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文:天后不惑

2014年,年過40歲的鄭秀文,真的越活越不太像女人。私底下她經常自稱為“哥”,穿上襯衣牛仔褲鉚釘靴,詢問粉絲是否喜歡這種“男色”裝扮。

鄭秀文過去的角色雖然神經大條,但多半是《魔幻廚房》《龍鳳鬥》《孤男寡女》中那種時尚、有女人味的都市女性。但在電影《盲探》裡,她飾演了一個孔武有力的女偵探,不停地賣力追逐、搏鬥、射擊、滾樓梯、當“人肉沙包”。哪怕隔著大銀幕,也能清楚她乾瘦的胳膊有的是勁兒,一巴掌扇下去,劉德華準保眼冒金星不省人事。論力氣,除了楊紫瓊式的女打星,不知兩岸三地還有哪個女明星是她的對手。

《盲探》首映禮上,她把頭髮剪得非常短,裙子也短得勉強包住臀部。雖是大熱天,她搭了一雙很潮的孔雀藍長襪,蹬著鮮豔奪目的高跟鞋,渾身上下的顏色加起來,少說有十幾種。這種前衛的打扮,讓她看上去比幾年前顯得還要年輕。她周身沒有一件這個年紀女藝人必備的名貴珠寶,手上除了熒光指甲油,只有兩枚動物造型的超大戒指,一個是豹子,一個是熊,看起來生猛又笨拙。


鄭秀文:天后不惑


平民天后

鄭秀文關係最好的女星多是打扮出位、酷愛運動、十分男性化的“型女”,比如何韻詩、何超儀、徐濠縈。她欣賞她們的衣著風格、生活態度和獨立思考的頭腦,甚至也欣賞她們的體力——她自己也是8公里長跑的擁躉,只要有時間,她必定要在健身房搏出一身臭汗。而她的偶像,則是著名的中性風女星蒂爾達·斯溫頓,以男女莫辨的氣質著稱。

鄭秀文的決心和毅力,其實比很多男人還強。出身於極其普通的家庭,16歲揹著書包參加新秀歌唱大賽,用葉倩文的《乾一杯》獲得季軍,被華星唱片公司看中後簽約出道,18歲發的第二張專輯《Holiday》就達到白金唱片銷量。

出道二十多年,鄭秀文的故事和特質,被描繪成一部普通香港女生翻身為“平民天后”的勵志樣板。但她也承認,這種“麻雀變鳳凰”的成功,是用極端的自我苛求換來的。她很敏感,非常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她的恩師杜琪峰素愛在片場罵人,但唯獨不罵她,因為她面子薄,一罵就哭,一哭就亂套,完全沒辦法再演戲。

但她同時也是個幸運的演員,雖然身材幹瘦,鼻子上一堆雀斑,說話如傻大姐,肢體語言又像卡通片一樣愣,但這樣的形象和性格偏偏在銀幕上稀缺討巧。拍攝《孤男寡女》時,杜琪峰安排鄭秀文演一場“找戒指”的戲,她完全沒有按要求來演,而是很隨性地在桌椅間跌跌撞撞不停翻找,看上去非常神經質。結果杜看完之後讚不絕口,覺得鄭秀文身上有一種只屬於她的喜感和節奏,於是努力發掘她變身“神經喜劇”的女代言人,2002年她曾以《同居蜜友》《瘦身男女》《鍾無豔》三部電影同時提名香港電影金像獎影后。

剛出道時她還是個嬰兒肥的圓潤少女,後來她追求以瘦為美,到了病態的程度,曾經過度節食導致暈倒。拍戲時為了把一件旗袍穿出“纖幼”的窄細感,她幾近絕食,最多隻吃幾口白水煮青菜,餓到手腳冰冷身體發寒。她的生活每天都像吹響了衝鋒號,只許前進不許後退,“我以前對自己的要求就是,永遠都要做最棒的那個”。


鄭秀文:天后不惑


完美的代價

她的爭強好勝和完美主義,讓她時刻像一根繃緊的弦,沒有喘息。精神和肉體一樣,太過疲憊總會出問題。2003年到2004年兩年間,她連續推出了三四張熱賣專輯,又出演了三部電影,超高的工作強度和長期的心理壓力,終於讓她積重難返,開始崩塌。

在她情緒漸趨紊亂時,導演關錦鵬找她出演《長恨歌》,這是一部她一直渴望的文藝轉型之作。她向關錦鵬隱瞞了自己的精神狀況,接下了片約。拍攝時,她變得越來越糟糕,在劇組她像老鼠一樣躲著太陽,不想和別人講話——梁家輝就住在她隔壁,她都無法迫使自己和他當面聊天,只能發短信來溝通。

2006年電影上映,卻並未獲得期待的好評,票房不佳,她塑造的女主角王琦瑤也備受抨擊,這對於鄭秀文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她開始情緒性地暴食,視野中任何能吃的東西,都被她像飢餓的獅子一樣鯨吞下去,短期內她體重暴增20多磅,不敢照鏡子、不想起床、極度怕黑、怕與人接觸,連最簡單的刷牙都沒有力氣完成。

患抑鬱症時,她34歲。對女藝人來說,這是一個不尷不尬的年紀,努一把,還能繼續往上爬,鬆一口氣,也許就墜入谷底永無出頭之日。但她明白自己病了,需要休息,開始消失在公眾視野之中。香港八卦雜誌傳言她患絕症、暴肥、暴瘦甚至去世,致使她有三年時間不想做任何工作,不惜推掉爾冬升、許鞍華等著名導演的片約,只通過偶爾的留言和《明報週刊》的專欄與外界聯絡。

過去的鄭秀文極度要強,從心理學上來說,這恰恰是對自己的一種不接納,而這場抑鬱症卻是一個轉機,讓她開始明白自己並不完美,學會和自己平和相處。她拒絕看醫生,堅持“自我治療”,每天看書、畫畫、寫字、運動、旅行,開始信奉基督教,“把生命中大大小小的事都託付給上帝”,四五年後,她逐漸走了出來。

她復出後拍的第一部電影,是麥兆輝、莊文強執導的《大搜查》。剛進劇組時,她找不到狀態,在現場很沒安全感,常常手足無措,“麥莊”組合只好放慢拍攝節奏,有時乾脆讓她連續幾天站在一旁看別人演,慢慢找尋感覺。

到杜琪峰執導的《高海拔之戀Ⅱ》時,她的狀態回來了,在嚴寒的香格里拉片場火力全開,有了患病後最強的一次爆發,“我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女主角,我能感受到她的一切愛與痛,這是我全身心最為投入的一個角色”——最後,這部電影的票房口碑雙雙遭遇滑鐵盧,她也再不像《長恨歌》時那樣一蹶不振,痛苦得想拿頭撞牆,而是大大咧咧來句:“算啦,去吃頓飯就好啦。”


鄭秀文:天后不惑


女人四十

年過40,鄭秀文自認心態成熟了不少,她常常告誡自己,做女人不要太強悍,女人應該學會享受男人的照顧呵護。2011年3月,她和分分合合二十多年的許志安宣佈複合時,專門手寫了一封公開信,把許志安稱為“供我撒嬌又或流淚的肩膀”。但細看鄭秀文的微博,卻全都是自己獨來獨往的工作照、自拍圖、美食日記和運動志,絕少看到這個“肩膀”的痕跡。

鄭秀文能舉出的“甜蜜時刻”,無非是兩人有空時一起吃飯、旅行,或者在片場拍電影時,許志安打電話開導她不要太有壓力——對於情侶而言,這樣的關係未免顯得太過平淡。她解釋說,兩人一起出道這麼多年,太熟悉了,之所以兜了一圈回到原點,也許是因為宿命。

相反,她把最多的熱情用在了工作上。從抑鬱症的陰霾中走出後,鄭秀文在香港連辦8場演唱會,場場爆滿,並出版了回顧抑鬱症心路的自傳《值得》,賣出10萬本,接著又馬不停蹄地舉辦世界巡迴演唱會。她承認,只有在工作中,才總能找到令她精力充沛的源泉——這似乎是對她生命的一種補償。

她給自己的生活信條是“投入地工作,節制地吃喝,恆心地運動,專一地信主,喜樂地生活”。2013年11月30日,鄭秀文與許志安在巴厘島秘密結婚,將舉辦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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