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記憶中的籬笆

把樹枝的下端削尖,插在菜園的四周,再用藤條將一根根鬆散的樹枝串聯起來,就成了籬笆,正因為有了籬笆,蔬菜瓜果才得以免受家禽的啄食,安全成長。

散文:記憶中的籬笆

有些樹枝過一段時間竟長出了綠葉,葉片一天天增多,但嫩葉就是抽不出新條來,枝幹一直長不高,彷彿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控制住,再也突破不了本來的樣子,烈日曝曬過後,葉片枯黃,紛紛掉落,樹枝徹底失掉生命力,沒有一點生的氣息。這些樹枝是長不成嚴格意義上的樹了,因為從一開始,它們的生存空間就被強行剝奪,失掉了生命的過程,它們的命運只能是枯萎,成為一排乾枯的籬笆。

由於籬笆把菜園圍得嚴實,所以有那麼一點圍牆的意蘊;但籬笆終究不是圍牆,菜園也不是住房,圍牆可以擋住更多的東西,比如圍牆可以阻擋了一些危險,減少了房子裡的人受傷害的機率,但與此同時,圍牆也阻擋了某些善意。“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一道圍牆,將春天隔開,牆裡一個春天,牆外一個春天,牆裡的春天出不去,牆外的春天進不來,春天與春天臉對著臉,隔牆相望,近在眼前,卻把滿樹的花朵憋屈得更加臉紅。

散文:記憶中的籬笆

籬笆卻是春天的一部分,春雨細如牛毛,春風如酒,樹木緩緩發芽,籬笆的四周一點點變綠,綠意層層疊加,到後來,籬笆上爬滿藤蔓,綠色把籬笆也包裹得嚴實;從上到下,從遠到近,綠色越堆越高,把整個天地染綠。每天,菜園的主人都會從籬笆的口子進進出出,就像春天的孩子,在重複著生命的開始;一道圍牆,兩個人就是兩個世界,圍牆比籬笆多了幾份社會意義;一道籬笆,兩個空間,一個春天,籬笆更加接近自然,更加接近一種自然的美學。

籬笆把一片菜園圈起來,就好像怕這些青菜會跑向別處似的。其實,就算植物會像動物一樣會跑,但它們又能跑到哪裡去呢,跑來跑去,還是在藍天白雲下的土地裡。相對而言,人心更加難定,人心奔跑的速度比光速快,有的人,他的心跑了,那個人也就跑遠了,永遠回不來了,不知他是否把腳下的那片土地也帶走?有的人,他的心一直被腳下的一小片土地所牽掛,他的心很難跑遠,就是暫時遠離,也終究歸來,他的心一直在那片的土地上。

散文:記憶中的籬笆

年復一年,那些留下的人深陷於他生活的土壤裡,深愛著他生活的土壤裡,比一座礦井都要深。

今年過去了,明年又來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樹木越長越高,籬笆還是原來的模樣;春天過去了,秋天過去了,籬笆還立在那兒。秋來風景異,瑟瑟的秋風一股腦撞在籬笆上,用的力氣大了,竟然把籬笆上的綠色捲走,籬笆一下子恢復光禿的樣子;冬天來了,白雪紛飛,天地間一片白,籬笆就像一個個衛兵,守衛著身後的菜園。

有一天,菜園的主人離開這片土地了,從此在沒有回來,除了一個行李箱,什麼也沒有帶走,一座房子,一個菜園,還有圍著菜園的籬笆,依然停滯在原地,沒有跑遠。

一個老人過世,一具棺材,一撥黃土,成為這個世界的另一種成分,他屬於這世界,這個世界屬於他,也許人只有生活在土地裡,才真正擁有整個世界。

樹往泥土裡紮根,人往土裡走,房子裡的人在土裡遠走越遠,越走越深,直到走出這人世間的所有記憶。沒有人的房子很快就會老了,冷清悲慼,老屋往往會尋找它的主人,時間長了,因為悲傷過度,就變成一堆廢墟。菜園沒有籬笆,生活在裡面的植物終日鬱鬱寡歡,失去了生的希望,最後,只會被風沙侵沒,在時空的年齡裡消失。

散文:記憶中的籬笆

後來,被人遺棄的籬笆旁長出鮮豔的花朵,飛來了一群尋覓愛情的蝴蝶;廢棄的土地上,再次鋪上一層綠,人去籬笆廢,籬笆比人活得長,花草年年新,樹木又比籬笆活得長;人消失之後,籬笆還存在一段時間,也許它在等待新的使命;一切都在時間的長河裡變得有價值,最終還是時間的潮水捲走,什麼也沒有剩下。

那片土地上,最終還是出新了生命的顏色,出現了生命的歌聲,又開始出現了生活的流轉,只是再也沒有出現那道籬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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