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翎
不管是讀過原著小說的你，還是看過電影的你，一定知道蓋茨比的故事。
請注意，是蓋茨比，不是比爾·蓋茨。雖然他倆名字長得很像，但人生故事卻大相徑庭。一個明明是學霸，卻為了開創更精彩的人生而從哈佛輟學；一個則在“出人頭地”之後，拼命為自己加冕“牛津學子”的稱號。
但不管怎樣，比爾·蓋茨和他的妻子仍舊是《了不起的蓋茨比》的死忠粉，夫婦倆來來回回把書讀了N遍，還把書中的一句話貼在了牆頭：“他的夢似乎已近在咫尺，他幾乎不可能抓不住。”
全書就是用這麼一種似夢非夢、似真似假的抒情筆調來講述一個“屌絲逆襲後被女神的丈夫的情人的老公一槍斃命”的悲慘故事。
故事本身並不複雜，但語言有點不太接地氣，畢竟這書產自將近一個世紀之前。初讀The Great Gatsby，很多地方沒讀懂，很多金句嚼不透，更是不清楚蓋茨比哪裡了不起，哪裡Great了，除了長得帥氣逼人、腰纏萬貫，且有著一種讓人放心的罕見笑容外。（身穿筆挺燕尾服，眯著迷離藍眼眸，對著鏡頭蜜汁微笑的小李子跟原著裡的蓋茨比貌合神也合）
因而，我決定向學霸比爾·蓋茨先生學習，反反覆覆地閱讀，對於那些看不懂的中文翻譯，就找對應的英語原文來搗鼓（你別笑，這方法還真管用）。屢次瞎折騰後，我發現自己讀出了這本書另外一個死忠粉“村上春樹”先生的感受。
村上對該書的評價是：“作為小說家，我把它看作一個標準，一把尺子，是看清自己位置的一件標誌，然後有時嘆息，有時又全身緊張，就好像命中註定一樣始終牽扯著我。”
我不是一名小說家，當然不會把這書看作是一個標杆，但村上的嘆息、緊張、如命中註定般的牽制，我卻體會到了。
那麼，接下來的“書評”我該怎麼寫呢？
我看過網上不少有關《了不起的蓋茨比》的書評或影評，圍繞的點離不開以下幾個：
一、20世紀初“爵士樂時代”美國夢的幻滅
這是教科書以及論文裡最喜歡的那種“高大上”的中心思想。
我相信，身處於1919-1929年的美國，且同時代表“迷惘的一代”的作者菲茨傑拉德一定會想到通過小說反映社會現實，順便再剖析、再批判繁榮時期美國社會中人們拜金、享樂、物質至上的萎靡風氣。
但我想問一句，離開了書中的“喧囂年代”，作為21世紀新生代的我們，就不迷惘了嗎？不說“美國夢”，我們其他的各種夢就不會幻滅了嗎？
我認為，作為一部能夠穿越漫長歲月的文學經典，它的厲害之處不是講述當下，或故事有多精彩，而是它所表達的浩瀚深意可以流傳永世，且對將來所有時代中的人們都具有普遍的啟發意義。 （至於我認為此書的啟發性是什麼，後文會繼續講）
二、探討蓋茨比和黛西之間的愛情
我並非針對這個論點本身，畢竟一千個人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在我眼中，這根本不是一個愛情故事。
當然，不可置否的是，菲茨傑拉德把這個故事寫得很愛情，加上他天生溫柔而細膩的筆觸，更把這個“愛情”包裝得唯美動人。
書中有一段詩一般的柔美文字讓我印象很深刻：
當黛西白皙的臉貼到他的臉上，他的心就跳得越來越快。他知道，一旦他吻了這個女孩，把他那難以言說的幻景和她那短暫易逝的氣息永遠結合在一起，他的思維就再也不會像上帝的思維那樣輕快活潑了。因此他等待，又聆聽了一陣那敲擊在星星上的音叉。然後他吻了她。在他的唇觸及之下，她為他像花朵一般綻放，這種化身就完成了。
段落中的每一字每一句簡直就是為愛情而生，一時矇蔽了我們的雙眼，也永遠矇蔽了蓋茨比的心眼。他對黛西的美好印象就這樣“咔嚓”定格在這一刻，不管過了多久，她永遠是那朵為他綻放的花兒，不凋零，不腐朽。
更甚的是，這位帥小夥拼了命地賺錢，也不管賺錢的途徑有多不乾不淨，只為了能夠博得女神的一眼回眸。完了自己還不斷加戲，為女神的形象添油加醋、添枝加葉，用飄來的每一根絢麗羽毛裝飾她，用一股不知哪來的激情把自己的創造性提高了數十倍。
於是乎，這個夢幻般的女神昇華成為他心中唯一的夢想。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我只愛你，You are my Super Star.（我忍不住用此時內心響起的歌曲來形容）
再看菲茨傑拉德的總結，比我高端多了，他說：“再怎麼強烈的激情，再怎麼飽滿的精神，都無法挑戰一個男人貯存在他那幽靈般的心裡的東西。”
我嚴重懷疑而非常堅信儲存在蓋茨比幽靈般心裡的東西不是愛情。他追逐的是一個夢，一個可以讓他活下去的夢，不管它多麼縹緲，多麼魔幻，只要有夢，他就有活著的動力與希望。
說到這兒，似乎又回到了第一點“美國夢的破滅”。因此，與其討論蓋茨比和黛西之間的愛情，倒不如直接探討“美國夢”的現實意義來得實在、來得嚴謹。
而且我也可以膽敢地說，即使這世上沒有黛西Daisy，換成蘿絲Rose、莉莉Lily、維奧利特Violet……或者換成別的事物，蓋茨比也一樣了不起。（至於他有啥了不起，後文會繼續說）
三、菲茨傑拉德與蓋茨比命運的暗合
這點倒是毋庸置疑。《了不起的蓋茨比》給了菲茨傑拉德無上的光榮，也給了他無上的空虛。我們所知道的是，44歲的菲茨傑拉德，最終為空虛所害，死於華年。
很多人認為，菲茨傑拉德的一生正是蓋茨比這個悲劇的倒影，而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傑內瓦和澤爾達，前者是年少時因貧富差距未能終成眷屬的初戀愛人，後者則是隻要菲茨傑拉德能讓她過上優裕生活就嫁給他的合法妻子。
這兩個女人一合體，再稍微潤色潤色，就創造出一個夢幻般的女主黛西了。
我非常願意相信，一個優秀的作家是十分善於從現實生活中取材的，甚至出賣自己的人生經歷也不出奇。我並不詫異小說中經常看到菲茨傑拉德本人的身影，唯一讓我驚詫的是，他竟預示到自己的人生結局會如蓋茨比一樣悲慘。
我無法想象他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來寫這本書的，但要是我繼續琢磨下去，這文章很快就變成菲茨傑拉德的人物稿，而不是《了不起的蓋茨比》的書評了。
因此，我就不在這裡班門弄斧了。
好了，回到前文提到的兩處伏筆。（其實是本人拙劣的賣關子）
首先是，《了不起的蓋茨比》帶給我們什麼普遍性的啟發意義？
先不要被“美國夢”這三個字束縛，我們也不是美國人，但我們可以想象美國當時的社會現象。
通俗來講，由於美國在一戰後，經濟不僅沒有遭受打擊，反而從中獲取鉅額財富。這使得美國社會快速地從農業文明向工業化轉型。地產交易、股票市場的空前活躍也讓一部分投機者一夜暴富，蓋茨比正是獲利群體中的一員。
但是，一夜暴富後的人們對於該如何生存，如何賦予生命更高價值等問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由此不難理解，“享樂主義”、“拜金主義”、“物質主義”等詞彙的具體表現會充斥著人們的日常。
我們再仔細想想，現今社會就沒有“物質主義”了嗎？現在我們衡量一個人成功與否最看重的又是什麼？金錢？地位？名譽？這些都無需我多言。
菲茨傑拉德代表著上世紀20年代“迷惘的一代”，而現在的我們又何曾不是“迷惘的一代”？如果人生的價值沒有隨著時代的發展而被正確地、清晰地認知，迷惘就只能成了我們的常態。
《了不起的蓋茨比》能不被漫漫歲月淹沒的原因在於，它時刻警醒著人們：缺乏對生命和生活的思考，錯誤地定位自己的人生價值，終究都是一場會破碎的夢。
由此引申出我想說的第二點：蓋茨比到底哪裡了不起？
我想先展示一下蓋茨比給自己制定的作息表，請看下圖。
坦白說，看到這裡我有些哽咽。我們也曾寫下類似這樣的作息表，認認真真的，用最好的筆，用最乾淨的紙，用最虔誠的一顆心。
但我們始終沒有把作息表堅持下去，因為我們沒有把當時寫這個作息表時內心所湧動的夢想堅持下去。
我們每個人都知道，蓋茨比錯了，他每一步都走錯了，從他把夢想寄託在黛西身上開始就大錯特錯了。但我們平心而論，蓋茨比是傻瓜嗎？難道他不知道自己走錯路了嗎？
他不可能察覺不到這個夢想有多不切實際，他也不可能察覺不到黛西已不再是他想象中的黛西。他心裡什麼都明白。
我記得尤為清晰的是，那場來自蓋茨比、黛西和黛西丈夫湯姆三人的對峙場景。
蓋茨比不斷對湯姆說：“你的妻子不愛你，她從來就沒愛過你。她愛我。”
蓋茨比不斷要求黛西：“快告訴他（湯姆），你從來沒有愛過他。”
蓋茨比轉頭又不斷向湯姆強調：“黛西要離開你了。”
這像極了那些不願接受現實，捂著耳朵不聽別人說什麼，自己拼命給自己洗腦的人。
我相信，蓋茨比那一刻是知道黛西不會離開她丈夫的。當黛西撞死了湯姆的情人後，蓋茨比站在樹下一夜，他是知道夢已漸漸遠去。當蓋茨比胸口承受冰冷的子彈，跌入自家游泳池時，他心裡更是明白，這一切將隨著夢的破滅而煙消雲散。
正如全書最後一句“於是我們奮力逆水行舟，又註定要不停地退回到過去。”完美地詮釋了《了不起的蓋茨比》的主旨。
但我想說的是，其實這一句前面還有一小段：
“蓋茨比信奉那盞綠燈，那一年又一年在我們面前漸行漸遠的極樂的未來。那麼，它躲避我們，但那並沒有關係——明天我們將跑得更快，把我們的手臂伸得更遠……在一個美好的早晨。”
這史詩般的一小段讓我感到了不可思議。我讀到的是，即便知道這是必然的悲劇，蓋茨比也從沒想過放棄，就好像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像蓋茨比那樣不懈追求，最後你總會得到這一切。
當然，這在小說裡是不成立的，但菲茨傑拉德卻暗暗表達了一個比真正實現夢想更明確的堅定信念——只要我這麼做，就一定會成功。
曾經有書友說：“之前好不容易看了二十本勵志書才培養起來的正能量，一朝就被這本《了不起的蓋茨比》毀了。
我不這麼認為。我的感受如村上春樹一樣：嘆息、緊張、不可思議，如命中註定般有一種強烈的牽制，一直敲打著我的心靈。
我忍不住撫心自問：我還記得自己的夢想在哪裡嗎？蓋茨比從來都不需要撫心自問，他就像世上一切明知道夢想虛空的人一樣，沒法回頭，不願回頭，直至把生命獻給一種博大、庸俗、華而不實的美。
不管怎樣，他始終認為，他獻身於他的夢想，怎麼樣也值了。
而這正是蓋茨比了不起的地方。
PS：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英文原著小說，也許會有不一樣的感受。感謝您的閱讀。
我是愛讀書的大翎，關注我的頭條號，一起來探討有關讀書的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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