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唐德宗第三次逃離長安的涇原兵變真的只是偶發事件麼?未必

發生在安史之亂後二十年、唐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的涇原兵變(又稱涇師之變),是一場有深遠影響的突發事件,從小了說是改變了唐德宗本人和一些藩鎮的命運,從大了說開始了唐王朝宦官專權的歷史,更是改變了大唐和吐蕃當時東亞兩個強國的走向。

這次兵變,貌似偶然但其實未必,事件發生過程陰謀的味道很濃。

逼迫唐德宗第三次逃離長安的涇原兵變真的只是偶發事件麼?未必

(陝西涇陽唐德宗崇陵)

【唐德宗繼位初期的選擇】

在事件發生前兩年,唐德宗在位的第二年,戶部統計大唐戶口總數309萬戶、國家財政收入不包括鹽利就達到1306萬貫。雖然這兩個數字都只是盛唐時期的三分之一左右,但大唐國力明顯的已經開始恢復,已經具備解決一些關鍵問題的實力了。

當時擺在唐德宗面前有兩大問題,一是吐蕃,二是藩鎮。吐蕃雖然佔領了隴右、河西,又年年入侵,但對於中國古代帝王來說,攘外必先安內,藩鎮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於是,唐德宗開始讓藩鎮服從號令以達到削藩的目的,而以河朔三鎮為首的幾個藩鎮聯合起來對抗朝廷,史稱“四鎮之亂”。唐德宗委派當時唐王朝最優秀的將領李晟率領中央禁軍,加上各地服從中央政令的一批節度使,共同對抗反叛的幾路藩鎮。

平叛前期唐軍連連取得勝利,但一方面反叛藩鎮實力比較強,另一方面平叛的幾路唐軍中還是以其他地方節度使為主,多少存了保存實力的想法,造成了平叛進程雖然在穩步推進,但進展不是很快。

時間拖長了就會加大意外事件發生的可能性,當參與平叛的節度使與反叛的藩鎮勾結在一起之後,反叛的藩鎮變成了五家,同時自立為王,史稱“五王之亂”。這時雙方實力對比就發生了變化,平叛局面從唐王朝佔優變成了雙方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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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贄的勸諫】

這種情況下,唐德宗又有了兩個選擇,一是加大軍事壓力,看誰先堅持不住;二是在軍事上適當收縮,採取政治軍事結合的手段先穩定住局面。

當時唐德宗身邊有一位賢臣——陸贄(zhì),官位不高,只是為皇帝起草詔書的翰林學士,後來又過了若干年才出任宰相。陸贄就在分析當前局勢之後,對唐德宗繼位幾年做了一個評價:“徇無已之求,望難必之效。”(《資治通鑑》)

這句話說的很重,意思是說皇帝一直在折騰一件沒可能的事情,理想太遠大、現實太殘酷,徹底否定了唐德宗過去幾年的工作。陸贄還是個烏鴉嘴,預言了京畿之地徵稅過多可能會發生兵變。

實事求是講,唐德宗想法大方向是正確的,重新統一確實是身為皇帝的首要任務,具體做法和幾十年後他的孫子唐憲宗削藩的做法也是大同小異。但祖孫倆的結果卻迥然不同,唐德宗失敗逃離長安,唐憲宗卻基本解決藩鎮問題實現元和中興,根本原因就是實力對比不同。唐德宗時期,不服從中央號令的藩鎮大多是安史之亂餘孽,悍將老兵尚在,對中央政府戒備之心也正處在頂峰,中央禁軍的實力也不強,削藩工作的難度比幾十年之後唐憲宗時期要大得多。

當然,唐憲宗的運氣比自己的爺爺唐德宗要好得多。同時,陸贄的水平也未必如何的高,這些話只是知識分子的老生常談罷了。

一心成為明君、銳氣正盛的唐德宗當然沒有聽從勸諫,更是不相信陸贄的預言,從各地調集兵馬支援前線,繼續加大對反叛藩鎮的軍事壓力,又加大了籌集錢糧供應軍隊的力度,這是發生涇原兵變的直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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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贄)

【叛亂的發生】

唐德宗調動的一路兵馬五萬人來自涇原,這是安史之亂後在西北地區新設立專門用來防禦吐蕃的軍鎮,戰鬥力很強。一年前,曾經發生過涇原將領據城反叛的事件,原因不明,雖然被其他涇原將領消滅,但涇原之地情況並不算穩定。

當涇原兵路過長安時,士兵們以沒有得到足夠賞賜、且粗茶淡飯招待為由,在城外發動了兵變,並開始向長安城內進軍。

唐德宗得知此事後,讓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安撫軍隊,又派宦官給涇原軍發賞賜,同時調集中央禁軍維持秩序。

但這幾條措施都出了問題。

姚令言冒著箭雨衝到陣前,喊話讓軍隊停止行動,結果被叛軍用兵器架著攆走了。也不知道姚令言是早有預謀還是破罐子破摔,此人後來在叛亂過程中很是活躍,不但親自找了朱泚當首領,還當上了朱泚偽朝的侍中和大元帥,辦事頗為賣力;

來賞賜的宦官也被叛軍殺死,叛軍拒絕與朝廷對話;

唐德宗的最後一道屏障是中央禁軍,唐德宗繼位就免去了宦官的領軍權,換上了一個叫白志貞的官員統領,這本來是唐德宗初期勵精圖治的表現之一。但這個關鍵時刻,官員統領的中央禁軍出了大問題。

最近幾年中央禁軍一直在外征戰,死傷頗多,白志貞負責招募和補充。由於戰亂頻繁,無法招募到足夠的合格士兵,白志貞就用長安城中的商賈、小市民充數,平時就是掛個名,這也是唐朝中央禁軍的積弊。當需要打仗的時候,這些人當然不會到軍營中報道,於是唐德宗竟然無兵可調,只得倉皇逃離長安。

亂兵已陳于丹鳳闕下,促神策軍拒之,無一人至者。”(《舊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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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的陰謀的味道】

叛軍初期並未騷擾百姓,當叛軍在皇城前列陣準備攻打皇城時,周圍竟然有數萬長安百姓圍觀,國人愛看熱鬧的習慣自古就有。

入城的叛軍喊話的內容如下:

勿走,不稅汝間架矣!”(《舊唐書》)

不奪爾商戶僦質,不稅爾間架、除陌矣。”(《新唐書》)

意思是說,老鄉們不要跑,以後不收房產稅了!

叛軍的這個口號是起因於唐德宗歷史上首創的房產稅,當時叫間架稅,與唐德宗繼位初實行的兩稅法一起,為唐王朝財政制度改變起到了重要作用。

這兩種稅收的共性是都把收稅的重點放到了有產者身上,這是歷史發展方向,而之前唐王朝實行了百餘年的租庸調製度相當於是人頭稅,弊端很多。

但既然是稅制改革,就要觸動有產者的利益,中國古代這種改革的直接實施者往往都沒有好下場,支持他們的皇帝在史書上的評價一般也相當的低,唐德宗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這也是我說兵變之後有陰謀的原因,來自西北的邊軍對長安城實施不足半年的間架稅竟然瞭解很深,還把這個當成口號,背後如果沒有“高人”指點,未免解釋不通。但這個“高人”應該不是後來叛軍擁立的首領朱泚,這個軍伍出身的老兵痞沒這個本事,應該是生活在長安城中的文官所為。

史書上把問題歸結到當時負責勞軍的京兆尹王翃身上,強調王翃供應士兵的飯食“肉敗糧臭”。但根據王翃一生經歷來看,包括早期平定嶺南溪洞夷獠叛亂收復榮州(現廣西玉林),後期在東都洛陽訓練士卒、打造兵器,應該算是一位能幹活兒且知兵的人,說是王翃激起了這次兵變證據不足。叛軍想要鬧事兒,理由還是很容易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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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叛亂過程唯一一個自立為皇帝的人——朱泚】

叛軍在長安城中搶劫了官府的庫房,如果叛軍無組織,下一步就是各自逃散,兵變也就無聲無息的消弭了。但姚令言和士兵們卻擁立了一個領導者朱泚,兵變就變成了反叛,涇原之變進入了第二階段。

朱泚這人的社會關係和經歷比較複雜,本來是幽州節度使,曾主動入長安並留在長安,留下自己的弟弟朱滔鎮守幽州,算是對唐王朝比較靠攏的藩鎮將領,唐德宗也曾任命朱泚擔任過隴右、涇原節度使。之後朱滔竊取了幽州的兵權,把朱泚架空,兄弟之間已經不和。朱滔又是藩鎮叛亂的五王之一,在反叛後曾與朱泚通過信件,雖然朱泚本來和朱滔反叛無關,但因為兄弟關係將來肯定會受到影響。

涇原兵變的士兵們又不知道哪位“高人”給出了這個主意,讓他們擁立朱泚為主。朱泚正是需要改變局面的時候,就順水推舟的接受了士兵們的擁立,後來自立為帝,是這段時間唯一一個敢這樣做的人。

逼迫唐德宗第三次逃離長安的涇原兵變真的只是偶發事件麼?未必

總之,唐德宗達成了“逃離長安三次”成就,帶著太子、諸王、妃子、公主百餘人從皇城北門逃走,一路上得知信息的長安文官武將紛紛聚集,經咸陽逃往奉天(現陝西乾縣),並在奉天駐紮下來,涇原兵變進入第二階段,開始了慘烈的奉天防禦戰。根據史書記載,成建制加入唐德宗的隊伍只有兩支,分別是四百人和三千人,唐德宗身邊的兵馬總數應該不超過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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