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李宗盛寫了一首歌,叫:《和自己賽跑的人》:


親愛的Landy 我的弟弟

你很少贏過別人但是這一次你超越自己

雖然在你離開學校的時候

所有的人都認為你不會有出息

你卻沒有因此怨天尤人 自暴自棄


人有時候需要一點點刺激

最常見的就是你的女友 離你而去

人有時候需要一點點打擊

你我都曾經不只一次的留級

……


這首隻寫給一個人的歌,竟然被李宗盛前後收進了自己的十張專輯裡。


當時的他,正在滾石公司擔任製作部經理,處於音樂事業的黃金期。


這首歌,是寫給一個同事,公司的企劃部經理。


這個人就是Landy——張培仁。


張培仁是個老牌文藝青年,早在高中時就辦過臺灣第一個搖滾音樂節、第一場搖滾演出。


為了辦更大的演出,經費不夠,他和他的團隊只好去賣血。


有個姑娘因為太胖,紮了好幾次都找不著血管,疼得直哭。張培仁告訴她:


為理想,要堅持!


然而,隨著臺灣政治解禁,外來文化一下湧進這座封閉的小島。


打開視野的同時,也打破了原有的競爭。用張培仁的話說:


大家聽到和看到外面的東西,就會跟本地的東西做比較。一段時間後,已經讓我們原本在安靜環境下的文化競爭力,從那一刻起開始了斷裂的起點。


放眼望去,臺灣還只有情歌和偶像,審美過於單一。


1986年崔健的那一嗓子,讓張培仁注意到了對岸的大陸。


他發現,北京有一股力量,正默默醞釀,呼之欲出。



01



1990年,張培仁說服了滾石唱片,在北京成立分公司,企圖發掘這裡的新生音樂力量。


作為代價,他抵押了自己在臺北的房子。


跟香港的勁石唱片一樣,北京分公司的名字也和石頭有關,叫魔巖文化。籤的第一支樂隊,是唐朝。


還在滾石總部的時候,張培仁有次和陳昇聊天:


為何不把我們那些放不進任何一張專輯的歌,放在一張唱片中呢?


可不可以在這張唱片中,不考慮賺錢,只做自己喜歡的音樂呢?


當時的北京,樂隊數量不少,但都沒啥經驗,一時也拿不出湊夠一張專輯的成熟作品。


而製作一張專輯需要的成本又太高,從打磨、錄製到後期,過程十分漫長。


這一模式剛好適合北京的環境。


中國第一張搖滾合輯《中國火》,應運而生。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張培仁到處蒐羅小樣。一月份,他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兜裡揣著walkman,冰天雪地,這個一米九的大鬍子被一首歌感動得差點哭出來。


這個冬天雪還不下

站在路上眼睛不眨

我的心跳還很溫柔

你該表揚我說今天很聽話

……


這首歌叫《姐姐》。


作者叫張紅兵,8歲時跟父母從湖南遷居西安。幾年前他還是陝西機械學院的一名大二學生,工業與民用建築專業。典型的理工男。


他後來給自己起了個藝名——張楚。


1987年11月,張楚輟學來到北京,在北師大一個老鄉,詩人伊沙的寢室蹭了兩年。除了每天在宿舍寫詩、寫歌,就是去各大校園裡彈唱。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認識他了。中戲一個叫王學兵的學生說:


張楚一看就是個真喜歡音樂的人,他唱歌的時候特別享受。


幾年後,王學兵出演了張楚《孤獨的人是可恥的》的MV。


裡面另一個男演員也來自中戲,映著夕陽在雪地裡拉小提琴,特別憂鬱。他叫賈宏聲。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在那個年代,很多優秀的獨立音樂通過這張合輯,才見到了光。


他們有的成了以後的大神,有的被後輩稱為“老炮兒”。有的只是曇花一現,剛走起來,就走到了最後。


像極了中國搖滾樂的命運。


合輯裡有一支樂隊,當時平均年齡只有十六七歲。其中兩名核心成員,還得算唐朝貝斯手張炬的徒弟。


一個叫鄧謳歌,一個叫歐洋。


樂隊成立那天,他們一起在張炬家想名字。張炬開玩笑說:


你們就叫“醜陋的面孔”吧。


他們沒生氣,還覺得挺酷。搖滾樂嘛,就是狠,要那麼漂亮沒用。


結果第一場演出就被主辦方把名字改了,只剩下“面孔”。


合輯裡這首歌,正是面孔樂隊的代表作之一——《給我一點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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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謳歌(左一)和歐洋(左二)其實長得並不醜


《我不能隨便說》是中國早期的放克。律動的節奏,神出鬼沒的切分音,騷氣的薩克斯solo,洋氣得很。


它出自1985年成立的ADO樂隊。崔健在離開北京歌舞團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跟ADO合作。


ADO是一支圈內公認水平最高,也最神秘的樂隊。


成員有後來的中國音樂家協會爵士樂學會會長、偉大領袖劉元,民族英雄莊則棟和中國第一代女鋼琴家鮑蕙蕎的兒子莊飈、匈牙利來的貝司手巴拉什、不用介紹的鼓三兒。陣容豪華至極。


還有吉他手艾迪。


艾迪是馬達加斯加人。他被稱為“滾圈最神秘的樂手”,從不接受採訪,也不混圈子。像神話一樣。


大家只能傳說,他的父親是馬達加斯加駐中國大使館的外交官,因為國內政變回不去了,就留在了中國。


在中國樂手水平普遍不高的時候,艾迪成了很多人學習的對象。張楚的吉他手曹鈞說,那個時候,他是我們所有人的老師。


有一次,艾迪跟崔健在東北演出,琴絃斷了。下面遞上來一把新琴,他發現沒有一根弦是準的。於是,他一邊彈一邊調,整個過程竟跟樂隊是完全和諧的,聽不出來任何不對。


幾十年來,他都是崔健的御用吉他手,一直到現在。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要知道,能跟老崔處這麼多年,不容易。


趙牧陽也在這張合輯裡。張楚的《姐姐》,紅色部隊的《累》,都是他錄的鼓。


那時樂手尤其是鼓手稀缺。出生在寧夏中衛的趙牧陽,不僅會打架子鼓,也擅長中國大鼓。外號“西北鼓王”。最多同時擔任8支樂隊的鼓手。


多年後,趙牧陽參加了一檔選秀節目。導師劉歡一聽他的名字,連忙站起來:


您能把帽簷抬起來讓我好好看看嗎?



02



《中國火》成了行業的先鋒,也是樣本。


那一年,有個北京人不惜搭上全部身家,也琢磨著出一張這樣的合輯。他就是王曉京。


如果不是那一天崔健上了他的夏利,這個出租車司機可能永遠不會和音樂行業扯上關係,更不會當上中國搖滾教父的第一任經紀人。


如果不是後來倆人鬧掰了,他可能永遠也做不成大哥。


當初,世界五大唱片之一的“百代”要出版崔健的演唱會視頻,版權費開到了百萬港幣。結果,崔健看完剪輯,直接拒絕了合作:


這是把我當成流行歌星去拍!


他懷疑王曉京動機不純,想拿自己撈錢。王曉京氣得直哆嗦,扔下一句實在話:


其實我比你有錢多了!


和崔健分道揚鑣,王曉京自己拉起了大旗,開始招兵買馬。


他先是找來了成都的“黑馬樂隊”,後改名為“指南針”。還有一個從江西南昌來的姑娘,只有十六歲,成了指南針的新主唱。


她就是被稱為“中國搖滾第一女聲”的羅琦。


1993年,王曉京的合輯推出,除了音樂,還有太多傳奇故事和樂隊流變供於窺探。


就和它的名字一樣——《搖滾北京》。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第一首歌,就是指南針樂隊的《請走人行道》。


地遠天高,可以尋找

不只有一個目標

我要呼喊,我要奔跑

衝破你的束縛不走獨木橋

世界很大,無數奧妙

不止你的那一套

……


羅琦,中國搖滾第一女聲,一炮而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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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一年,羅琦在生日Party上喝多了,跟人打架。對方抓起一個酒瓶,往桌上一磕,直接捅向羅琦臉上。


她因此丟掉了一隻左眼。


趕到醫院,剛才也在酒吧裡的何勇醉醺醺放聲大哭,怨自己沒用:


我他媽怎麼就、怎麼就那麼慫啊!我從來沒那麼綏啊!


做《搖滾北京》期間,王曉京一直想拉一個人入夥。


雖然對方已經簽了隔壁的“魔巖文化”,正預備成為“魔巖三傑”其中之一,出於之前的承諾,還是給《搖滾北京》貢獻了一首歌——《希望之光》。


這是他第一次用和尚唸經的腔調唱歌。


沒錯,竇唯。《姐姐》前奏裡的笛子,也是他幫張楚吹的。


離開黑豹之後,竇唯又成立了“做夢樂隊”,從此絕不再唱黑豹的歌。


這是黑豹經紀人郭四要求的。因為只要他一唱,黑豹還怎麼混呢?


另一個人同樣有競爭力,王曉京最終卻沒用他的歌。這也成了《搖滾北京》的一個小遺憾。


他第一張專輯的母帶,是提著兩把板斧從黃小茂的大地唱片裡搶出來的,原名“麒麟日記”。


母帶搶出來了,但“版權”這個東西要不要了解一下。


後來,這張專輯被張培仁買下來,改名為《垃圾場》。


《搖滾北京》裡的兩首歌,呼吸樂隊的《新世界》和超載樂隊的《祖先的陰影》,都出自高旗之手。


高旗可謂搖滾圈裡的顏值擔當,放現在絲毫不比那些小鮮肉差。不僅嗓子好,脆弱又高亢,還會寫歌。


可惜,唯一的缺點就是身高。不到一米七。


十幾歲他就和曹鈞一起組了個樂隊,不過沒取名字。直到幾年後,一個英語倍兒溜的央視女主持人加入進來,高旗甘願把主唱位置讓給她,這才有了“呼吸樂隊”。


這個女主持人叫王衛華,加入呼吸的前一年也就是1988年,她還在主持央視的春節聯歡晚會。


兩年後,王衛華單飛。高旗組了另一支樂隊,超載。成了中國的“激流金屬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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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一年,由五名音樂學院大學生組成的樂隊“輪迴“”誕生了。


這是一支名副其實的學院派。


主唱吳彤,5歲跟父親學嗩吶,組樂隊時正在中央音樂學院民樂繫念大一。


同一年,吉他手趙衛剛好從中央音樂學院畢業,本職工作是解放軍軍樂團的首席黑管,少校軍銜,自稱“滾圈軍銜最高的人”。


滾圈裡當過兵的不少,但大多是大頭兵。比如許巍這樣的。見到趙衛,得倆腳跟一併,忙不迭咔咔敬禮。


《搖滾北京》合輯裡收錄的這首歌,正是輪迴的經典之作——《烽火揚州路》。吳桐也是第一次展露他號稱中國搖滾第一男聲的高亮嗓音。


他沒有竇唯的霸氣,也不像高旗的脆弱,就是高、亮。


吳桐是正宗老北京滿族後裔,出身於一個大家族。他大哥去當兵那年,他才出生。


因為有這麼個叔叔,他的幾個侄子一直很驕傲。


以至於他大侄子吳老二去一支東北民間朋克樂隊應聘嗩吶手時,第一句話就是:


你知道我叔誰麼?我叔是吳彤!


吳老二至今還待在這支樂隊裡。


它叫二手玫瑰。



03



那個時候,唱片公司對好作品極其看重,爭相拉攏資源。


這種競爭也表現在搖滾合輯裡。


就在簽了“魔巖文化”的竇唯把歌給王曉京時,張培仁坐不住了。他一度想把《搖滾北京》買下來,當做《中國火》之二。開出的條件十分感人:


我給你比製作成本高得多的價格,還讓李宗盛給你旗下的歌手陳琳寫節首歌。


王曉京沒同意。


這個外表冷峻,一向不苟言笑的前北京的哥,跟他的大多數同行一樣,志向不小。


這件事,一定要咱們自己幹,自己當老闆。


1994年,不可一世的“香港紅磡中國搖滾樂勢力演唱會”橫空出世,成了中國搖滾樂的關鍵節點,也是個小高潮。


預熱階段,張培仁專門帶著魔巖三傑,來了場演示會。很多圈裡人都說,這場演示會的效果其實比紅磡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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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場搖滾演出,地點選的是北京兒童劇場。這就好比把《動物莊園》擺在新華書店的兒童讀物櫃檯一樣。


當時王曉京也在場,看完演出直豎大拇指。回頭就發了狠。


同年,《搖滾北京2》推出,配置毫不遜色於上一張。


第一首歌出自佛系的自覺樂隊,第二首就是中國最早的死亡金屬樂隊戰斧。很多人形容說,頭皮都被震麻了。


B面第一首歌《把門打開》,出自紅桃5樂隊。


這支樂隊曇花一現,但它的主唱高楓單飛以後,有一首歌更廣為人知:


我們都有一個家,名字叫中國

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錯

家裡盤著兩條龍是長江與黃河

還有青藏高原比那天空還要闊

……


也許是樂極生悲,高楓紅了不久就出事了。


一個電臺主持人打電話採訪他,當時他並不知道是直播,無意間說出了一句話:


昨天玩的女人不爽,身材不好……


因為這件事,廣電直接下文件停了這個節目。


2002年,高楓因患上PCP病毒性肺炎去世,終年34歲。


患上這種病,多數是因為艾滋。不知道他的前女友章女士,當時有沒有心中一顫。


後來,這位章女士還是嫁給了一位搖滾歌手,成名曲《我愛你中國》。


瘦人樂隊的主唱弘正果一樣是個傳奇人物。他寫歌晦澀,性格也內向,大家一起喝酒扯淡,他從來都不說話,只低頭悶酒。


就在樂隊剛剛走起來的時候,“果哥”直接在江湖上消失了。至今都是個迷。


瘦人樂隊人如其名,四個成員都瘦得跟竹竿似的。吉他手寇善力是個美國人,在這之前他還組過一支樂隊,名叫“太高了”,因為幾個樂手身高全在一米九以上。


合輯裡,瘦人的《抹一抹》被放在壓軸的位置。衝勁十足。


但它的上一首歌,所有人聽完全懵逼了。竟然是一首清唱,女聲清唱。


是的,沒有任何伴奏。唱歌的人叫王秀娟,後來是民謠樂隊“小娟與山谷裡的居民”的主唱。


直到1996年,魔巖的《中國火2》才遲遲推出,陣容依舊華麗。


除了竇唯、張楚,還有個老炮兒不得不提——王勇。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1990年,崔健為亞運會集資的演唱會,被叫停前的最後一站是成都。崔健特意跟觀眾介紹了一下鍵盤手王勇:他的父母都是四川人。


老崔的《快讓我在這雪地上撒點兒野》,就是王勇參與作的曲。《北京雜種》的導演張元給這首歌拍了部MV,裡面也有王勇的鏡頭。


這部MV,獲得了1991年美國音樂錄像片年獎最佳亞洲音樂錄像片獎。


王勇是第一個把搖滾和古箏結合的人。《搖滾北京1》已經收了他的一首歌《安魂進行曲》。這次《中國火2》硬是把他給搶過去了,收了他的《招魂》。


《火星人》的周韌和《1999年8月10日》的方科,原來是北京工藝美術學院睡一個寢室的室友,倆人組過一支樂隊,叫“鏽鐵”。


後來,倆人因為意見不合,樂隊解散。


又高又帥的周韌,自己錄了張專輯,《榨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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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有首歌,本來名字叫“SADISM”,翻譯過來是“變態狂”。


這個詞來自法國的著名色情作家薩德侯爵,他的代表作《索多瑪120天》,後來還被改編成了電影。不用問,肯定是禁片。


而周韌這首《SADISM》為了過審,名字改成了一輛車的名字:


公爵王。


當時為了過審,滾圈裡很多人都把歌詞甚至歌名改了,儘管唱的時候還是那麼唱的。


比如鄭鈞的《路漫漫》,把“有天我們在床上”改成了“有天我們在窗下”;地下嬰兒的《被拋棄的一代》改成了《被拋棄的遊戲》。


當然,最牛的還要算老崔。


中國搖滾樂最炸裂的一首歌,也是《紅旗下的蛋》裡B面第一首《盒子》,壓根沒放歌詞,直接用一張革命女青年的照片代替。


無數歌迷硬是把這首歌很長的歌詞憑聽力摳了出來,比如寫《觀念的水位》的劉瑜。


多年後,南方週末記者馮翔問老崔這是怎麼回事。他說:


當時有人提醒我,如果放這首歌的歌詞,那就是政治自殺。


方科則在2000年去了美國,以街頭賣畫為生。


有天,他看見一箇中國人在路邊唱《草原之歌》:


美麗的夜色多沉靜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聲

想給遠方的姑娘寫封信

可惜沒有郵遞員來傳情

……


再一看,這人長得還挺帥,很像著名影星孫海英。


方科覺得不錯,要上去一起搭夥。對方告訴他:


你上那邊唱去。



04



“94紅磡”讓搖滾樂成了風口。


那一年,一個北京工藝美術學院的學生,蹭著熱度享受了一波紅利。


他花五萬塊錢,湊了6支樂隊,多數樂隊還放了兩首歌,這才攢出來一張《搖滾94》。


一經發布,賣出去十五萬張,差點連之前辦印刷廠欠的30萬債都還完了。


他叫沈黎暉,清醒樂隊的主唱兼吉他。合輯裡第一首歌就是他們的《石頭心》:


我的心已走,裝上塊石頭

從此以後不用憂愁 嗷

看到眼裡頭,只會低下頭

只因這裡是塊石頭

……


唱《趙家老哥》的粉霧樂隊當時還不出名。主唱雷剛特別剛,老爹是大學裡研究馬克思主義的教授,而他賣冰棍和當協警出身,叛逆得很。


雖然叛逆,畢竟有家傳。《趙家老哥》的歌詞,就是出自魯迅老師的創意。


挺起你那撐著船的胸膛 再硬的拳頭也無所畏懼

拍拍身上的土,哼!兒子打老子

高聲喊起時髦冒失的口號 心裡也蕩起激動萬千

高昂起你的頭 橫衝直撞就往前闖

搬山、翻身、變天,未來卻不是你所想象

只是你看不到 路已到了盡頭

喔……


後來雷剛簽了陳健添的紅星生產社。陳健添是香港銀,迷信,覺得“粉霧”這個名字聽著像“墳墓”,給改成了“天堂”。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這個名字接下來就用了25年,直到如今。


《搖滾94》裡還有個“石頭樂隊”,主唱叫於欣。這支樂隊也是曇花一現,不過後來,他組建的“五洲唱響樂團”倒是很有名。


尤其是裡面的一個非洲兄弟,好弟。


好弟來中國時,他的哥哥郝歌已經在《星光大道》拿了年度亞軍。於欣給他找到了一條更容易賺錢的路:紅歌。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他先後給好弟錄了幾段視頻,發到網上,比如:《主席的話兒記心上》,《小小竹排江中游》,《映山紅》……


中日因為釣魚島鬧起糾紛,他又讓好弟唱了首《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平臺編輯沒敢發。


一個搖滾樂隊的主唱,就這樣做起了紅歌生意。


不過也不奇怪,石頭樂隊當初收錄在《搖滾94》中的那首《童話夢》,前奏跟Nirvana的《Come As You Are》,一毛一樣。


沈黎輝還是一直專注搖滾樂的。1997年,他準備再找幾個樂隊,來張《搖滾97》。


這時候,他碰到了自己的學弟彭磊。


那時彭磊還在玩重金屬,樂隊名叫“金屬車間的形體師傅”。


有次,他們跟另一支金屬樂隊“感染”一起去河北香河演出,好多人聞聲趕來,一千張票瞬間就賣光了。


等演出結束,觀眾都垂頭喪氣的,有人邊走邊說:


沒有《縴夫的愛》也沒有趙本山,算什麼晚會。


經過層層盤剝,他們每人拿到了60塊錢的演出費。


直到遇到沈黎暉,彭磊的樂隊才開始走上正軌,從此他們換了一個更好記的名字——新褲子。


一年後,《搖滾97》真的錄了出來,不過名字改成了《摩登天空》。


這張合輯裡收的樂隊和藝人,沒有一個老炮兒。除了沈黎暉自己的清醒樂隊以外。


因為,他成立了自己的唱片公司,叫“摩登天空”。


合輯第一首歌,出自彭磊的新褲子。


封面上有句Slogan:This’s our Times。


正出自新褲子的這首《我們的時代》:


終於到了這一天一切都改變

再也沒有煩惱一切都是愛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 a la

這是我們的時代


直抒胸臆的歌詞,簡潔的和絃,大大咧咧的唱腔,就這樣乘上了朋克的浪潮。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而那支叫“感染”的樂隊,後來也放棄了金屬,走上了憂鬱的英倫風,還改了個小清新的名字——果味VC。


在《摩登天空》系列合輯的第三張裡,也出現了他們的身影。


這時,中國搖滾的接力棒,已經到了另一批人的手中。一批新生力量正在生長,搖滾樂也在傳承。


只不過,商業的味道越來越重。


而那些創造盛世的老炮兒們,基本也都不屑於再出什麼合輯了。


有些樂隊,起初想得很純樸:有一把自己的琴,再出一張專輯就行了。


後來,他們在北京吃頓飯,居然要包下酒店的一層樓。


當然,還有些樂隊已經散夥,再也不幹這一行了。



05



中國火和搖滾北京,都支撐到了第三張專輯。


九十年代後期,剛成立不久的“迷糊寶貝”樂隊,三個人還在上初中。


一天,麥田守望者的吉他手,也就是現在地下嬰兒的貝司手劉樂去喝豆汁,聽見幾個小孩在屋裡排練,聞聲找了過去。


他沒想到,就這麼幾個孩子,寫出來的和絃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沒過多久,忙蜂酒吧搞演出,正缺人來暖場。


於是,幾個孩子有了第一次登臺的機會,臺下站著丁武和竇唯。六首歌下來,負責給忙蜂安排演出的付翀直接辭職了。


為了籤這幾個14歲的童工,他專門去開了個公司。


付翀覺得“迷糊寶貝”這個名字太扯了,正好他們有首歌叫“花兒”,不如就叫“花兒樂隊”算了。沒過多久,魔巖唱片也聽說了花兒樂隊,趕忙來找他們錄了一首歌。



雖然主唱大張偉還是個孩子,但之後,他就多了一個外號,“中國流行朋克教父”。


憑藉這首《放學啦》,剛出道的花兒樂隊,就跟竇唯、超載、老五這樣的大神一起出現在了《中國火3》中,B面的最後一首。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在這張合輯中,唐朝的吉他手老五用個人名義發表了兩首作品。


1995年5月11日,唐朝貝斯手張炬不幸在車禍中喪生。張炬人緣好,重感情,一直是樂隊裡調解老五和丁武關係的人。


張炬去世幾年後,寫出《夢迴唐朝》前奏那段大氣磅礴的吉他SOLO的大神老五,被唐朝集體開除了。


20歲那年,謝天笑隻身從山東老家來到北京,只為見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老五。


當時老五正在迷笛樂器班教課,謝天笑付不起360塊的學費,只能蹭課。他一邊聽一邊想:


我要是他兒子多好啊,他一定能把所有東西都教給我。


後來,謝天笑被傳說成“迷笛學校首屆畢業生”,實際上他一分錢學費都沒有交過。


他自己組了樂隊,叫“出家的獵人”。《搖滾北京3》裡就有一首他們的歌,《訴說因果》。


老謝的現場風格總是很瘋狂,踹翻麥架,躺地上打滾,砸琴,跳水……觀眾十分買賬,送他個外號“地下現場皇帝”、“中國搖滾新教父”。


除了崔健,唐朝,黑豹,中國搖滾合輯上的名字,你還能想起哪些?


在這張《搖滾北京3》裡,還有個“中國搖滾新教父”,汪峰老師。


那時汪峰老師還在鮑家街43號,留著長髮,皮膚黝黑,戴著一個大黑框眼鏡。後來他和白巖松一起做節目,倆人往那一站,就跟哥倆似的。


鮑家街43號的成員都來自中央音樂學院,樂隊名字就是校址。


受94紅磡影響,汪峰毅然辭掉了中央芭蕾舞團交響樂團的工作,還被父親從家裡趕了出去。一夜之間,從一名體制內的小提琴手,變成了流浪青年。


有天,他走到建國門大橋上,望著夜色,有感而發,寫出這首《晚安,北京》。


本想和樂隊把這首歌錄出來,但鮑家街玩的是爵士,一聽這個,太流行了,又那麼喪,都不想錄。還是電臺主持人有待好說歹說,才把這首歌留了下來。


果然,專輯一發出去最先火的就是這首歌。因為他唱出了很多北漂的心聲。


這張合輯裡,風格最另類的是子曰樂隊,唱歌像說相聲,又像戲曲,被稱為“相聲搖滾”的開山鼻祖。


他們唱的歌,全中國幾乎所有人都聽過:


今年過節不收禮呀,收禮只收腦叉叉,腦,叉,叉……


就這一句歌詞,史玉柱花了幾十億幫做了推廣,保證你到死都忘不掉。


子曰的主唱叫“秋野”,名字聽著特有詩意。但誰能想到,這貨的真名竟然叫“牛志強”……


秋野是個十足的老炮兒,大大小小的樂隊就組過九支。但都沒火。直到遇到崔健。


子曰的第一張專輯《第一冊》,是崔健唯一一張親自挎刀給別人製作的專輯。


後來,這張專輯被評為“中國十大最佳搖滾專輯”,單曲《相對》獲了“國語十大原創金曲”獎。它還是一部電視劇《奮鬥》的主題曲。


如果你仔細聽,這張專輯裡面都是老崔自己的味道。


這也是秋野最後跟老崔掰了的原因之一。



06



也許是冥冥之中早有預兆,《晚安,北京》成了《搖滾北京》系列的最後一首歌。


在這之前,陳琳、指南針、羅琦等得力干將,先後都離開了王曉京。2001年,王曉京一個轉身,做起了傳統民樂,成了“女子十二樂坊之父”。


而《中國火3》出版的1997年,臺灣滾石擴張速度太快,遭到了經濟危機。這種情況下,張培仁被緊急召回,魔巖唱片就此倒閉。


張培仁想的是,用三年時間,幫滾石賺夠了錢再回北京,應該來得及。


就在他準備回到北京繼續發展搖滾樂時,網絡時代到來了,唱片業受到了顛覆性的打擊。


摩登天空一度工資都開不出來險些倒閉,張培仁也抑鬱了很多年,一聽別人提當年北京的那些人名,他就瞬間崩潰,還會哭。


等到多年後他再回到大陸,王曉京已經去世了。


中國搖滾樂兩位重要的推手,都走過了一條令人感嘆的人生之路。


隨著網絡的發展,數字音樂行業逐漸成熟,磁帶,CD,已經成了暴露年齡的東西。


音樂人不再需要加入一張拼盤合輯來尋求曝光,只要把作品上傳到網上就會有很多人聽到。所有的人都成了網絡歌手。


中國搖滾的盛世跟合輯的時代,也就只有短短的十年。


前幾年,我回到佳木斯這座東北小城考駕照。一個玩樂隊的朋友叫我去他的琴行,聽他剛錄好的太空搖滾。


從母校佳木斯大學的東門打了輛出租,車裡放著歌。司機快四十了。


等紅燈時,我突然反應過來,驚呼:


這不是竇唯嗎?


司機一聽,轉頭說:


老鐵,你知道這是哪首歌不?這是《中國火2》裡面的《主》。那是竇唯最後一次張嘴唱歌。


我結婚有孩子了,就很少聽這些搖滾樂了。但是磁帶我一直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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