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重刷，多年後再看這劇，發現這個故事最可怖的地方，在於: 一切都是自殺自滅的。
金家是，燕西清秋的愛情，也是。
全篇沒有一筆俗寫——
現在影視劇裡，動不動就是門第之見，男女主被父母棒打鴛鴦、灰姑娘嫁入豪門被全家使喚……
《金粉世家》裡都沒出現。
燕西的父母，並未阻攔二人的婚姻，他們順利結合了。姐姐們也都是大家小姐模樣，神助攻，而不論是書中抑或電視劇，金總理都挺欣賞清秋。
然而，他們的婚姻依然破裂了。
這場愛，暴露了門當戶對這個詞的核心：
大戶培養出的習慣，小家培養出的思想，像兩塊刺骨堅冰，在柔軟的愛情中擦碰，經不起幾下。
電視劇花了大量的篇幅，表現燕西的那些羅曼蒂克，大雨中的追逐、陽光下的向日葵、舉世歡呼的擁抱……
可，也正是這些風花雪月，迷了人眼，掩蓋了鴻溝。
事實是，他們從來是兩個世界的人，也根本不曾瞭解彼此的性格思想。
每當他們即將觸及三觀和對方精神世界的大門時，便在門外吵起了架。
隨後，青春少艾的漂亮皮相、浪漫的舉動，又使他們注意力轉移。
名場面向日葵——
清秋感嘆：秋風先瘦異鄉人，再過一陣子，樹葉就該落了，這裡會顯得更加淒涼，人生就像這光景一樣轉瞬即逝。
燕西說：所以，我們才應該像向日葵，永遠向著太陽，活得燦爛而熱烈。
清秋問：那如果是雨天呢？如果沒有太陽呢？向日葵還會這麼燦爛嗎？我還是喜歡百合花，無論什麼天氣，都可以在角落裡靜靜的開放。
燕西道：可是這樣平靜的日子，我不習慣，也不喜歡。
然後，打諢插科。
就又沒有然後了。
明明柳春江和小憐的故事可以做鏡子照見自身，仍然上了這場豪賭的盤，其實誰都有過顧慮，卻也都以為自己足夠幸運不會輸。
另外就是我之前寫過的，03《金粉世家》可以說是IP影視化的範本佳作。
即使如今看，它對原著設定的取捨、鏡頭語言、立意、表現手法，也都堪稱上乘。
明明男女主的人設，都做了迎合大眾的改動，更為討喜，也更為偶像劇。
原著的清秋，對燕西送的禮物，總是照單全收。
但我覺得，這也不是俗寫的拜金，而是一個念過書、有審美的小家女兒，開始享受、沉迷精巧物什帶來的精神愉悅。
第一次踏進金家，清秋就讚羨：這樣好的屋子，不說有一生一世享受，就是能住個十天半月，也就不枉了。
劇版清秋，則更為孤傲清絕，連二人未婚先孕的橋段，也改成了“謠言”。
這使“齊大非偶”這一愛情主題少了些審判意味，多了憐憫。
清秋初進金家時，導演運用了一個宏觀鏡頭，彷彿一隻天外法眼，窺著這被捲進命運齒輪的少女，佈景華麗，bgm卻配以悲愴的《暗香》。
這個手法很像87《紅樓夢》對黛玉初進賈府的處理，人人笑迎林姑娘，bgm卻放著《葬花吟》，一場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盛葬，從此拉開序幕。
包括結局處，安排清秋見證了金粉消亡後，飄然遠去，又戴上了她少女時代的蝴蝶銀夾。
這借物的方法，也讓我想到87《紅樓夢》：
劇中楊樹雲老師給黛玉做的造型，不論怎麼變，總是戴著一支素淨的小珠釵，從她初入賈府，到魂歸離恨天。
整部劇也的確拍出了“民國版紅樓夢”的風采。
紙醉金迷下，不乏一些細膩詩意的美感。
在人設改動更趨近偶像劇同時，大悲劇的基調，卻紮紮實實，緊扣原著。
但傳聞今年翻拍的《新金粉世家》好像要改成勵志的圓滿結局……處處和張恨水本意對著來，燕西個小廢物也能上戰場了。
這倒也巧，像足了癸酉本石頭記（滑稽）
小時候看的時候覺得是燕西負了清秋，可如今再看他們並未相互辜負，命運以它鐵一般的規律粉碎了所有幻想。
從象徵意義上來看，清秋像百合，脫俗且孤絕，燕西像向日葵，天真熱烈。
他們在自己的彈丸之地兀自枯榮，無法真正走進對方的世界。無法相互理解就意味著會相互誤解。
沒有一種人際關係能夠隱藏寂寞。所有的人際關係都如此的薄弱、脆弱。你在內心深處很清楚：
即使你身在人群之中，你也是跟一群陌生人在一起。對你自己來說你也是個陌生人。
—— 尼采
尼采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曾寫下上面這段話，是尼采被莎樂美遺棄後，在一種華麗而悲切的心境下創作而來的，所以，在這裡很悲觀，也充滿了對人性的失望與質疑。
我們周圍的這個世界，真正的理解的確是非常稀缺的。
我是阮唐小喬，公眾號：阮唐小喬時光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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