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頭老牛

散文:一頭老牛

暮春之際,一人徒步走在鄉間的小道上,暖暖的太陽照在臉上,很輕很柔;微微抬頭,頭頂是蔚藍的天空,幾隻燕子在空中歡快的拍打著翅膀,“刷”的從眼前飛過,不留一絲痕跡。遠處的群山像一條碧綠的腰帶,環繞在這片土地上,護衛者這裡的人們,山腳下便是一塊塊如明鏡般的水田,反射著暖暖的日光,水田的兩邊,是兩條出水的小溪,溪水潺潺,清澈極了,可以清楚的看到魚兒在水藻上面跳舞,意味無窮。

不遠處的小山坡上,毅然臥著一頭黃牛,它正悠閒地搖著尾巴,對於牛,我從小就特別的喜愛,它們溫順、勤懇,是農家的好助手。小時候,我也放過牛,也在騎過牛背,對牛總有一絲感激之情。卻是上中學以後,再也沒有接觸過農事,對於牛的記憶也就有些模糊了,加之近些年來,耕田都是用機器了,所以家鄉的耕牛也就越發的少了,雖然城市裡也有牛的身影,但是那些牛都是作為城市的雕塑,都是一些冰冷的石頭雕塑成的,沒有生命力,終究是死物一件,沒有一點溫情,因而,眼前的這頭牛,真令我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開始打量起它來。

這頭牛已經很老了,嶙峋的骨架吃力的支撐著那滄桑的皮,荒蕪的牛毛,早已經被歲月的風霜掠走了水分,變得異常的雜亂與乾枯,就像被霜雪覆蓋過後的草地一樣,看不到一絲生機與活力。是呵,老牛老了,可你再仔細一瞧,老牛那雙眼睛,那是以上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就是這樣一雙眼睛,見證過無數的酸甜苦辣和悲歡離合。老牛在五月的夕陽裡,依然執著、堅定、祥和的遙望著遠處的山,靜靜的看著山腳下的那片水田,一動不動。

散文:一頭老牛

牛的主人不知何時也來到這裡,他衝著我,露出慈祥的笑容,他與他的牛一樣,已經很蒼老,斑白的頭髮,滿臉的皺紋。那牛真的是很有靈性,見老人一來,便立即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老人的面前,輕輕地舔著老人的鞋,老人則是輕輕地拍了拍牛兒的肩,然後撿起地上那根栓牛的繩,蒼老的眼睛,乾巴巴的望著遠處的水田。

老牛拉了幾十年的田了,流過了多少汗水,它忠於它的主人,任勞任怨,十數年如一日的拖著身後的農具,它是老人的好幫手好夥伴。可歲月的犁鏵在老人的額頭上,劃出了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溝壑,那溝壑裡收藏了無數次風雨雷電,淹沒過太多的血水與汗水;老人穿著一件灰色長衫,在歲月的潮水的浸泡下,它早已經褪了色,老人安靜的坐在青翠的山丘上,左手拎著繩索,右手拿著旱菸管,一口一口的呷著煙,慢慢的吞吐著煙霧。老人已經老了,身體不似曾前那般強壯了,那雙看似有些渾濁的眼睛,卻總是透出深邃的目光,叫人心生敬畏之情。

山坡前有一條通往村子裡的蜿蜒小路,它穿過了整個村子,到達未知的遠方。老人的目光越過山坡下的水田,越過遠處的叢林,沿著小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路的盡頭。他想起這老牛是自己從集市上牽回來的,想當初,它還是一頭牛犢子,到處亂撞,什麼也不懂,到現在,它已經陪伴自己多年,自己老了,它也老了,耕不動田了,沒氣力了,不中用了,可自己老了還有兒女們,這老牛怎麼辦?即使自己如何不捨,它終究還是老了,不能耕地了,屠宰場是它的歸宿,想到這裡,老人就唏噓不已,望著那牛的背影,他只得希望老牛在屠宰場少受點罪,那樣,自己興許會好受些。

老牛的眼睛,那種不變的眼神,注視著遠方。在很久以前,它的祖先們是在一片無垠的大草原上啃食著青翠的嫩草,自由自在的遊走在草原的每一個角落。或許它的祖先們曾經也想過直立起來,可它們還是慢了一步,我們人類的祖先搶先一步站立起來,從此,老牛的祖先成了我們的先祖們捕獵的對象,它們直立的夢想破滅了,它們被我們的祖先馴服了,於是,它們還是用四隻腳站在地上,跟在直立者的身後,一直走到了今天,或許它們也會有抱怨的時候,可生活就是這樣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的,生活容不得它們去抱怨什麼,況且它們也知道,直立者並不比它們輕鬆,直立者要承受更多的痛苦與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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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下的那一片田地裡,還斜放著一具犁鏵,它是老牛的老夥計了,它倆共同走過了二十多個春夏秋冬,犁頭已經被磨得發亮,到處都是石頭碰撞的印記。老牛已經在這坡上吃了二十幾年的青草了,它只吃草,並不奢求別的,就像現在,它躺在暮春的陽光裡,伸著頭,就可以吃到鮮嫩的青草,它也就知足了。它秉承了祖先的傳統與美德,一生都在拉犁—吃草—拉犁,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了,雖是單調,卻是充實,它喜歡這樣的生活,它一輩子都過著這樣的生活。

我離身時,那頭老牛還是躺在山坡上,啃食著青草,一語不發。

老人也是眯著眼睛,手裡夾著捲菸,一小口一小口的呷著。

老人與牛就這樣,靜靜的樹立在山坡上,與周圍的風物組成了一幅樸實的鄉村版畫。

“哞哞·····”牛叫出聲來,那聲音,略帶哀怨,傳得很遠很遠;老人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對著牛說:“走,咱回家咯。”,於是,老人前腳走,老牛甩了甩頭,後腳跟著,一同往村子裡走去。

至始至終,老牛就叫了那麼幾聲,老牛真的沒有什麼話語要說麼?老人也只說了一句話,或許他與它心有靈犀吧。

他們什麼也沒有,卻把一生都說出了口,原來有些話不必說出口,別人就已經知道了,我望著兩個蒼老的背影,心裡不是滋味,眼裡也有些溼潤了,久久不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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