒有被壓垮。

他在沒有任何工藝記載和技術資料的情況下,對定窯工藝過程、造型風格、裝飾特點以及文化背景進行了全面破譯;

他成功地研製出定瓷特有的刻花刀具(單線刀、雙線刀、組線刀),解開了古定瓷刻花之謎,打破了陶瓷史上定瓷雙線紋樣“刻一刀,復一刀”的說法,總結出“刀行形外,以線託形”的經典刻花理論;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陳文增在刻花

他課徒授藝,培養了大批定窯藝術人才,為定窯的長足發展打下了堅實基礎;

他先後出版《定窯研究》《定窯陶瓷文化及其造型裝飾藝術研究》填補了定窯無理論的歷史空白,為當前定窯生產製作起到了指導性作用;

他和藺佔獻、和煥一起被稱為“定瓷三傑”……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定窯特製孩兒枕(仿宋)

陳文增在60多年的人生歷程中,取得了堪稱輝煌的成就,到達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2008年,他製作的“定瓷‘藝爭·詩寫’句三聯藝術直口瓶”以36萬港元成功拍賣,創當場拍賣會最高紀錄,拍賣款項捐給四川地震災區。

2016年,陳文增去世後,有人預測他的作品要升值了。他的大弟子龐永輝卻說,陳文增生前把自己數十年所創作的三千件瓷、詩、書作品悉數捐贈國家。“老師去世前一段時間就已經不能做陶瓷了,當時他就說,不能再賣了,全賣了,被有錢人收藏到家裡,大家看不到。他的作品應該留給社會,讓大家都能看到。”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陳文增

陳文增生前曾說定瓷是一個偉大的事業,一代人不可能做到,自己這輩子能打下個基礎,就算沒白做。

■文/河北青年報記者張翠平改編自《陳文增與定瓷復興》

窮孩子終成國家級大師,努力又吃苦,結婚時竟忙得忘了去接新娘

■作者:王俊霞■出版社:河北人民出版社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