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港澳研究會副會長:香港不存在“地方政府”

  香港特區第六屆區議會選舉25日結束。在不少人看來,這次選舉的氛圍很不同尋常,甚至稱得上是一場“排除萬難的選舉”(香港特首林鄭月娥語)。而投票期間以及選後這兩天的平靜,也讓很多經歷了數月混亂的人感到難能可貴。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目前的平靜並不牢固,暴力和混亂的泥淖並沒有真正跨過。畢竟,過去幾個月這個國際化都市的滿目瘡痍,並非南柯一夢。香港未來的局勢會怎樣發展?將面臨哪些挑戰?環球時報-環球網記者就此專訪了全國港澳研究會副會長劉兆佳。

全國港澳研究會副會長:香港不存在“地方政府”

劉兆佳接受環球時報-環球網記者採訪。樊巍/攝

  未來政治鬥爭將集中在哪裡?

  環球時報-環球網:這次的區議會選舉釋放出了哪些信息和信號?

  劉兆佳:單靠一次選舉來看它釋放的信息是很困難的,特別是這屆選舉是在混亂的情況下,在很多候選人沒辦法進行助選活動、無法清晰傳遞自己信息的情況下進行的。

  但可以看到,在這次選舉中,建制派支持者和反對派支持者投票的目標是不同的。建制派其實沒有特定的訴求,儘管他們對政府處理“修例”引發的危機和自身因此受到的暴力威脅十分不滿,但為了不讓反對派取得勝利,他們這次很團結地集體奮戰,體現出對國家的忠貞。

  反對派的候選人構成比較複雜,除傳統的反對派政黨外,還多了一些過去一段時間暴亂的參與者、組織者,他們想趁此機會把這幾年的抗爭行動轉化成某種政治威望。這批人自身沒什麼組織,也不接受主流反對黨派的領導,只是一種基於有共同“敵人”的機會主義的結合。

  環球時報-環球網:對接下來局勢的發展,您有什麼預估?街頭暴力是否會減少?政治鬥爭將主要集中在哪裡?

  劉兆佳:反對派會把掌握的區議會變成一個與特區政府展開政治鬥爭的平臺,以前,他們主要依靠街頭暴力和立法會聯合向政府施壓。反對派還將進一步藉此把自己打造成所謂的“民意代理人”,更強烈地逼迫政府回應他們的訴求。我想未來幾年內,這樣的政治鬥爭會源源不絕。

  不過,反對派想真正通過區議會來奪取特區管治權,也不是那麼容易。這裡面一個複雜的因素是:區議會的定位與角色從其產生之日起就存在很多模糊的地方。這幾年,區議會政治化和選舉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不僅成為不同政黨藉此擴大自身、營造民意的平臺,也日益演化為各方提出和討論政治訴求的地方,甚至和立法會也產生聯動。但區議會說到底還是一個諮詢性質的平臺,沒有決定權,也沒有管治權。基本法明確規定,香港只有一級政府即特區政府,沒有所謂“地方政府”。

  儘管一般來說,如果政府的一項地區政策遭到區議會反對,政府要重新考量是否繼續推進,但決定權終究還是在特區政府手中,只要政府堅持不滿足他們的訴求,他們就不具備那樣的能量。

  至於街頭暴力,現在已在逐步減少。因為幾個月的暴力不但沒有讓中央和特區政府讓步,反而引來警方更強硬的應對和民眾日益不安的情緒,暴力已到達無以為繼、開始呈現反效果的時候。所以,未來他們會把鬥爭重新集中到剛才我們所說的非暴力政治鬥爭上來。

  環球時報-環球網:反對派是否會對未來的特首選舉構成較大壓力?

  劉兆佳:按現在的趨勢,反對派可能在特首選舉委員會中拿到四成席位,但他們仍然無法決定特首人選,因為委員會中建制派還將是大多數。只要建制派內部維持團結,反對派就沒有什麼機會。的確,建制派此前出現過一些一盤散沙的情況,但那時他們尚未面對這樣嚴重的危機,所以不能用之前的情況套用今後的情況。

  總的來看,反對派在區議會勝出對香港當下的政治局勢沒有根本性改變,但是,它將提升中央、特區政府和建制派共同的危機感,推動它們之間產生更強的凝聚力和聯動性。在特區政府處於弱勢的情況下,中央和建制派可能推動形成一個更有利於三方合作的機制,這也將在某種程度上改變特區的管治模式。

全國港澳研究會副會長:香港不存在“地方政府”

24日香港區議會選舉投票站現場圖。圖源:《星島日報》

  “本土派”和建制派、泛民“三分天下”?並沒有

  環球時報-環球網:最近香港的局勢似乎反映出香港青年中“本土派”的崛起,是這樣嗎?香港的政治格局和社會將受到什麼影響?

  劉兆佳:過去,香港只有建制派和一些所謂“主流民主黨派”,後者的主張相對比較溫和,不會採取很激烈的行動,還算有點規矩。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身邊出現了一些新的力量,主要以年輕人為主,這些人提出更激進的主張,比如“港獨”“公投自決”,還採取激烈的暴力行動,甚至衝擊中央駐港機構,這些都是“主流民主黨派”不會幹的事情。

  但是,在目前香港的政治體系裡,我還沒有看到有激進的“本土派”可以和建制派、泛民“三分天下”的現象,立法會、區議會里邊代表“港獨”、極端激進分離主義的人也不多。當然,年輕人當中有這種激烈言行的人在增加,尤其在“連登”等互聯網平臺上,但他們是否已經形成一股明顯的政治力量,我有疑問。

  有一個問題的確需要注意。這些激進“本土派”可以左右部分現有政客、黨派的一些行為,因為後者需要爭取支持。所以,我們看到一些老牌反對黨被迫走向激進化,他們變得不敢跟暴力割席,因為怕得罪那些人,但他們的激進程度又不能滿足這些人的要求。

  以本次區議會選舉為例,出現了一些候選人既不是公民黨,也不是民主黨,甚至沒什麼組織,還參與過街頭暴力示威的情況。這意味著反對派的組成越來越複雜。不過,我們也不要把這個激進化趨勢看得太嚴重,因為中產階級中有一批所謂“開明自由派”,激進勢力也不敢太得罪他們。

  環球時報-環球網:從5年前的非法“佔中”到今年的“修例風波”,反對派不斷宣揚“公民抗命”“違法達義”等理論。這一邏輯未來是否會反噬他們自身?

  劉兆佳:其實現在這些暴力行為已經引起一些主流反對派的擔憂,問題是該用什麼方式去反對。過去幾個月,暴力程度不斷上升,實施暴力行為的年輕人年齡越來越小,現在很多香港人心裡有怨氣,這種情況下,有些市民會比較容易同情暴力實施者,不喜歡也不願意過多譴責,特別是當暴力對自己日常生活沒有太大影響時,他們勉強予以容忍。但是,如果暴力持續不停,恐怕就會有更大的反效果,引起港人對暴徒越來越大的反感,也將切實影響反對派日後的選情。

全國港澳研究會副會長:香港不存在“地方政府”

  要讓香港年輕人明白,他們需要“緊急補課”

  環球時報-環球網:您對一些人所聲稱的“民意”怎麼看?

  劉兆佳:我覺得有一些香港人誤認為北京有意削弱香港的高度自治或蠶食香港的人權自由,所以產生了一種不必要的恐懼。也正是這種恐懼,讓一些年輕人違反法律,損害自己的安全和前途去“捍衛”香港高度自治,這也能解釋為什麼一些明明享受安穩社會的老人會縱容甚至同情這些年輕人的暴力行為。未來,我們需要儘可能地消除這些誤解,儘管這個過程可能很難。

  環球時報-環球網:鑑於您提到的這種誤會或反彈,未來特區政府以及建制派該如何更有智慧地推進國民教育等議程,既加強香港與內地的融合,又不至於引發波折?

  劉兆佳:以國民教育為例,我的個人理解是,在香港推行的國民教育主要是歷史教育,希望港人多瞭解中國歷史,從而增加對國家民族的認同感和自豪感。另外,也希望港人多瞭解國家發展取得的成就,瞭解國家發展可以為香港帶來什麼樣的機遇。從本質上來說,國民教育其實是一種國情教育。

  事實上,中央從沒有想要強迫港人愛共產黨,這不是國民教育等議題的重點,中央只是要求香港不得采取行動和中央對抗,侵犯國家利益。但問題是,推行過程中沒能把這些內容解釋清楚,於是國民教育就被一些人歪曲為“政治教育”“洗腦教育”等。鄧小平提出“一國兩制”時,沒說要所有香港人都愛黨,而是說要保持香港原有的制度、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包括他們對一些西方文化的認同。這樣一可以讓香港人安心,二是香港還能繼續成為一個西方文化主導的地方,這樣香港才能扮演連接國家與國際通道的獨特角色。

  我想將來一方面是要把政策闡釋清楚,另一方面也需要更加從實用主義甚至功利主義出發,讓香港年輕人明白,他們要的發展機會可能越來越多來自中國內地和亞洲國家,他們需要緊急補課,增加對內地和亞洲的瞭解,否則,怎能抓住機遇?

  環球時報-環球網:香港特區高等法院日前裁定《緊急法》部分條款不符合基本法,隨後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發表了針對性談話。25日,特區政府就此向高等法院上訴庭提出上訴。您認為,在司法領域的鬥爭是否也會更加激烈?

  劉兆佳: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的表態進一步說明,國家越來越從國家和政權安全的角度來思考香港問題,尤其在內外勢力策動動亂、挑戰國家主權和爭奪香港管治權的形勢下,全國人大常委會或許會進一步澄清中央的權力。

  迴歸以來,全國人大釋法僅有五次,但香港的法院幾乎每天都在釋法。我認為,高院最近的裁決引發軒然大波,正好可以讓中央將釋法權力清晰化,中央可以考慮把人大釋法常態化,以此糾正一些不符合基本法或“一國兩制”的東西,保證“一國兩制”的全面準確實施。當然,人大釋法常態化可能會引起某些反彈,一些人打著中央“剝奪香港司法獨立”的旗號繼續對抗,圍繞法律的鬥爭肯定會越來越多。

  環球時報-環球網 赴香港特派記者/ 白雲怡 範凌志 陳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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