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民間古老唱本:梁山伯與祝英臺

鑼鼓打起來,閒言都丟開,聽我唱本祝英臺,山伯訪友來。[①]

山伯坐書房,每日念文章,心中想起祝九郎,不知在何方。[②]

兩腳走如雲,杭州攻書文,歸家要往祝家村,來會我知音。

你問祝家莊,前面一瓦房,四水歸池一院牆,一正兩廂房。

來在祝家莊,改裝換衣裳,龍行虎步上高堂,參拜祝九郞。

人心來答話:九郎不在家,先生會他說啥話,明日再來吧!

一去五六月,杭州來的客,我名就叫粱山伯,與他弟兄結。

人心聽此情,快步進後庭,繡房說給姑娘聽,堂前一先生。

堂前一位客,名叫梁山伯,他與姑娘弟兄結,記得記不得?

英臺聽此情,尤如冷水冰,莫是梁兄到家門,冤家害壞人。

英臺把樓上,即忙巧梳妝,象牙梳子當中放,明鏡掛兩旁。

頭上散青絲,梳起多標緻,美女頭髮三尺七,黑如烏金子。

雙手挽盤龍,牡丹對芙蓉,斜裙石榴一點紅,打扮不相同。

身穿大紅襖,繡花兩面吊,腰中一根紅絲套,頭戴珍珠寶。

穿件翠蘭衫,繡花珍紅緞,石榴排扣吊兩邊,梅花團團轉。

腰圍水落裙,裹腳白如銀,腳下金蓮有三寸,打扮仙觀音。

腳兒不多大,剛女二寸八,紅綾緞子繡蓮花,絲帶緊緊扎。

英臺女姣娥,一雙好小腳,不長不短一雙腳,神仙脫的殼。

英臺走出來,人心忙扶待,一見梁兄深作揖,幾時歸來的。

山伯把頭低,兩眼認不一,暗想九郎好福氣,美妻像仙女。

山伯把言開,叫聲賢弟媳:我與九郎結義氣,同學把書習。

英臺捋褲衩,實話說出來:我是讀書祝英臺,尼山轉回來。

那日在學堂,女裝男兒樣,同床共枕在書房,結拜你一場。

那日在學堂,應該對我講,我與英臺結成雙,山伯不細想。

真情我到說,梁兄識不破,叫聲梁兄必識破,識破有來羅。

送我到家庭,我就說真情,好比二人去回門,緣姻不得成。

送我到牆頭,牆內一石榴,口叫哥哥莫動手,姻緣不成就。

送我一里橋,手把欄杆搖,口叫哥哥莫搖橋,我家走一遭。

送我到江河,魚兒穿江過,入學中舉我兩個,全然識不破。

送我到松林,白鶴鬧沉沉,白鶴好比我二人,你就不聰明。

送我到廟庭,拿卦問神靈,二人姻緣不得成,只差做媒人。

送我到陽河,句句對你說,你就全然識不破,識破定相和。

送我十里亭,我就說真情,好比春風貫耳心,全然不知音。

尼山回家鄉,苦把梁兄望,早來三天好成雙,遲來夢一場。

尼山轉回程,就把爹孃問,爹孃不知來路情,許配馬家門。

梁兄來得稀,請進書房去,無事不到我家裡,弄杯淡酒吃。

英臺進書房,桌椅安停當,紅漆椅子四下放,二人淚汪汪。

英臺叫梅香,忙把茶端上,你在廚房要快當,我要陪梁郎。

人心聽此情,兩腳走如雲,不覺來到廚房門,要辦十樣景。

牛肉炒得嫩,合菜兩大份,大炒小炒合豬心,兩碗荷包蛋。

一碗辣子雞,醬油多放些,又有鯉魚和鯽魚,藕粉拌蓮米。

兩碗白片肉,一碗碎排骨,油煎鯉魚醬醋烹,美酒燙壹壺。

菜飯都齊備,端進書房去,金盃玉盞好色氣,要陪梁兄吃。

山伯得病

筷子取兩雙,梁兄你坐上,人心旁邊把壺提,奴來陪伴你。

斟上一杯酒,遞與梁兄手,我勸梁兄莫擔憂,寬杯好飲酒。

英臺把杯舉,未曾端攏去,眼淚汪汪往下滴,放下酒不吃。

二杯酒才斟,說與梁兄聽,姻緣本是前生定,不差半毫分。

樹在牆下栽,花才往上開,梁兄來早又來遲,不是姻緣時。

三杯酒斟滿,又把梁兄喊,勸你歸家看文章,莫把奴來想。

想奴不打緊,不同鴛鴦枕,倘若得下相思病,誤了你青春。

四杯酒斟起,未曾端杯吃,手上抹下金戒指,梁兄你戴起。

你今喜不喜,遞與梁兄手,做過情義永長久,梁兄常來走。

山伯叫賢弟:閒話少說些,我的病自今日起,就此回家裡。

梁兄來得稀,無有款待的,不耍十天奴不依,奴來陪伴你。

賢弟你莫留,留我結冤仇,我在你家莫來由,姻緣別處求。

姻緣我到選,哎呀一聲喊,千選萬選難上選,難選女中賢。

你今要回去,奴不強留你,好意留你成惡意,回去耐煩些。

你今要回程,早晚讀書文,歸家讀書看文章,莫把奴來想。

你今要回去,取件奴襯衣,回去討個美貌妻,奴來送賀禮。

山伯叫一聲:賢弟你且聽,我的三魂不在身,就此轉回程。

二人手挽手,送出樓門口,眼淚汪汪難開口,梁兄慢慢走。

送到地壩邊,山伯上馬鞍,二人舉手各分散,烏鴉叫連天。

英臺把樓上,點起紙壇香,保佑梁兄病安康,奴可一人當。

英臺把樓上,打開窗眼望,梁兄騎馬好惆悵,空來走一場。

馬兒跑得忙,只走兩天功,不覺來在自家門,兩眼淚汪汪。

茶飯不思想,得病倒牙床,張口聲聲祝九郞,驚動二爹孃。

爹孃進書房,進門問兒郎,我兒得的甚麼病,說給你爹孃。

或是欠寒窗,或是欠文章,或是欠我二爹孃,睡在象牙床。

一不欠寒窗,二不欠文章,我在尼山轉回鄉,看見一女郎。

尼山轉回來,看見一乖乖,他名就叫祝英臺,實在逗人愛。

爹孃說一聲:姣兒你且聽,明日請人去打聽,與你說門親。

山伯說一聲:爹媽你且聽,歸家遲去三日正,許配馬家門。

爹媽說一聲:姣兒你且聽,本城有個宙觀音,多少做媒人。

山伯說一聲:爹孃你且聽,姻緣難選自聰明,難選姓祝人。

山伯性質剛,不聽爹孃講,朝思暮想祝九郎,雪上又加霜。

爹孃走出去,是話都不提,執筆修書求藥醫,吩咐四九去。

拜上多拜上,多拜祝九郞,尼山攻書情義長,藥方開幾行。

四九求方

四九聽此情,兩腳走如雲,不覺來在祝家村,英臺問原因。

你要問原因,我就說真情,我家公子得下病,發藥救他人。

英臺說一聲:四九聽原因,梁兄得的相思病,神仙救不成。

英臺進書房,與他開藥方,梁兄為我把命喪,埋怨二爹孃。

一要龍王角,二要梭羅樹,三要甘露水熬藥,梁兄不得活。

四要峨媚月,五要雷公漿,六要鳳凰來打湯,與郎透肝腸。

七要千年雪,八要萬年霜,九要王母身上漿,十要仙桃嘗。

話是這樣說,難尋十樣藥,回去安排衣棺木,梁兄不得活。

四九轉回程,英臺送出門,還有一句要得緊,牢牢記在心。

梁兄把命喪,埋在南山上,埋在南山大路旁,去來好燒香。

四九聽此情,兩腳走如雲,不覺來在自家門,忙把藥方呈。

山伯把方看,接方把氣嘆,你今說得蓮花現,一去不團圓。

山伯叫爹爹,書信拿攏去,我看藥方怎樣提,病兒好得急。

山伯拆書信,兩眼有些昏,大字小字認不清,爹爹念我聽。

爹爹說一聲,姣兒你且聽,哪有治不好的病,別處請醫生。

他就是無常,當面打一槍,戒指抹下壓書箱,一去不還陽。

山伯不還陽,二老哭一場,所生姣兒五尺長,拋別二爹孃。

團轉好親愛,收拾入棺材,把他抬到南山埋,高高壘墳臺。

好個祝九娘,配給馬家郎,山中樹大錯配成,冤家害死人。

英臺叫梅香,聽我說端祥,昨夜一夢夢不祥,夢見我梁郞。

昨夜得一夢,夢見我梁兄,梁兄哭得好悲傷,埋在南山上。

英臺叫梅香,你聽姑娘講,與我辦個三牲祭,抬在南山去。

去去來來的,要把梁兄祭,生人不同死人意,同他一路去。

人夫轎馬廣,來接祝九娘,旗羅轎傘鬧沉沉,祝公喜盈盈。

四人來抬起,抬起一架喪,英臺叫聲二爹孃,一去不還鄉。

二老說一聲,姣兒你且聽,三天之上要回門,你就說斷情。

英臺叫梅香,攏來對我講,哪裡埋的梁兄墳,忙把捷路行。

來在梁兄墳,四人把轎停,英臺下橋祭兄墳,兩個陰陽人。

丫環氣昂昂,忙把祭擺上,三牲酒禮來抬起,英臺跪下地。

開言說一聲,梁兄你且聽,你在陰間顯威靈,英臺祭兄墳。

祭文有一篇,不拿別人看,要顯就在此處顯,你我好團圓。

地皮一聲響,黑風高萬丈,奔開裂縫數尺長,英臺入墓房。

梁山伯祝英臺 ☆

一、 結 ☆ 拜

自從盤古分三皇,五帝傳流正家邦。風調雨順民安樂,太平天子坐朝堂。一統山河萬古揚。

春來百花滿地香,買賣客人下蘇杭。行到南陽縣內過,抬頭觀見祝家莊。果然祝家好屋場。

祝家住在九龍塘,九重瓦屋十重牆。屋上蓋的琉璃瓦,風吹雨打響叮噹,日出東方放豪光。

圍牆四周粉壁牆,中間又是紫金梁。屋上根根是廣木,棟樑盡是廣木香。雕龍畫鳳一滿堂。

銅釘格子放豪光,地下磨磚砌滿堂。琉璃格子紫金板,二十四間小書房。夜晚行路不用光。

兩邊松柏並柳楊,中間有個石牌坊。門頭掛的金字匾,大字寫的祝家莊。把門獅子笑洋洋。

東邊有個土地廟,西邊有個孔聖堂。門前一對上馬石,旗杆對對列兩旁。萬歲牌位在中央。

白藕蓮花滿池塘,鴛鴦白鶴排成雙,左邊大樹牛挨癢,右邊小樹馬乘涼。門前又是一長江。

崑崙發脈祝家莊,二十四山盡朝陽。白鶴仙人來看地,青龍白虎引鳳凰。口口誇的好屋場。

門前河水湧忙忙,上通湖廣下通江。也有官船來上下,也有客船下蘇杭。也有米船運錢糧。

好個越州管南陽,好個大戶祝家莊,不出朝官並宰相,單出聰明女嬌娘。勝似仙女下天堂。

祝家有個女裙釵,取名叫做祝英臺。又名九姐多伶俐,繡花猶如樹上開。好似仙女下凡來。

九姐房中繡花紋,五彩絨線手中存。先繡天地並日月,後繡南北二斗星,又繡天邊起浮雲。

一繡大佛坐高堂,二繡諸君列兩廂。三繡觀音蓮臺坐,四繡童子手焚香。五繡羅漢笑洋洋。

六繡貓兒似虎狼,七繡老鼠倒爬梁。八繡鴻雁天邊叫,九繡鯉魚奔長江。十繡烏鴉引鳳凰。

又繡紫荊滿樹香,又繡金雞叫高堂。又繡池塘栽白藕,又繡荷花滿池塘。又繡蓮蓬葉內藏。

又繡猛虎下山崗,又繡蛟龍奔長江。又繡麒麟來送子,又繡七星下天堂。又繡織女會牛郎。

又繡四海並九州,又繡老君騎犀牛。又繡八仙來過海,又繡海馬水上游。又繡獅子滾繡球。

二十四繡繡完成,輕移蓮步出房門。櫻桃小口微微笑,白紙包花到高庭。雙手捧與二雙親。

爺孃接花細端詳,我兒繡花甚高強。兒若是個男子漢,送往杭州讀文章。後來必定狀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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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臺聽說有了心,堂上稟告二雙親。只要爺孃寬心放,我到杭州讀五經。女打男裝拜先生。

爺孃就把卦來詳,三個金錢定陰陽。此卦佔得逢大吉,青龍發動喜非常。定有貴人在中央。

九姐房中打男裝,柏木煎水洗衣裳。檀香煎水來洗澡,身上不做女花香。梳頭只用水來光。

英臺打扮出繡房,龍行虎步到高堂。一家大小齊發笑,九姐變成祝九郎。狀元及第轉回鄉。

嫂嫂在旁笑盈盈,恭喜姑娘往杭城。你今本是閨閣女,讀書之事不可行。莫說為嫂擋路程。

英臺當時恨在心,嫂嫂何必擋路程。女打男裝杭州去,哪個認得假和真。不要管我閒事情。

姑娘不必氣沖天,莫把好語當惡言。學中男女不方便,識破機關不周全,月裡嫦娥愛少年。

嫂嫂說話不正經,莫把海水用秤稱。哪怕高山藏猛虎,奴家不比下賤人,嫂嫂莫替我擔心。

姑娘不必強來爭,你往杭州讀書文。風流浪子男子漢,敗柳殘花是女人。怕你後來壞名聲。

英臺當時作了真,要與嫂嫂賭輸贏。我與嫂嫂三擊掌,只怕失了姑嫂情。二人打賭作證憑。

姑娘與我定輸贏,嫂有言來聽分明。你若杭州不失節,頭頂香爐接你身。三步一拜接進門。

英臺氣得淚淋淋,可恨賤人把我輕。我若杭州不失節,聲聲喜氣轉回程。回來與你辯分明。

姑娘說話莫羅唆,婦人心事也難摸。只怕抽刀不入鞘,又怕花開結果多。我叫哥哥辦籮窠。

嫂嫂說話不在行,這句話兒惱人腸。我今與你三擊掌,擊掌打賭去學堂。要與祖宗去爭光。

英臺氣得淚淋淋,稟告哥哥說幾聲。嫂嫂與我三擊掌,與我失了姑嫂情。賤人不該嚼舌根。

英臺氣得好傷心,稟告爺孃聽分明。嫂嫂今日羞辱我,孩兒非是下賤人。稟告爺孃二雙親。

堂上吵得鬧紛紛,個個都罵嫂嫂身。姑娘讀書是好事,不與嫂嫂半毫分。喜氣洋洋轉回程。

嫂嫂罵的不做聲,英臺氣得好傷心。我若杭州不失節,就要賤人頂香盤。英臺不是壞良心。

哥哥相勸祝英臺,嫂嫂言語要丟開。你往杭州把書讀,切莫現出女裙釵。一路歡喜轉回來。

英臺立志往杭城,要到花園把香焚。要與爺孃爭口氣,哥哥不是等閒人。怕的日後落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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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孃堂上說原因,英臺我兒聽分明。莫學風流浪子漢,莫學殘花敗柳人。莫跟燕子學飛行。

九姐上前稟一聲,英臺不是等閒人,我到杭州把書讀,豈做殘花敗柳人。爺孃只管放寬心。

嫂嫂前來笑盈盈,姑娘聽我說分明。杭州十月懷胎滿,早把音信寄回程。哥辦籮窠接外甥。

英臺只把誓來盟,祝告虛空過往神。我若杭州有差錯,天雷打我死當身。死在他鄉不回程。

扯了紅綾七尺長,埋在牡丹花下藏。我若杭州無差錯,紅綾依然放紅光。風光喜氣轉回鄉。

爺孃堂上說言章,我兒說話甚剛強。就叫銀心送行禮,也學英臺打男裝。人前切莫叫姑娘。

爺孃吩咐小銀心,姑娘改做相公身。倘若有人來盤問,切記不可吐真情。誰人知道是女人。

英臺起身淚淋淋,爺孃相送出大門。一家大小齊分手,英臺銀心往前行。哪個知道是女人。

英臺銀心淚汪汪,爺孃無人奉茶湯。行到後花園中過,百花開放鬧洋洋。蘭草花兒分外香。

三月天氣暖洋洋,一身香汗溼衣裳。英臺下馬樹下坐,柳林樹下好乘涼。正是春暖百花香。

山伯打馬往杭城,四九挑擔隨後跟。柳林之下住了馬,抬頭觀見一書生。向前就把禮來行。

山伯開口說言章,相公住在貴地方?貴庚今年十幾歲?有何貴事到哪方?高名上姓說端詳。

姓祝英臺是我名,要往杭州讀書文。今年才交十四歲,越州南陽有家門。請問年兄哪裡人?

姓梁山伯是我名,也到杭州讀書文。與你同鄉又共井,今年才交十五春。結拜兄弟一路行。

撮土焚香把誓盟,祝告虛空過往神。山伯兄來英臺弟,只當同娘共母生。同往杭州拜先生。

二人上馬往前行,四九銀心轉回程。英臺叮嚀又囑咐,多多拜上我雙親。就說相公可安寧。

山伯上前把話明,四九你且聽我音。歸家要孝父和母,早晚茶湯要辛勤。我在學中放寬心。

二人囑咐這一場,行李放在馬鞍上。銀心四九回家轉,山伯英臺往聖堂。四人各自奔忙忙。

行了一程又一程,快馬加鞭走如雲。逢山不看山中景,遇水不看打魚人。杭州不遠面前呈。

來到王婆飯店門,買賣客人鬧沉沉。王婆當時開口問,二位相公哪裡人。一盅清茶到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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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英臺說端詳,婆婆聽我說言章。我在越州南陽住,我姓祝來他姓梁。同往杭州讀文章。

婆婆當時說言章,離城十里孔聖堂。來到杭州城內過,我與哥哥說言章。前面就是孔聖堂。

杭州城裡鬧洋洋,離城十里孔聖堂。二人下馬門口站,一堂學友笑洋洋。誰家一對好鴛鴦。

二人進門把禮行,先生堂上笑盈盈。東邊瓦屋無人住,二人在此讀五經。讀書習字要用心。

兄弟二人進書房,我與哥哥作商量。哥買青紗連帳子,弟買柏木打涼床。二人睡睡共一床。

裁縫木匠亂忙忙,打起涼床丈二長。青紗帳子長丈二,中間好放讀書箱。二人同桌各燈光。

日同茶飯夜同床,梁兄聽我說言章。二人睡睡兩頭睡,腳手不許亂忙忙。稟告先生打戒方。

山伯開口把話論,我把賢弟問一聲。六月炎天不洗澡,睡醒怎不脫衣襟。從頭說與我知情。

英臺開口笑洋洋,梁兄聽我說言章。身上三百黃絲扣,解得扣來天又光。哪有閒工脫衣裳。

英臺又來說言章,自幼有病在身上。許了三年著衣願。三年不許脫衣裳。神明保佑可安康。

山伯聽說這原因,心中只當是真情。睡在床上安本分,腳手並不亂胡行。從今以後作正經。

七月秋來八月涼,後園棗子一齊黃。三千學友齊來到,眉來眼去亂忙忙。半吞半吐笑洋洋。

棗子樹下鬧洋洋,學友都來看嬌娘。打的打來搶的搶,英臺只把袖來藏。都來調戲女嬌娘。

棗子樹下好乘涼,秋風吹動女花香。眾位學友都來笑,都笑英臺是女娘。莫非女子改男裝。

英臺便來說端詳,眾位學友聽言章。莫非前生是女子,今生還做女花香。讀書之人莫顛狂。

眾位學友笑洋洋,讀書之人不顛狂。罵我學友猶還可,胸前現出打奶旁。英臺一定是女娘。

英臺當時作了真,眾位枉費讀五經。男子奶大是丞相,女人奶大殺夫君。一同前去問先生。

英臺不必強來爭,何必前去問先生。別人解手企瞭解,你今蹲在地埃塵。英臺一定是女人。

英臺心下自思量,強爭幾句又何妨。蹲了解手是君子,企瞭解手狗淋牆。勸你過後莫顛狂。

英臺不必強來爭,各人解帶脫衣襟。都來脫衣上下比,是男是女見分明。自然見個假和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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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臺聽說著了忙,急忙抽身轉聖堂。後花園中打棗子,學友要我脫衣裳。還要先生作主張。

後園打棗鬧洋洋,驚動先生坐聖堂。喝叫一聲齊跪下,各人獻棗五寸長。免得罰跪打戒方。

眾位學友慌了張,不能回答跪聖堂。要求先生饒恕我,從今日後不顛狂。用心一意讀文章。

英臺上前笑洋洋,先生聽我說言章。自從盤古分天地,哪有棗子五寸長。要求先生恕一場。

先生堂上怒氣生,罵聲英臺小書生。眾位學友無話講,好歹言語你持能。獨你一人強來爭。

堯舜夏禹到商湯,哪有棗子五寸長。先生寫得天大字,學生獻棗五寸長。還要先生細思量。

先生聽說怒胸膛,罵聲英臺小書郎。要我寫得天大字,你才獻棗五寸長。仗你聰明敢持強。

先生聖人坐聖堂,休怪弟子來逞強。聖人本是凡人做,怎能獻棗五寸長。先生強來我亦強。

先生息怒在聖堂,英臺又來把話詳。縱然寫得天大字,也無地大紙一張。還要先生細思量。

先生聽說這言章,默默無言坐聖堂。喝叫一聲齊莫跪,各人上位讀文章。再要邪皮打戒方。

先生堂上叫一聲,各人上位讀五經。日後不許亂下位,讀書習字要用心。自然有日得功名。

一張白紙四角長,各人上位寫文章。山伯一日七張紙。英臺十五不著忙。可惜英臺是女娘。

英臺提筆不慌忙,要比山伯兩倍強。日後定非池中物,青雲得路上天堂。鰲頭獨佔喜非常。

山伯聰明貌堂堂,文章吐鳳亦非常。才儲八斗誰比上,只與英臺難較量。兄弟高下又何妨。

寒露霜降水推沙,魚思長江客思家。你我讀書三年整,家中還有二爹媽。心中思想要回家。

爺孃在家望兒歸,不知你我哪日回。父母思兒肝腸斷,兒思爺孃淚如飛。心下思量不如歸。

七月秋來八月涼,燕子雙雙繞高梁。英臺一見春心動,要與梁兄轉回鄉。姻緣早配早成雙。

自從結拜就有心,山伯哪知此事情。同學三年言未露,真心真意待哥身。姻緣早配早成婚。

英臺立志要回程,叫聲梁兄聽原因。同學三年六個月,離別堂上二雙親。辭別先生轉回程。

山伯聽說要回程,賢弟與我一樣心。出門三年六個月,心中牽掛二雙親。兄弟收拾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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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臺心下自思量,心想與哥結成雙。路上將言來打探,看他知詳不知詳。姻緣成就入洞房。

二人來到孔聖堂,拜見先生聽言章。二人讀書三年整,辭別先生轉回鄉。學生歸家奉爺孃。

先生聽說要回鄉,二人路上有商量。千山萬水路又遠,多多拜上你爹孃。少到府上問安康。

辭別學友就動身,一堂學友送出門。眾位學友齊作揖,兄弟雙雙緩緩行。少到貴府看雙親。

兄弟雙雙往前行,一心只奔自家門。逢山不看山中景,遇水不看打魚人。河清海晏樂太平。

行了一程又一程,遠遠望見一花亭。英臺心下來思想,說個比方試哥心。看哥知情不知情。

挽手同行園內遊,園中一棵好石榴。本想摘個梁兄吃,有些滋味在內頭。怕哥吃了不肯偷。

賢弟說話好蹊蹺,山伯就把手來搖。君子謀道不謀食,怎麼吃了又來偷。賢弟說話無根由。

二程來到古廟門,兄弟焚香拜神明。拜了二十單四拜,黃錢化在地埃塵。保佑兄弟早回程。

叫聲梁兄聽原因,土地公婆二尊神。日同茶飯夜同宿,此處又無半個人。再不動手枉為神。

賢弟說話不正經,自古將人莫比神。牆有風來壁有耳,輕視神明罪不輕。山伯謝罪出廟門。

三程來到古井邊,撥開青苔照容顏。哥哥好比男子樣,愚弟好比女嬌蓮。好對夫妻少線牽。

挽手牽哥笑連連,一男一女照容顏。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周全。我與梁兄卻無緣。

賢弟說話有些呆,莫把春心動起來。你我回家將婚配,爺孃自然有安排。有了青山莫愁柴。

四程來到一條河,河邊一對好嬌鵝。鵝公鵝婆成雙對,兩足忙忙快如梭。日同茶飯夜同窠。

英臺叫哥看嬌鵝,兩足忙忙快如梭。鵝公前面來引路,鵝婆後面笑呵呵。口口聲聲叫親哥。

賢弟說話太羅嗦,堂堂男子比嬌鵝。讀書之人口要穩,風流話兒莫說多。披星戴月無奈何。

五程來到紫竹林,紫竹林中觀世音。前面走的彌勒佛,後面走的活觀音。叫哥快來看分明。

山伯心中解不明,幾多比方猜不清。前面哪有彌勒佛,後面哪有活觀音。無風起浪亂胡行。

英臺轉面笑盈盈,有影無形是神明。梁兄好比彌勒佛,愚弟好比活觀音。哥哥快來把香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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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不知半毫分,賢弟說話不正經。他是神仙為佛祖,彌勒怎能隨觀音。賢弟枉費讀五經。

六程來到一河邊,河邊一隻打漁船。只有船兒來就岸,哪有岸兒來就船。倒轉乾坤地做天。

賢弟說話太延纏,莫說岸兒來就船。若是狂風起大浪,自然搖地靠岸邊。賢弟何不許多言。

七程來到一山窪,前面一地好西瓜。摘個西瓜分開看,瓜瓤裡面放紅霞。識破口味莫偷瓜。

賢弟說話好一差,不是金銀不是花。路上瓜果隨手帶,不過口渴當清茶。縱然有味不偷瓜。

八程來到清水湖,對對鮮魚水上游。手牽梁兄來觀看,恨煞魚兒不回頭。千方百計不上鉤。

賢弟說話太蹊蹺,延纏話兒說多了。你我不是打魚漢,管它回頭不回頭。管它上鉤不上鉤。

九程來到一池塘,池塘蓮花朵朵香。口口叫哥把花采,帶哥一把上花臺。一朵鮮花入哥懷。

山伯心中解不開,賢弟說話太不該。摘了蓮花損了藕,莫惹是非莫惹災,恐怕後面有人來。

十程來到一河坳,河水滔滔好心焦。兩下對面又不遠,下無渡船上無橋。隔斷歸家路一條。

望見河水湧忙忙,二人急的無主張。哄哥人家借竹杖,借根竹杖把水量。或深或淺不驚慌。

山伯聽說就動身,忙把朋友請一聲。我是杭州讀書轉,河水隔斷不能行。借根竹杖試水深。

英臺河邊嘆一聲,哪有這樣懵懂人。趁此機會把河過,急忙解帶脫衣襟。免得露出女釵裙。

山伯借篙到來臨,英臺那邊穿衣襟。開口就把賢弟問,河水中間幾多深。或深或淺我好行。

英臺那邊笑洋洋,梁兄聽我說言章。若問河水深和淺,打個字謎你猜詳。丁字咬口內面藏。

山伯低頭把字猜,午時猜到未時來。三千大字我識得,這個小字卻難猜。轉往杭州問師臺。

梁兄問字轉學堂,回來先到我家鄉。我家小妹十六歲,許配梁兄結成雙。二八四六莫延長。

問了先生轉回程,自然到府看雙親。離城不知多少路,說個路徑我知情。免得路上問別人。

離城十里祝家莊,西邊有個石牌坊。東邊有個土地廟,把門獅子笑洋洋。就是愚弟小屋場。

隔河作揖兩分開,哥往杭城我回鄉。妹子親口許配你,三七一九莫延長。急早回家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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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往杭州問先生,龍行虎步動人心。當初不該許大願,又怕紅綾作證憑。只怕姻緣不能成。

望哥不見轉回程,想起梁兄氣壞人。千方百計提不醒,呆不呆來明不明。好似一個草把人。

不該要哥問先生,如今一人獨自行。路上走了一個月,家鄉不遠面前呈。不覺來到自家門。

英臺來到自家門,氣象依然色色新。一步來到高堂上,拜見年老二雙親。離別膝下有三春。

爺孃堂上笑洋洋,我兒杭州轉回鄉。行路之人多辛苦,忙叫銀心奉茶湯。你扶姑娘進繡房

見了爺孃進繡房,打開箱櫃換衣裳。上身穿的紅綾襖,八福羅裙是薑黃。梳頭依然用油光。

英臺打扮出繡房,堂上拜見二爹孃。兩邊又拜哥和嫂,一家歡笑喜非常。再與嫂嫂說短長。

手牽嫂嫂笑連連,你我一同進花園。繡房與你三擊掌,花園裡面發誓言。瞞得嫂嫂不瞞天。

都往花園看紅綾,挖起紅綾放光明。一家大小齊喝彩,英臺不是下等人。陳氏嫂嫂賠小心。

英臺喜得笑洋洋,嫂嫂不必掛心上。奴家度量寬如海,過後說話要謹防。海水不可用斗量。

爹孃開口把話論,叫聲我兒聽原因。你在杭州三年整,爺孃在家記在心。常念我兒果是真。

英臺讀書有名聲,驚動同鄉共井人。親戚六眷來恭喜,就辦酒席在高庭。冰清玉潔永傳名。

親戚六眷轉回程,英臺送客出大門。心中牽掛梁山伯,不知何日轉回程。憂憂悶悶只在心。

英臺房中繡鴛鴦,有個媒人到高堂。員外一見忙行禮,分賓坐下笑洋洋。特到府上問安康。

員外堂上笑盈盈,貴客從不到寒門。有何貴事來到此。到我寒舍有何情。從頭說與我知情。

媒人開口笑洋洋,我與員外作商量。東邊有個馬大戶,他的金銀用斗量。說合令愛結成雙。

我與令愛作媒人,愚弟不是假奉承。馬家所生只一子,取名馬俊秀才身。門戶相對好開親。

員外聽說笑盈盈,有勞貴步到寒門。忙把酒席來辦起,小女之事我應承。願與馬家來開親。

媒人辭別就動身,回覆馬家好開親。先定良辰並吉日,多辦禮物到他門。郎才女貌正相拼。

聘禮抬到祝家莊,員外迎接笑洋洋。馬家辦的八色禮,全部陳列在高堂。媒人辭別就回鄉。

英臺聽說配馬郎,當時房中哭斷腸。親口許配梁山伯,爹孃又許姓馬郎。腳踏兩船有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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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姐房中想梁郎,如何兩月不回鄉。莫是路上得了病,不知路上短和長。捶胸頓足無主張。

英臺房中哭一聲,心中埋怨二雙親。心想配給梁山伯,又與馬家來開親。怎麼對住姓梁人。

一想梁兄日落西,猶如刀割我肚皮。天邊想的地邊轉,梁兄一人好孤棲。哭斷咽喉哥不回。

二想梁兄正黃昏,漁翁收釣鳥投林。鴛鴦對對交頭睡,恨煞梁兄不回程。我與梁兄兩離分。

三想梁兄去點燈,對著孤燈嘆幾聲。來來往往人無數,怎麼不見姓梁人。把我丟在冷水盆。

四想梁兄上牙床,分開羅帳淚汪汪。衣裳懶脫和衣睡,忽聽鐵馬響叮噹。真真想的痛斷腸。

五想梁兄淚拋梭,夢中昏迷滿床摸。牙床不見梁山伯,叫聲天來哭聲哥。喉嚨哭咽用手搓。

六想梁兄睡不寧,面對孤燈訴苦情。先前只說有好處,誰知今日兩離分。天不由人枉費心。

七想梁兄月不圓,月裡嫦娥愛少年。好朵鮮花不結果,好個明月不團圓。好個姻緣不周全。

八想梁兄雞正啼,眼淚流溼枕邊衣。夢裡與哥來相會,共枕同眠在一堆。醒來依然各東西。

九想梁兄天大光,起來憂悶懶梳妝。茶不思來飯不想,前世燒了斷爐香。今世夫妻不成雙。

十想梁兄出房門,揩乾眼淚見雙親。爹孃面前不好說,哥嫂面前不好明。忍氣吞聲只在心。

見了爺孃進繡房,越思越想淚汪汪。月老錯注姻緣簿,奴家也是妄思量。想配夫妻夢一場。

千思萬想也枉然,哭聲梁兄叫聲天。奴家約你十天轉,如何一月不回還。也是梁兄命無緣。

望了一天又一天,腳下蹬得地皮穿。千山萬水路又遠,一腳難踏兩邊船。難怪奴家不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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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訪 ☆ 友

山伯到了杭州城,拜見先生孔聖人。先生一見將言問,你與英臺轉回程。如何一人又轉身。

山伯跪在孔聖堂,稟告先生聽言章。在路行了多少日,望見河水湧忙忙。上無渡船下無橋、

叫我借篙把水量。學生聽說走忙忙。量得河水深和淺,二人過河心不慌。及早回家看爹孃。

學生借篙到河旁,英臺那邊穿衣裳。問他河水深和淺,打個字謎我猜詳。丁字咬口內面藏。

學生當時把字猜,午時猜到未時來。三千大字我識得,這個小字解不開。轉往杭州問師臺。

先生開口說言章,英臺本是女嬌娘。丁字咬口是可字,河水可過也無妨。虧你一人轉學堂。

英臺聰明世無雙,哄你人家借竹杖。男女過河不方便,她好解帶脫衣裳。免得露出女嬌娘。

呆子你好不思量,有眼無珠在世上。同學三年六個月,日同茶飯夜同床。不知英臺是女娘。

山伯聽說掉了魂,先生說的是真情。一路言語打探我,句句比她是女人。山伯愚蠢枉為人。

稟告先生聽言章,英臺一定是女娘。又把小妹許配我,我也難得作主張。辭別先生我回鄉。

先生八卦定陰陽,留住山伯在學堂。留住山伯一個月,二人夫妻不成雙。相思病兒見閻王。

山伯學中悶沉沉,想起英臺氣壞人。自己既是裙釵女,如何將妹許我身。我也難得定盤星。

山伯心中解不明,回家好辨假和真。提足來到聖堂上,躬身作揖把禮行。學生今日要回程。

你今一定要回鄉,回家先到祝家莊。姻緣本是前生定,切莫強求這鴛鴦,還要自己作主張。

辭別先生就動身,獨自一人往前行。路上言語打探我,句句比她是女人。心中想的亂紛紛。

一路之上細思量,英臺一定是女娘。趕到她家把親定,姻緣成就入洞房。斬殺豬羊謝上蒼。

行了一程又一程,憂憂悶悶只在心。聰明伶俐英臺女,幾時能到祝家門。見了英臺放寬心。

山伯急忙趕路程,行了一月又餘零。來到祝家下了馬,看門童子問一聲。相公何方哪裡人?

山伯開口說言章,貴府可是祝家莊。我是杭州讀書轉,前來奉看二爹孃。要訪學友祝九郎。

童子聽說笑洋洋,寒舍就是祝家莊。我家只有祝九姐,我家並無祝九郎。哪有男子訪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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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一聽掉了魂,一陣冷汗劈頭淋。心中猶如打戰鼓,臉上好似火來焚。於今才見假和真。

山伯上前把禮行,忙把童子請一聲。結拜兄弟梁山伯,與她同學有三春。前來奉看二雙親

童子聽說笑盈盈,姑娘常念姓梁人。相公門外等候我,我到繡房報信音。叫她親自接你身。

童子急忙到繡房,叫聲姑娘聽言章。門外來了梁山伯,年方二九貌堂堂。要訪學友祝九郎。

聽說梁兄到來臨,蹬一腳來恨一聲。也是冤家該如此,如何一月不回程。要想夫妻在來生。

揩乾眼淚出房門,爺孃那裡稟一聲。孩兒結拜梁山伯,猶如同胞共母生。前來奉看二雙親。

爹孃聽說笑洋洋,學友來到俺家鄉。我兒親自去迎接,接到堂上奉茶湯,何必前來問爺孃。

英臺接著問爺孃,去接山伯到書房。我今還是男打扮,我今還是女梳妝。稟告二老作主張。

我兒聽我說言章,在家不比在學堂。男子應該男打扮,我兒還是女梳妝。快迎學友到書房、

英臺房中巧梳妝,梳頭就用油來光。點了胭脂和水粉,八寶金環吊耳旁。金銀首飾放霞光。

大花紅襖片金黃,絲帶飄飄到兩廂。八幅羅裙水波浪,鳳頭繡鞋三寸長。好似仙女下天堂。

輕移蓮步出繡房,銀心引路過高堂。門外迎接梁山伯,手牽梁兄把話詳。哥哥路上可安康?

山伯一見女佳人,嚇得三魂少二魂。結拜兄弟是男子,請問姑娘是何人?不勞姑娘接我身。

英臺上前把禮行,山伯還禮在大門。杭州讀書就是我,我是英臺接哥身。請到書房說分明。

挽手同行到書房,山伯開口說言章。同學讀書是男子,如今又是女嬌娘。從頭說與我知詳。

銀心捧茶到書房,英臺叫哥聽言章。此人哥哥可認識?她是銀心伴九郎。假扮書童去學堂。

英臺接茶說言章,這個緣故你難猜。爹孃生我是女子,想到杭州讀文章。女打男裝進學堂。

山伯聽說心下慌,後悔當初無主張。早知你是裙釵女,配合成婚也無妨。何愁花燭入洞房。

面對英臺把眼睜,一陣迷來一陣昏。同學三年六個月,不知英臺是釵裙。有眼無珠枉為人。

你我分別在河坡,今日才到你龍窠。多蒙賢弟不嫌棄,小妹許我結絲羅。河坡之言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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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臺無有話來詳,山伯又來說言章。莫是爹孃未得信,還要賢弟幫點忙。再與爺孃作商量。

英臺低頭不做聲,默默無言只在心。路上許配梁山伯,爺孃又許姓馬人。怎麼對住姓梁人。

低頭半天悶在心,慢慢回答兩三聲。家中哪有小妹子,就是奴家許哥身。天天望哥轉回程。

山伯聽說笑洋洋,慌忙作揖喜非常。這是山伯有造化,先拜兄弟後成雙。親上加親入洞房。

英臺當時說內容,一場歡喜一場空。奴家約你十天轉,如何一月信不通。急的奴家似轉蓬。

每日望哥哥不來,可恨媒人那狗才。爹孃將我配馬俊,奴家蹬斷紅繡鞋。拆散姻緣兩分開。

山伯聽說這般情,險乎跌倒地埃塵。眼淚汪汪望著姐,喉嚨硬了難做聲。氣得冷汗劈頭淋。

猶如死去又還魂,慢慢開口說幾聲。先前許我梁山伯,緣何又許姓馬人。把我丟在冷水盆。

手指英臺罵一聲,你是催命五閻君。你今害死梁山伯,絕我梁家後代根。一口兩舌是女人。

與你同學有三春,未有假意半毫分。你今害我梁山伯,追我一命見閻君。看你忍心不忍心。

山伯說的氣沖天,一口鮮血湧胸前。這是賢弟害了我,兩眼昏花淚漣漣。只怕此病難過年。

梁兄埋怨我應當,奴在房中哭斷腸。等你一月無音信,爹孃把我配馬郎。自古婚嫁由爹孃。

山伯聽說氣壞人,水性楊花是女人。半由爹孃半由你,傷風敗俗推別人。何必推在二雙親。

英臺聽說淚淋淋,無情無義是奴身。今生不能同羅帳,來世與哥再配婚。要求閻王準個情。

山伯聽說好悲傷,賢弟說話不思量。今生這樣來害我,還管來世短共長。前世燒了斷爐香。

英臺見哥做了真,雙腳跪在地埃塵。我若待哥有假意,打在陰司地獄門。永世千年不翻身。

山伯當時怒氣生,白眼咒兒哄誰人。既是真心來待我,何必許配兩家人。千年萬載落罵名。

英臺聽說淚滿腮,打我罵我也應該。哪怕雪山高萬丈,太陽一出自化開。事久人心現出來。

想起當時結拜期,心想鴛鴦並翅飛。同學三年六個月,二人時常在一堆。從今往後各東西。

山伯當時哭啼啼,莫提當初結拜期。如今貓兒哭老鼠,千哭萬哭假慈悲。兩眼哭的假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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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臺無言難做聲,手摸胸膛悶在心。千言萬語哥不信,奴家願死見閻君。免得梁兄起怨心。

一嘆當初在柳林,二人下馬拜崑崙。我為兄來你為弟,猶如同娘共母生。兄弟一同拜先生。

兄弟雙雙到學堂,先生一見笑洋洋。男子作揖男子樣,女人作揖下身長。一堂學友笑洋洋。

二嘆兄弟上牙床,說你怎不脫衣裳。不脫衣裳有緣故,恐怕露出女嬌娘。花言巧語哄梁郎。

當初不該把誓盟,紅綾埋在牡丹亭。我若杭州不失節,紅綾依然放光明。名揚四海永傳名。

三嘆園中去乘涼,秋風吹動女花香。學友笑你是女子,只有山伯不知詳。枉費為人在世上。

奴家當時著了忙,急急忙忙轉學堂。眾位學友都識破,識破機關不可擋。故此奴家要回鄉。

四嘆兄弟路上行,賢弟打探解不明。也是愚兄才學淺,有眼無珠不認人。枉費賢弟幾多心。

英臺聽說淚滿腮,前世未曾修的來。竹籃打水空過了,快刀切藕兩分開。我是人乖命不乖。

五嘆中途過河坡,好似牛女渡銀河。牛郎站在河東岸,織女站在河西坡。二人人和意不和。

英臺聽說淚雙流。奴家心中掛兩頭。不該與哥來分手,同到我家把親求。哪怕爺孃不應奴。

六嘆一人轉學門,先生提醒夢中人。眾位學友恥笑我,山伯落在冷水盆。憂憂悶悶只在心。

英臺聽說淚紛紛,可恨媒人爛舌根。每日家中望穿眼,如何一月不轉身。急的三魂少二魂。

七嘆賢弟女嬌蓮,一口兩舌為那般。馬俊好比仙家子,弟比嫦娥伴他眠。把我拋在大路邊。

英臺聽說淚汪汪,打我罵我也應當。獵馬不吃回頭草,烈女不配二夫郎。死不將身配馬郎。

八嘆賢弟哭啼啼,不想今日兩分離。好比風箏斷了線,好比綾羅斷了機。除非夢裡在一堆。

我勸梁兄莫思量,再請媒人定嬌娘。越州美女由哥選,選個美女結成雙。自然花燭入洞房。

九嘆賢弟大不該,哪怕仙女下凡來。月裡嫦娥我不愛,縱然有貌也無才。哪有賢弟這樣乖。

我勸梁兄莫憂心,梁家只有哥一人。才貌美女世上有,夫妻和好鼓瑟琴。自然天賜玉麒麟。

十嘆賢弟淚滿膛,山伯一定命不長。我若回家身死了,到我靈前吊爐香。念及結拜在學堂。

哥哥不必苦傷心,未必哥死我貪生。奈何橋上等候我,我與梁兄一路行。二人同死見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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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弟不必哭哀哀,山伯也是命安排。你與馬家成婚配,麒麟早賜永同偕。山伯要上望鄉臺。

二人哭的好傷心,鐵石人兒也淚淋。快叫銀心辦酒席,手提銀壺把酒斟。勸哥開懷飲幾巡。

一杯酒兒勸梁兄,不勸梁兄勸何人。梁兄飲乾這杯酒,表表奴家一片心。把奴丟在九霄雲。

山伯接酒淚淋淋,空費賢弟一片心。我今回家難捨你,馬家擇日來娶親。自然丟在九霄雲。

二杯酒兒勸我哥,我勸我哥莫想我。這是奴家害了你,拆散鴛鴦不同窠。奴家也是無奈何。

山伯接酒哭啼啼,一個東來一個西。為的河邊一句話,一對鴛鴦兩邊飛。自己拆散埋怨誰。

三杯酒兒哭一聲,莫把奴家掛在心。紅顏女子多薄命,兩下無緣不成婚。天河隔斷兩離分。

山伯回言淚淋淋,莫把凡女比仙人。牛郎織女天河隔,七月七日會私情。我與賢弟永離分。

四杯酒兒勸我郎,手提銀壺淚汪汪。今生不能同羅帳,來世與哥結成雙。要求閻王作主張。

山伯回言淚汪汪,賢弟一片假心腸。既有真心來待我,早把真言稟爺孃。自然不得配馬郎。

五杯酒兒勸哥身,父母生哥一個人。堂上父母年又老,梁家靠哥接後根。要做披麻戴孝人。

山伯回言淚淋淋,難捨堂上二雙親。兒今不能送娘老,空養孩兒十八春。難做披麻戴孝人。

六杯酒兒勸哥懷,梁兄要把奴丟開。萬貫家財靠哥管,爹孃死後靠哥埋。還要靠哥祭墳臺。

山伯回言淚滿腮,叫我如何丟的開。倘若山伯身死了,萬貫家財都丟開。誰人與我祭墳臺。

七杯酒兒勸哥身,把奴丟在九霄雲。閒來觀看山中景,悶來去做釣魚人。寬心樂意享太平。

山伯接酒淚滿襟,叫我怎樣放得心。口說不想心中想,美酒佳餚難入唇。相思病兒見閻君。

八杯酒兒哭啼啼,忙把羅帕揩哥淚。天天去邀好朋友,或打骨牌或下棋。縱然有病也輕微。

山伯回言淚滿懷,如何說出此話來。自古藥能醫假病,真愁酒醉解不開。只有夢裡會裙釵。

九杯酒兒淚滿腮,叫哥精神打起來。留得五湖明月在,何愁無處把鉤排。梧桐自有鳳凰來。

山伯回言淚滿懷,河坡話兒丟不開。愛你容顏生的好,哪怕仙女下凡來。除非轉世又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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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杯酒兒淚拋梭,哭聲梁兄叫聲哥。遇飲酒時須飲酒,得高歌處且高歌。從今日後莫想我。

山伯接酒淚淋淋,酒中觀見我親人。連人帶酒吞下肚,酒在肚中人在心。要我丟開萬不能。

我勸梁兄我的人,青春年少保自身。猶如奴家身死了,勸哥開懷放寬心。相思病兒損精神。

哭聲梁兄淚淋淋,奴家言語記在心。回家還要將書讀,書中裡面出黃金。自古詩書不誤人。

一勸梁兄哥聽音,第一要敬二雙親。父母恩情深似海,早晚茶飯要辛勤。孝順傳與後代人。

山伯回言恨一聲,可恨賢弟不是人。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賢弟是假心。

二勸梁兄聽原因,兄弟和好莫相爭。打虎還靠親兄弟,上陣還靠父子兵。千朵桃花一樹生。

山伯回言恨二聲,與你結拜當親生,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難何曾見一人。怎麼害我姓梁人。

三勸梁兄哥聽音,勤讀詩書看五經。倘若一官並半職,上致君來下澤民。孝悌忠信掛門庭。

山伯回言恨三聲,我讀詩書損自身。人說讀書須用意,看來一字值千金。不識可字轉杭城。

四勸梁兄記在心,交朋結友要至誠。朋友面前言莫假,開口說話要當心。總要公平對別人。

山伯回言恨四聲,柳林之中拜崑崙。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如今又許姓馬人。

五勸梁兄保自身,席前飲酒要留心。勸哥莫飲過量酒,醉後添杯損精神。還怕酒後吐真情。

山伯回言恨五聲,賢弟莫提酒中情。渴時一滴如甘露,醉後添杯不如無。飲酒無量不亂行。

六勸梁兄要正經,花街柳巷切莫行。用了銀錢無仁義,反來敗了哥的名。好色之人少前程

山伯回言恨六聲,賢弟親口許婚姻。君子愛財取有道。貞婦愛色理正經。一女兩配為何情。

七勸梁兄要公平,百兩黃金要命登。自古錢財如糞土,常言仁義值千金。錢財之事要分明。

山伯回言恨七聲,你把財寶看的真。馬家禮物般般有,爹孃一見就動心。把我丟在爛泥坑。

八勸梁兄聽奴音,不美之事哥莫爭。為人要學張公義,百忍堂上出黃金。九世同居家不分。

山伯回言恨八聲,哪個與你配為婚。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想起此事氣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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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勸梁兄要至誠,莫把農家看的輕。男耕女織有飯吃,一生衣祿不求人。耕種二字出黃金。

山伯回言恨九聲,同往杭州讀書文。世上萬般皆由命,看來由命不由人。同床三載不成婚。

十勸梁兄淚淋淋,要讀詩書教子孫。有朝一日得中了,金榜題名氣象新。一品當朝耀門庭。

山伯回言恨十聲,不脫衣裳為何情。只有山中有直樹,哪知世上無直人。花言巧語哄了人。

哭聲哥來我親人,奴的言語記在心。回家還要把書讀,書中裡面出黃金。只有詩書不誤人。

十恨恨的氣沖天,埋怨賢弟也枉然。此處不是藏身所,反而耽誤我回還。急早辭別轉家園。

聽說梁兄要回程,喉嚨硬了難做聲。同學三年六個月,如今一夜也不能。猶如刀割我的心。

手牽梁兄哭一聲,我今打扮送哥身。大紅包頭齊眉勒,腳下繡鞋緊緊登,要送梁兄十里程。

挽手牽哥出書房,挽手牽哥哭聲郎。倘若梁兄有差錯,叫我如何不思量。我送梁兄轉回鄉。

一送梁兄出書房,香袋掛在哥身上。香袋是奴親手繡,戴在哥身自然香。見袋猶如見九娘。

我送梁兄到堂前,昔日有個陳杏元。我哥好比梅良玉,重臺分別淚漣漣。只怪爹孃不周全。

叫聲賢弟聽我言,昔日有個王寶釧。綵樓拋球配平貴,她父當朝一品官。苦守寒窯十八年。

二送梁兄到大堂,手拿白扇哭一場。一面黃來一面白,一邊乖姐一邊郎。二人隔紙不成雙。

我送梁兄出大堂,昔日有個楚平王。父納子妻綱常亂,樊城下書害忠良。伍員伐楚天下揚。

賢弟不必比平王,只怪賢弟無主張。馬家花轎來到此,就把銀心配馬郎。愚兄過後永不忘。

三送梁兄出大門,我把手巾送親人。上面繡的長生草,七日七夜未停針。特為繡來送親人。

我送梁兄到牆頭,勸哥回家切莫愁。前朝有個陳世美,拋別前妻在家園。他與玉葉配藍田。

叫聲賢弟聽我音,山伯不是負義人。琵琶亭前來相會,不認前妻為何情。趙品言語值千金。

四送梁兄出院橋,眼淚汪汪往下拋。送哥絲帶長丈二,雙手與哥緊栓腰。恩情盡在這一條。

我送梁兄過了橋,好比關公把袍挑。曹操設計來陷害,紅袍送到霸陵橋,華容道上把他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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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弟休要比古人,關公一夜奔古城。曹操百般留不住,過了五關送文憑。山伯不領空頭情。

五送梁兄到牌坊,送哥羅帕四四方。四角繡的蝴蝶夢,牡丹花開在中央。還有烏鴉引鳳凰。

我送梁兄過牌坊,莫把奴家掛心上。周朝李文和李廣,鋼刀殺妻保皇娘。梁兄何必苦思量。

賢弟說話太不公,為人忠孝記心中。鋼刀殺妻把忠盡,愚兄兩頭都是空。孝不孝來忠不忠。

六送梁兄六里亭,手牽梁兄淚淋淋。梁兄長寄書和信,奴家繡房等信音。免得奴家掛在心。

我送梁兄到山林,哥將愚弟比得輕。奴家好比雪梅女,冰清玉潔伴哥身。我哥好比那商林。

山伯聽說淚淋淋,怎麼將兄比商林。他為相思喪了命,天賜商路在朝廷。可憐山伯斷了根。

七送梁兄過河東,帽子繡的滿面紅。兩邊繡的烏雲朵,中間繡的九條龍。時興樣子大不同。

我送梁兄路上行,昔日有個樊夫人。梨花愛的丁山將,她的爹孃不應承。兩軍陣前動春心。

賢弟說話好一差,怎麼不學樊梨花。殺父從夫婚姻配,三擒兩捉到薛家。唐朝兵馬付與她。

八送梁兄過了橋,一對荷包掛郎腰。兩邊繡的雙獅子,錦絲根根兩邊飄。荷包雖小費功勞。

我送梁兄緩緩行,昔日有個穆桂英。桂英喜愛楊宗保,六郎掛帥不順情。轅門斬子為何情。

叫聲賢弟我的嬌,宗保也曾把親招。下寨救夫來獻寶,孟良焦贊把手招。六郎不饒也得饒。

九送梁兄過橋西,繡根絲帶四柳須。輕輕系在哥身上,蝴蝶雙雙上花枝。好個鮮花不遇時。

我送梁兄慢慢行,蘇秦求官空回程。周氏三娘情性假,更把言語激蘇秦。後來得中狀元身。

賢弟說話好稀奇,蘇秦求名世間稀。他掌六國丞相印,身穿紫袍轉回歸。至今留名萬古題。

十送梁兄十里亭,取下金釵送親人。勸哥回家莫想我,多吃茶飯養精神。見物猶如見奴身。

我送梁兄過長亭,奴家好比女林英。哥哥好比韓湘子,九度文公十度妻。我與哥哥在一堆。

賢弟送我十里亭,一路之上比古人。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費了賢弟幾多心。

我送梁兄十里完,扯住梁兄淚漣漣。只想奴家成婚配,惱恨爹孃不周全。也是奴家命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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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哭的好傷心,今日送我十里亭。你把好物來送我,我今死也不甘心。不做忘恩負義人。

我送親哥在路旁,手牽梁兄淚汪汪。與哥情義真難捨,兩下私情各一方。過後思奴是難當。

賢弟不必淚拋梭,你看愚兄怎奈何。觀弟容顏如活佛,心想回家結絲羅。丟落愚兄好折磨。

英臺哭的淚滿懷,思想我哥難丟開。只怪奴家哄了你,不該要哥轉學堂。一同回家好商量。

山伯哭的淚淋淋,叫聲賢弟我回程。二人私情從此斷,再不閒談假事情。算我陽間走一巡。

手牽梁兄淚漣漣,十里亭上說一遍。指望與哥成婚配,惱恨爺孃不周全。奴家與哥命無緣。

賢弟不必幾多心,前言後語要對人。男子說話將軍箭,女子說話不正經。舌頭嘴內打翻身。

山伯越說氣滿懷,一口鮮血湧上來。口口吐的大血塊,聲聲恨的祝英臺。性命送與女裙釵。

見哥相思成了真,雙手把哥靠在身。手拿羅帕揩哥汗,扶哥上馬轉回程。叫我如何放的心。

太陽當頂正當中,長亭分別我梁兄。兩眼哭的紅桃子,喉嚨哭的像鴨公。實是難捨我梁兄。

山伯上馬淚淋淋,兄弟分手在長亭。你我只會這一面,要想相逢到來生。鼓打三更會鬼魂。

二人作揖各回程,哭的天昏地也昏。正是藕斷絲不斷,鐵石人兒也淚淋。肉落千斤好傷心。

我送梁兄十里亭,猶如刀割我的心。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送斷腸人。鋼刀割肉兩離分。

叫聲梁兄我的乖,慢慢走來慢慢捱。分別話兒說不盡,喉嚨硬了口難開。路上跌倒祝英臺。

山伯馬上淚滿懷,只見賢弟跌塵埃。口裡只把賢弟怨,心裡還念祝英臺。實是難捨女裙釵。

山伯馬上好傷心,恍恍惚惚不安神。嘆口氣來吐口血,口口鮮血染衣襟。相思病兒成了真。

叫聲梁兄我的人,如何即刻就動身。馬上加鞭如閃電,不見梁兄淚淋淋。跌倒塵埃難起身

銀心扶起女嬌娥,睜開兩眼不見哥。眼淚汪汪望不見,梁兄去的快如梭。你看奴家好折磨。

哭哭啼啼轉回程,走一腳來哭一聲。梁兄為我得了病,仙丹妙藥也不靈。相思病兒怕逢春。

可憐折磨祝英臺,一聲哭進繡房來。花環首飾我不戴,雙手扯破紅繡鞋。倒在牙床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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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心扶起祝英臺,慢慢勸醒女裙釵。為人吃了五穀米,哪個人兒不生災。自然天賜貴人來。

銀心相勸女嬌娘,睜開兩眼不見郎。梁兄為我身得病,不能侍候在身旁。時時刻刻想梁郎。

子時想郎一夜長,推開窗子望月光。月亮也有團圓日,不知我郎在哪方。自思自想哭斷腸。

丑時想郎雞正啼,忽然金雞鬧嘻嘻。奴家害了梁山伯,梁兄誤了少年春。爛板當橋陷人坑。

寅時想郎天又明,喜鵲叫散滿天星。洛陽橋上花正發,我哥來時不遇時。黃金難買少年時。

卯時想郎天大光,起來啼哭懶梳妝。茶不思來飯不想,前世燒了斷爐香。今世夫妻不成雙。

辰時想郎日出東,時刻想郎在心中。太陽一出往西走,梁兄一去永無蹤。要想相逢在夢中。

巳時想郎進廚房,廚房魚肉滿盤裝。打下心思吃口飯,喉嚨緊閉舌不張。一心只想我的郎。

午時想郎在佛堂,稟告神佛聽言章。我今燒香無別事,保佑我哥壽延長。佛前點起百合香。

未時想郎伴門庭,想起梁兄淚淋淋。眼觀路上人來往,一來一往幾多人。不見梁兄到來臨。

申時想郎進繡房,端起花繃繡鴛鴦。拿起針線懶得繡,懶繡花紋想梁郎。不知梁兄病可康。

酉時想郎又一天,心中好似滾油煎。白天想郎猶還可,夜裡想郎不入眠。要想相會在來生。

戌時想郎吹燈眠,摸著枕頭淚漣漣。想起鴛鴦春心動,只怪爹孃不周全。奴家無命哥無緣。

亥時想郎真折磨,想起我哥好心酸。夢裡與哥千遍語,醒來不見滿床摸。可憐折磨不折磨。

英臺想郎好傷心,蹬一腳來恨一聲。梁兄為我得了病,仙丹妙藥也不靈。相思病兒送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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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化 ☆ 蝶

山伯馬上哭啼啼,回到家中日落西。來到門前下了馬,四九扶起慢慢移。叫聲爹孃兒迴歸。

山伯移步到高堂,堂上拜見二爹孃。離別三年兒不孝,少在膝下問安康。爹孃一見喜洋洋。

爹孃堂上細端詳,我兒如何麵皮黃。莫是學中書難讀,莫是路上受風霜。莫是牽掛二爹孃。

爹孃有所不知情,父母在上聽原因。在外光陰容易過,回來一時難適應。不是牽掛二雙親。

爹孃聽說這端詳,先生不比你爹孃。莫是學中書難讀,莫是飲食不相當。先生折磨兒回鄉。

山伯回言淚雙流,爹孃在上聽從頭。不是學中規矩緊,不是茶飯少鹽油。遇個佳人結冤仇。

爹孃有所不知情,孩兒遇個姓祝人。出門讀書是男子,回家又是女釵裙。好比觀音少淨瓶。

我兒你是讀書人,何必思想女釵裙。越州城裡好美女,選個我兒結成婚。要比英臺強十分。

山伯回言淚兩行,英臺乖巧女嬌娘。結拜三年六個月,日同茶飯夜同床。叫我如何不思量。

我兒不必淚淋淋,自古結拜勝親生。在外結拜為兄弟,回來當著姊妹親。莫把此事掛在心。

爹孃你又不知詳,親口許配結為雙。孩兒學中回遲了,爹孃將她配馬郎。孩兒如何不思量。

我兒不必掛在心,英臺無義女釵裙。良田美女世上有,除了英臺有別人。何必苦思無義人。

山伯低頭不做聲,越思越想氣壞人。茶不思來飯不想,坐不安來睡不寧。相思病兒是成真。

爹孃見兒淚如麻,叫聲我兒聽根芽。你將書信來寫好,請個閒人到祝家。便把書信交與她。

遠望一人到來臨,我有書信託你們。煩你帶到祝九姐,切莫失落與別人。就說山伯病成真。

姐在房中繡花紋,拆開書信看分明。梁兄怪我錯怪了,奴在繡房等信音。不知我哥怎樣行。

姐換衣襟出房中,急忙前去看梁兄。一直走到哥房裡,牽哥手來摸哥胸。我哥果然病好重。

山伯床上懶翻身,口口叫的狠心人。為姐憂愁多和少,你在家中好忍心。如何今日上我門。

梁兄想我病在床,我買冰糖看我郎。冰糖放在哥口裡,哥莫把我掛心上。我是無義女魔王。

口含冰糖悶在心,想起賢弟難得分。你有真心來待我,如何今日見你身。黃泉路上等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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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相思無藥醫,想弟裙帶來燒灰。冷水調來喝三口,滾水衝來喝三杯。好似神仙妙藥醫。

親哥想的真蹊蹺,裙帶本是奴繫腰。百物煎水由哥選,哪有裙帶當藥膏。奴去求神保哥好。

郎害相思悶沉沉,急忙前去問神明。雙膝跪在塵埃地,神仙在上顯威靈。保佑我哥壽康寧。

問了神仙去抽籤,我看此籤不周全。梁兄此病不得好,等我一路到西天。要想相逢到來生。

抽了籤兒悶沉沉,急忙來到梁家門。把籤拿與哥哥看,要想相逢萬不能。辭別梁兄我回程。

聽說賢弟要回家,氣得山伯腳手麻。飲食半口吞不下,鐵打人心就是她。如何即刻就回家。

英臺辭別轉家門,山伯病體更深沉。易漲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相思病兒好傷人。

正月相思病上身,心中惱恨八九分。閒來無事觀山景,悶去酒館散精神。醉裡也有好乾坤。

相思病兒真可憐,心中猶如滾油煎。要想山伯病好轉,除非英臺共枕眠。留我性命過殘年。

二月相思是花朝,風吹桃花往下飄。有心栽花花不發,哪怕狂風盡力搖。英臺無義把我拋。

百花開放蜜蜂來,蝴蝶雙雙上花臺。牡丹芍藥無心賞,野草殘花任風排。心想遇著祝英臺。

三月相思是清明,家家戶戶上祖墳。男男女女成雙對,不見英臺女佳人。誰來救我命殘生。

一時下雨一時晴,英臺反面不認人。先前有意許配我,於今又許姓馬人。陷我山伯齊頸深。

四月相思工夫忙,幾多大姐去採桑。大姐與我帶個信,多多拜上祝九娘。就說山伯倒了床。

倒在牙床細思量,四九倒茶到書房。開口就把四九叫,孝敬堂上二爹孃。從今莫進我的房。

五月相思是端陽,龍船鼓兒鬧長江。書房擺下一席酒,羊羔美酒不想嘗。一心只想祝九娘。

山伯自己把酒斟,酒到嘴邊不想吞。坐在席上心想姐,詩書拋在九霄雲。何日能見女釵裙。

六月相思是炎天,心中好似亂箭穿。往日學中身有病,英臺不離我身邊。今日不見女嬌蓮。

三伏天氣熱難當,懶到山前去乘涼。無才大姐我不想,只念英臺祝九娘。相思病兒不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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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相思七月七,牛郎織女來相會。牛郎織女天河隔,山伯英臺各東西。鐵石人兒也傷悲。

交秋天氣逐漸涼,母親前來看兒郎。我兒得了什麼病,骨瘦如柴眼落框。茶不思來飯不想。

八月相思白露天,燕子雙雙去南邊。飛禽也有成雙對,我與賢弟不團圓。山伯一人自熬煎。

越思越想越心焦,中秋賞月把香燒。心中惱恨英臺女,未曾過河先拆橋。死在陰司定不饒。

九月相思是重陽,菊花開放滿地香。好朵鮮花不結子,好個明月不團圓。好個姻緣不周全。

倒在牙床細思量,路上行人說藥方。七寶仙丹靈芝草,還有雄黃廣木香。人參肉桂也平常。

十月相思小陽春,城隍廟裡把香焚。山伯親口許大願,佛前點起萬年燈。神聖保佑苦命人。

許了願兒也不靈,記得二人拜土神。親口叫我快動手,反說賢弟不正經。費了賢弟幾多心。

冬月相思淚紛紛,床上被窩用火溫。母親前來開口問,山伯口裡不做聲。急的老母兩淚淋。

母親連忙接醫生,接個醫生把脈評。十全補藥都吃了,六味地黃也不靈。只有英臺是救星。

臘月相思大雪天,一口熱水不能咽。一時發熱一時冷,一時退燒一時寒。得個相思過殘年。

相思病兒整一年,兩眼流淚哭嬌蓮。日裡想來猶還可,夜裡想來睡不安。哭聲英臺叫聲天。

越思越想越心焦,忽然發起子午燒。手牽爹孃嚎啕哭,快到祝家走一遭。問個藥方救兒曹。

我兒聽我把話言,如今問她為哪般。自從與你分別後,並無一人來問安。何必問她討藥丸。

山伯床上哼一聲,罵聲英臺賤釵裙。先前只說同偕老,誰知一去杳無音。可恨英臺不是人。

老母聽說悶在心,提起英臺氣壞人。先前許我梁山伯,如何又許馬家婚。我兒不必想釵裙。

叫你點藥許多言,我今一定喪黃泉。去與不去由在你,頭昏眼黑為哪般。快問藥方轉回還。

老母聽說淚淋淋,急忙上馬就動身。來到祝家下了馬,輕移蓮步進大門。正遇英臺女釵裙。

英臺開口把話論,請問婆婆哪裡人?有何貴事來到此,眼淚汪汪為何情?從頭說與我知情。

未曾開口淚汪汪,我是山伯老親孃。我兒與你分別後,如今得病倒了床。叫我前來問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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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伯母到來臨,連忙就拜伯母身。自從與我分別後,誰知梁兄病成真。音信不通不知情。

聽說梁兄倒了床,叫我如何不思量。指望一日好一日,誰知病重在牙床。這是奴家害了郎。

伯母一見女釵裙,好似仙女下凡塵。烏雲頭髮白白肉,雙手猶如筍出林。世上難尋這樣人。

金蓮三寸足下蹬,坐著好似活觀音。臉似桃花眉似月,齒如石榴風眼睛。難怪我兒不動心。

老母開言淚淋淋,快點藥方我回程。自古搬兵如救火,我兒床上望孃親。不要延纏我動身。

聽說伯母要回程,雙手拉住淚淋淋。梁兄為我得了病,死後難對哥鬼魂。取筆與哥點藥名。

老母一見女釵裙,果然哭的好傷心。我兒此病為的你,快點藥方救兒身。救好我兒再謝情。

取硯磨墨寫藥方,手拿白紙淚汪汪。提筆叫我寫什麼,蹬足捶胸無主張。梁兄只怕壽不長。

一點老龍角一雙,二點鳳凰腦裡漿。三點蚊蟲肝和膽,四點螞蝗肚內腸。五點金雞足下黃。

六點炎天瓦上霜,七點婆婆嫩奶漿。八點無風自動草,九點千年陳酒香,十點萬年不老薑。

龍肝鳳膽要五錢,觀音淨瓶水來煎。鰲魚腦髓犀牛角,麒麟鮮血炒黃蓮。有了此藥病好全。

藥方真來藥難尋,哪怕神仙下凡塵。除非奴家心肝膽,方能救得我哥身。書信拜上姓梁人。

手提羊毫淚淋淋,忙把書信寫分明。勸哥莫把我來想,切莫把奴掛在心。未到貴府問安寧。

一封書信拜梁兄,手提羊毫淚淋淋。上寫英臺三叩首,私情話兒說不盡。爹孃還要靠哥身。

二拜拜上我的哥,勸哥開懷莫想我。萬卷詩書勤苦讀,何必憂愁把病拖。青春年少無奈何。

三拜拜上樑兄身,男兒志氣可凌雲。志氣沖霄男子漢,文章貫鬥得功名。幾多茅屋出公卿。

四拜拜上我梁兄,書中富貴大不同。雙鳳朝陽駕車馬,天開黃道起蛟龍。改換梁兄舊家風。

五拜拜上莫遲疑,及早定親去託媒。選個洞房花燭夜,後來金榜把名題。免得我哥受孤棲。

六拜拜上接新娘,我也前去鬧洞房。十兩黃金為聘禮,送與嫂嫂買梳妝。又送彩禮看新娘。

七拜拜上我哥身,快打士保散精神。奴家也來許大願,願吃長齋點神燈。保佑哥哥壽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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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拜拜上我的郎,自愁自解莫悲傷。千言萬語說不盡,奴在繡房枉思量。盡夜牽掛在胸膛。

九拜拜上我親人,紙糊燈籠肚裡明。自古路遙知馬力,事久自然見人心。看奴真心是假心。

十拜拜上我梁兄,馬家是我對頭人。倘若梁兄有差錯,哥哥前走我後行。二人同去見閻君。

一封書信寫完成,想起梁兄好傷心。前後話兒說不盡,見書猶如見奴身。猶如奴家上哥門。

手拿書信把書裝,眼淚汪汪哭斷腸。多多拜上樑兄長,少到貴府問安康。但願我哥壽延長。

伯母接書就動身,我送伯母出大門。迴轉繡房嚎啕哭,老天何不開眼睛。皇天保佑苦命人。

伯母上馬往前行,快馬加鞭不住停。急忙來到病房裡,叫聲我兒娘回程。藥方書信看分明。

山伯接書看端詳,好比一碗送終湯。從頭看到尾邊轉,猶如雪上又加霜。一口鮮血湧胸膛。

口罵英臺賤婆娘,要你修書為哪樁。書信不來猶還可,書信一來命不長。分明要我見閻王。

叫聲爹孃兒不長,一口鮮血湧胸前。孩兒不能送娘老,快叫四九到床前。爹孃把你當親生。

哭聲爹孃好傷心,枉費二老一片心。只想養兒防娘老,哪知梁家斷後根。誰做披麻戴孝人。

山伯身死到九泉,夢中傳話女嬌蓮。當日死了當日葬,埋在馬家大路邊。要與英臺結仇怨。

言語未盡血湧來,口不動來眼不開。三魂七魄歸陰府,鬼魂送上望鄉臺。爹孃哭死不轉來。

山伯死的真可憐,洗澡就把衣來穿。忙把白布來收斂,荷包手袱掛胸前。道士倒了就封棺。

棺木抬在大宗堂,就把山伯屍來裝。道士封棺安靈位,八個八仙抬去埋,埋在馬家大路旁。

抬在山上把墳埋,先生定向把山開。先把字向來安定,墳前立起萬年牌。上寫山伯新墳臺。

埋了墳墓轉回程,做七開路我兒行。爹孃哭的肝腸斷,我兒死的好傷心。這是英臺爛舌根。

罵聲英臺賤釵裙,河坡不該哄兒身。既有真心和真意,要他借篙為何情。修書送上祝家門。

手提羊毫淚淋淋,多多拜上九姐身。我兒為你死的苦,丟落二老靠何人。絕我梁家後代根。

又拜英臺女釵裙,再莫又害馬家人。水性楊花逢人配,一口兩舌為何情。千年萬載落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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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接書淚汪汪,急忙送到祝家莊。如今害了梁山伯,勸她再莫害馬郎。四九早去早回鄉。

四九動身哭一場,書信送到祝家莊。一頭走來一路哭,這是英臺爛肚腸。害我相公見閻王。

四九哭到祝家莊,兩眼哭的淚汪汪。叫聲姑娘祝九姐,急急忙忙出繡房。四九來到你家鄉。

聽說四九到來臨,急忙走出繡房門。觀見四九一身白,好似冷水劈頭淋。只怕山伯命歸陰。

四九上前把禮行,書信交與九姐身。我家相公多謝你,員外安人也領情。不然如何見閻君。

四九辭別就動身,英臺接書看分明。從頭看到尾邊轉,猶如刀割我的心。啞口無言兩淚淋。

兩眼睜開難做聲,一跤跌倒地埃塵。三寸咽喉無有氣,四肢麻木似水冰。嚇得堂上二雙親。

急忙燒水泡薑湯,一個時辰轉回陽。大哭一聲梁兄長,青春年少短命亡。這是奴家害了郎

英臺哭的好傷心,哭聲梁兄叫聲人。這是奴家害了你,鬼門關上等奴身。要與梁兄一路行。

銀心扶起九姑娘,一路哭進到繡房。指望一日好一日,誰知梁兄壽不長。一生大罪是奴當。

手拿鑰匙開籠箱,滿身換起白衣裳。金銀首飾我不戴,胭脂水粉撒塵埃。頭戴麻衣並白鞋。

叫聲銀心女釵裙,箱籠鑰匙付你身。花環首飾交與你,姑娘不要半毫分。任你挑選那衣襟。

英臺啼哭出繡房,堂上稟告二爹孃。梁兄今日身死了,兒到梁家去吊香。念及結拜共學堂。

爹孃堂上說言章,梁家不可去吊香。倘若馬家知道了,反來咒罵你爹孃。也怕旁人道短長。

兒到梁家去吊香,馬家知道也無妨。不過憑媒把婚退,孩兒不願伴馬郎。哪怕旁人道短長。

我兒此事不可行,爹孃難對四鄉人。一非親來二非故,不過同學讀書文。哪有閨閣拜男人。

英臺氣得好傷心,一口冷氣實難吞。當時跌倒塵埃地,兩眼無珠不認人。一身冷汗溼衣襟。

爹孃扶起祝英臺,險乎氣死女裙釵。你到梁家把香吊,路上切莫哭悲哀。吊了香兒就回來。

手託香盤哭一聲,三牲祭禮辦的清。雄雞豬頭金絲鯉,銀心跟我一路行。一路哭的好傷心。

英臺哭到梁家莊,驚動山伯老親孃。二老親自出迎接,迎接英臺到高堂。豈敢煩勞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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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臺進門哭一場,拜見梁兄二爹孃。可憐我哥陽壽短,青春年少把命亡。徑到靈前吊爐香。

爹孃哭的淚汪汪,我兒年少不可當。忙叫四九來答禮,爐中燒起白鶴香。扶起姑娘進孝堂。

英臺啼哭到靈前,足下擊的地皮穿。雙膝跪在塵埃地,哭聲梁兄叫聲天,快到靈前受香菸。

二老回禮好悲傷,雙手扶起女姑娘。這是我家大不幸,煩勞九姐來吊香。酒飯相待祝九娘。

英臺席上淚淋淋,喉嚨硬了好傷心。二老席上來相勸,我兒已死不復生。正是泥神勸土神。

英臺啼哭在席前,羊羔美酒不能咽。蒸炒百味吞不下,哭聲梁兄叫聲天。只為河邊一句言。

吃了茶飯日落西,四九打掃書房裡。狐皮褥子象牙床,紗羅帳子紅綾被。忙請九姐好安棲。

伯父伯母莫掛心,今夜我要伴哥靈。梁兄必定託夢我,哥哥一定現原身。願做挨靈守孝人。

英臺啼哭到靈前,今夜我要伴哥眠。同學三年六個月,左右不離哥身邊。一旦分離到九泉。

哭聲梁兄叫聲天,快現原身到靈前。往日叫哥哥應我,今日不知在哪邊。哭破喉嚨也枉然。

鼓打三更子時辰,山伯鬼魂進大門。靈前一見英臺女,鬼魂叫醒女釵裙。哀腸話兒訴苦情。

山伯鬼魂說端詳,有勞賢弟吊我香。我今為你死的苦,一十九歲見閻王。拋別堂上二爹孃。

我到杭州讀書文,柳林樹下拜崑崙。你我結拜為兄弟,但願同死又同生。一路同行拜先生。

兄弟二人到學堂,二人同桌共燈光。我連帳子長丈二,你打涼床丈二長。日同茶飯夜同床。

七月秋來八月涼,二人回家看爹孃。路上言語打探我,山伯心中解不開。不知賢弟是女娘。

二人來到一河邊,上無橋來下無船。哄我人家借竹杖,借來竹杖到河邊。你在那邊把衣穿。

我問河水淺或深,打個字謎我猜情。丁字咬口我不識,轉往杭州問先生。河坡許我結為婚。

問了先生轉回程,回來先到你府門。先前許我梁山伯,後來又許馬家人。一女許配二夫君。

鬼魂哭的好傷心,可憐拋別二雙親。上無兄來下無弟,萬貫家財付別人。你說忍心不忍心。

可恨賢弟不周全,死後與你結仇怨。不上祖山安墳墓,埋在馬家大路邊。等你花轎到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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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山伯命安排,埋怨賢弟為何來。花轎走我墳前過。叫我三聲也應該。未必叫的我轉來。

鼓打四更雞正鳴,辭別賢弟我動身。叫與不叫由在你,未必叫的我還魂。不過各表各的心。

手扶英臺淚淋淋,夢中話兒記在心。本來與你多講話,鬼門關上不饒人。你歸陽來我歸陰。

東方天亮出太陽,醒來哭的好悲傷。梁兄夢裡來恨我,聲聲恨的祝九娘。叫我如何不思量。

面對靈牌哭一聲,只見靈牌不見人。有靈有應跟我走,三魂七魄隨我行。到奴繡房受香燈。

哭聲梁兄我的郎,懷抱靈牌哭斷腸。奴家心想見一面,兄弟分手在孝堂。辭別伯母我回鄉。

辭別伯母就動身,二老送我出大門。一頭走來一頭哭,鐵打人心也淚淋。一路哭進自家門。

英臺啼哭進繡房,一跤跌倒象牙床。叫聲梁兄託夢我,與我同床共鴛鴦。夢裡與哥結成雙。

手扶床桯哭一聲,紅綾錦被俱換青。金銀首飾都不要,繡鞋扯得碎紛紛。滿身換的白衣襟。

手扶床桯哭二聲,哭聲梁兄我的人。今生相見難得見,陰司隔斷不能行。除非夢裡會哥魂。

手扶床桯哭三聲,可憐年少未娶親。拋別爹孃無人管,又無挨靈守孝人。枉在凡間走一程。

手扶床桯哭四聲,不能靈前把香焚。繡房立起靈牌位,要求梁兄先原身。任奴看見也開心。

手扶床桯哭五聲,靈前燒香又點燈。斟上美酒化錢紙,吃飯喝茶叫一聲。奴做挨靈守孝人。

手扶床桯哭六聲,要想相逢萬不能。手提羊毫畫哥像,水墨丹青似活人。紙上相逢淚淋淋。

手扶床桯哭七聲,打開書箱淚淋淋。這是梁兄親筆跡,只見筆跡不見人。水流東海不轉身。

手扶床桯哭八聲,陰司地府路難行。嘆你奈何橋難過,望鄉臺上等奴身。等我一路見閻君。

手扶床桯哭九聲,判官筆下不饒人。閻王註定三更死,並不留人到五更。可恨蒼天不順情。

手扶床桯哭十聲,喉嚨哭破好傷心。日落西山能見面,人死不能再復生。鼓打三更會哥魂。

日落西山酉時辰,懷抱靈牌把香焚。雙膝跪在塵埃地,要求哥哥現原身。情願跟哥一路行。

一更裡來怨當初,埋怨當初到杭州。只想與哥同生死,誰知半路把奴丟。把奴丟在後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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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裡來怨爹孃,埋怨爹孃無主張。鮮花插在浮土上,前世燒了斷爐香。今世夫妻不成雙。

三更裡來怨媒人,埋怨媒人爛舌根。你到我家把媒做,英臺不是下等人。烈女不嫁二夫君。

四更裡來怨自家,埋怨自家無嫁法。思想梁兄長掛念,好比孤雁宿泥沙。一陣酸來一陣麻。

五更裡來月不明,精神不爽悶沉沉。夢裡與哥同床睡,忽聽金雞叫一聲,驚醒南柯夢裡人。

鼓打五更天大明,東方現出太陽星。堂上媒人來報喜,爹孃一見出來迎。想是馬家要娶親。

媒人來到大堂前,恭喜員外聽我言。馬家娶親日子到,黃金百兩你可觀。百年偕老福壽全。

員外一見笑盈盈,多蒙親家好盛情。選定本月十八日,天開黃道吉時辰。洞房花燭產麒麟。

母親送信進繡房,恭喜我兒聽言章。馬家送來報日禮,本月十八入洞房。梳頭打扮做新娘。

英臺聽說淚汪汪,想起梁兄哭一場。面對母親嘆口氣,打落門牙肚內藏。肉落千斤實難當。

慢慢回答母親言,孔養孩兒十八年。孩兒不能送娘老,拋別二老在一邊。一旦分離到九泉。

我兒不必淚滿腮,但願夫妻百年偕。堂上公婆要孝敬,妯娌和睦也應該。莫把爹孃掛胸懷。

本月十八到來臨,豬羊抬到祝家門。新郎門外下了馬,先拜祖宗與家神。後拜岳父岳母身。

堂上鼓樂鬧沉沉,九姐哭得好傷心。在生害了梁山伯,死後難對更鬼魂。與奴冤仇似海深。

英臺房中哭悲哀,香紙炮燭送靈牌。大哭一聲梁兄長,陰魂莫散莫離開。隨我花轎一路來。

爹孃堂上哭悲傷,請出九姐拜祖堂。拜了二十單四拜,大哭一聲老爹孃。孩兒不願伴馬郎。

英臺上轎哭一聲,哭聲山伯我親人。花轎走你墳前過,觀見梁兄一具墳。吩咐轎伕且住行。

香紙炮燭忙擺開,雙膝跪在地塵埃。有靈有應墳開口,無靈無應口莫開。取下金釵插墳臺。

一時天黑起烏雲,日月三光不分明。忽然墳開三尺口,英臺鑽進不見人。只見墳外半邊裙。

媒人轎伕掉了魂,馬俊氣得不做聲。忙把裙角來扯住,扯落裙角手中存。變對蝴蝶上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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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投 ☆ 生

馬俊獨自轉回程,稟告堂上二雙親。手拿挖鋤將墳起,一雙屍骨血淋淋。丟在長江水中存。

馬俊父子作商量,東嶽廟裡去燒香。忙做狀紙把他告,鬼魂強佔祝九娘。要求大帝作主張。

手拿香紙往前行,東嶽廟裡把香焚。點起廣木香一柱,三牲祭禮敬神明。黃錢化在地埃塵。

叩頭作揖把話提,弟子馬俊叩天齊。我妻名叫英臺女,良辰吉日娶她回。路遇妖怪甚稀奇、

山伯墳墓路邊存,英臺轎內哭梁兄。花轎走他墳前過,忽然一陣古怪風。將妻捉去影無蹤。

陰司事情不分明,要求神聖顯威靈。倘若我妻救得轉,重修廟宇佛裝金。佛前點起萬年燈。

馬俊燒香轉回程,走一腳來恨一聲。心中惱恨梁山伯,將妻捉去不見形。這樁奇事解不明。

一陣香菸衝上天,驚動大帝下凡間。天齊大帝登大殿,判官小鬼站兩邊。何方鬼怪鬧凡間。

奏事公曹稟一聲,啟奏大帝聽分明。陽間馬俊伸冤狀,他告山伯惡鬼魂。鬼魂佔妻亂胡行。

大帝聽說心下焦,這樣惡鬼定不饒。忙叫童子來引路,去會閻王把話交。查看冊簿再開銷。

童子引路往前行,十殿閻王接進門。森羅殿上分賓主,東嶽大帝把話明。有件大事問閻君。

馬俊妻子祝英臺,良辰吉日娶回來。來在山伯墳前過,狂風一陣墳裂開。鬼魂佔妻解不開。

閻王聽說本不該,吩咐判官把簿開。越州城裡梁山伯,英臺怎樣進墳臺。查明此事報上來。

判官就把簿來開,查看山伯祝英臺。金童玉女齊下界,配合夫妻下天來。卻被馬俊拆散開。

二人本是天上星,配合夫妻結成婚。馬俊強媒來娶定,烈女不嫁二夫君。英臺故此進了墳。

天齊大帝怒生嗔,生死簿上載得清。森羅殿上打皮鼓,牛頭馬面去拿人。去拿馬俊斷分明。

馬俊床上睡沉沉,忽然鐵鏈上了身。拿到陰司森羅殿,閻王一見罵一聲。罵聲馬俊不是人。

天齊閻王罵一聲,央媒強娶為何情。山伯英臺前生定,不與奴才半毫分。反來誣告姓梁人。

馬俊堂上說言章,法臺明鏡莫虛張。憑媒說合行聘禮,明婚正娶禮應當。是我爹孃作主張。

奴才不必強來爭,引路童子叫一聲。太平山上去迎接,迎接梁祝二鬼魂。三人當面自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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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童子領了差,去接山伯祝英臺。二人接到森羅殿,雙膝跪在地塵埃。叩見閻王明鏡臺。

天齊閻王把話論,吩咐鬼魂三個人。三人頭髮都打散,誰是假來誰是真。付與馬俊看分明。

三人跪在地塵埃,就把頭髮來打開。山伯英臺發連發,只有馬俊是分開。馬俊氣得口難開。

天齊大帝罵一聲,反來誣告姓梁人。夫妻本是前生定,不與馬俊半毫分。永世不放轉回程。

天齊閻王怒生嗔,喝罵馬俊惡鬼魂。姻緣本是前生定,拆散鴛鴦罪不輕。陰司王法不順情。

叫聲馬俊莫回程,打到陰司地獄門。十八地獄都游到,奈何橋上受酷刑。游完解到酆都城。

牛頭馬面逞豪強,馬俊鬼魂走忙忙。陰陽界上投文進,去見酆都老大王。馬俊不得轉回鄉。

天齊閻王把口開,送你二人去投胎。山伯賜你為宰相,一品夫人祝英臺。快請送子娘娘來。

送子娘娘到來臨,帶你二人去投生。山伯送到張家去,英臺送往李家門。長大成人結為婚。

張家員外坐高堂,忽然滿屋放豪光。房中產下麒麟子,公子美貌甚非常。後來必定狀元郎。

李家夫人睡在床,夢見鳳凰進繡房。若是男子必有貴,若是女子配才郎。後來必定不可當。

夫人懷胎十月整,臨盆那日產麒麟。生下千金一小姐,後來必定是貴人。員外一見笑盈盈。

二人生的似寶珍,不覺易長易成人。張家讀書多伶俐,李家乖巧又聰明。喜煞堂上二雙親。

月老前來做媒人,張李二姓來開親。行書過禮將親定,之子于歸鼓瑟琴。宜其家室天湊成。

小科場來大科場,狀元及第轉回鄉。一舉首登龍虎榜,打馬遊街好風光。回家拜客把名揚。

張家一品宰相身,李家一品正夫人。後來生下麒麟子,五子登科在朝廷,榮華富貴享太平!

真正的民間古老唱本:梁山伯與祝英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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