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偏安不等於社會貧弱:“山外青山樓外樓”背後的南宋民生實況

坊間五千年:來自四鄰八坊、涵蓋上下五千年的奇談史趣及文化話題

在小學語文教材上,學習“山外青山樓外樓”(《題臨安邸》)時老師會告訴我們:“作者是在抨擊南宋王朝的一種偏安黑暗現實,具有強烈的諷刺意義。”

不過在讀過越來越多的史載後,不少人卻對詩中景象產生了嚮往,後世不少著名樓臺也被冠名以“樓外樓”、人們卻絲毫不覺得突兀和難以接受。

王朝偏安不等於社會貧弱:“山外青山樓外樓”背後的南宋民生實況

一開始,人們都以為該詩作者林升是歷史上偉大的文人墨客,很遺憾是,林升只是南宋文人中芸芸者之一罷,生平事蹟亦不詳。後人對其進行追根溯源的考古也是基於《題臨安邸》這首詩的巨大影響力,最後結論也只是“蒼南靈溪人、生活在南宋紹興至淳熙年間、無獲取過功名的記錄”。

事實上,南宋文人的這種以文喻政、抨擊世態的做法非常普遍,一是由於統治者對文人墨客的管制比較寬鬆、第二點卻為很多人所忽略,就是相對比較安平富足的一個社會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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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兩冊《遺事》背後的繁華世態

歷史上,五代時期的王仁裕曾寫過一本《開元天寶遺事》記錄唐代盛世時的逸聞遺事;同樣地,元朝的劉一清也有這麼一本《錢塘遺事》記載了南宋時期的相關社會狀況。這兩本“逸聞遺事”都存在著這樣的背景共性、那就是“民生富足、社會太平”。

用今人話說,這也許就是“吃飽了沒事做”,借古喻今、抨擊時政就成了當時文人愛乾的事情,《題臨安邸》正是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產生。

“山外青山樓外樓”背後的偏安:王朝積弱非社會貧弱

從民族自尊角度看,南宋偏安自是一種恥辱,然而這樣的“辱”多是基於靖康之恥、南宋士人倡導北伐也多出自這樣的自尊心。“偏安”的締造者宋高宗,我們能說他沒自尊心麼?若果沒有的話,他或許早就投降了、也不會組織過多次抵禦戰爭;作為皇帝,他的“偏安”也許有過太多糾結及全盤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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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青山樓外樓”背後的百業實況

不考慮偏安背景的話,“山外青山樓外樓”無疑是一派盛世繁榮景象、事實上,一個貧弱的社會里也無法產生這樣的盛況。我們可以說,從王朝統治、民族自尊角度,南宋王朝確實是“積弱”了,不過這樣的“弱”卻又與“山外青山樓外樓”形成了強烈對比,到底這是真貧還是假弱呢?

以近代範例來看,美國社會在歷次“經濟蕭條”期間都衍生出繁盛的文藝景象,無事可幹的人們在家不是看書就是看電影,這在無形中也催生出“第三產業”的興盛。從時人的角度出發,“失業了、沒事幹了”當然是一種經濟危機,但後世經濟學家就未必這麼認為了:因為短暫的“經濟失衡”,正是衍生其他產業的最佳契機,長遠而看,這對整個社會無疑是具有相當正面意義的。

當代經濟學誕生於美國,所以從美國人的角度看待南宋,那時期絕非社會貧弱,而是世界歷史上難得的一個興盛典範。人家老外自然不會關心南宋士人的那種自尊心,所以,“王朝積弱”在他們的社會經濟概念中就不是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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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濟學概念上,南宋民生絕對是歷史上的強者

《錢塘遺事》裡的“淳熙盛事”:“偏安”也是百姓所需的太平

“宋孝宗御宇,高宗在德壽,光宗在青宮,寧宗在平陽邸,四世本支之盛,亙古未有”,這是《錢塘遺事》卷二里的精闢記載、也是“淳熙盛事”的核心。

宋人總結說:“天意分明昌火德,誕辰值世總丁年”,這是因為宋高宗生於丁亥、宋孝宗生於丁未、宋光宗生於丁卯,“丁年”之說由此而來。《李陵答蘇武書》中,李陵曾說“丁年奉使,皓首而歸”,當中的“丁年”也喻指年少丁盛,故而淳熙年間的“丁年”現象無疑是一樁盛事了!

南宋時的“偏安”自是相對於北伐而言,“北伐”在時候稱“恢復”。“高宗之朝,有恢復之臣而無恢復之君;孝宗之朝,有恢復之君而無恢復之臣”。這是後世對南宋偏安的最中肯結論,因而宋孝宗淳熙朝的“恢復之志”也被添加了一種悲壯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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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恢復之臣”的宋孝宗北伐失敗得頗具悲壯色彩

既無以北伐,搞好民生也是為君者的重要工作。於是宋孝宗趙昚積極整頓吏治、裁汰冗官、懲治貪汙,開創出了“乾淳之治”的局面,這對百姓無疑是一幸事、“偏安”也成了百姓太平所需的一個偏苦名詞。當這樣的太平盛世與“誕辰值世總丁年”一對應,難怪宋代的文人墨客也為宋孝宗抱不平了:其非屈己請和,而不能遂孝宗之志。惜哉!

《題臨安邸》的作者林升就生活在宋孝宗年間,他的“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其實是針對宋高宗一朝“無恢復之君”的抨擊:不思收復中原失地,只求苟且偏安,對外屈膝投降,對內殘酷迫害岳飛等愛國人士。

然而這一切在宋孝宗時期均已獲得了糾偏,岳飛被平反了、“隆興北伐”也嘗試過了,“無恢復之臣”真非宋孝宗之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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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文人墨客邊喝酒邊抨擊“偏安”的世態

南宋時抨擊時政的文人墨客自然不僅林升,最著名的當屬辛幼安(棄疾)。“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閒愁最苦”,這首《晚春詞》正是辛棄疾寫於淳熙六年(1179年)。辛棄疾自1162年渡淮水、歸南宋後,他在十七年來的抗金主張一直未獲朝廷所採納,故而迸發出“閒愁最苦”的吶喊。所幸隆興元年(1163年),“隆興北伐”就展開了,辛棄疾的抨擊也算是得到了回應。

隆興北伐又稱隆興恢復,最後終止於“隆興和議”,這正是該時期“無恢復之臣”的現實寫照;單靠辛棄疾等一己愛國志士,始終都敵不過朝廷中的主和力量。

“乾淳之治”正產生於北伐失敗的背景下,當時民和俗靜、家給人足、牛馬遍野,南宋的文人墨客們正是如此邊喝酒邊抨擊“偏安”、宋代文壇的盛況,不可謂與之不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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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文人墨客抨擊偏安的愁懷:解衣市酒,勉強迎歡

《夢粱錄》裡有記:“雖陋巷貧窶之人,解衣市酒,勉強迎歡,不肯虛度”,這就是一種借酒消愁的世態。抨擊偏安、抨出了繁盛的文壇;借酒消愁,其背後則是一種偏安帶來的繁盛安寧,這是讓文人們多糾結的世態呀!我們常說民國期間國學繁盛,當時的文人墨客們何嘗不也正是在這種無力狀況下“愁懷己見”?

清代《海上花列傳》裡說,文人墨客“置國事於不問,整天吃花酒”,此書雖衍生出“文人墨客”一詞,不過對其的描述卻完全失去了歷史準繩!

《紹興和議》下的宋金勢均力敵,締造出“樓外樓”的盛景之象

從歷史上看,“山外青山樓外樓”裡的錢塘盛況是出於《紹興和議》下的偏安,而這樣的偏安其實確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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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和議》爭議巨大,經濟學家和歷史學家觀點迥異

在和議之前,宋金雙方勢均力敵交戰多年,除了不斷消耗戰爭物資之外,對雙方則全無半點好處。金國在交戰中知道南宋實力依然很強、宋高宗也知道如此戰下去於己無益,所以“偏安”其實是宋金雙方共識下帶來的一種長治久安。

《錢塘遺事》裡描述了臨安城一帶各種社會景緻及朝野逸事,當中氛圍顯然無法在戰爭背景下形成,“樓外樓”的盛景,本質上就離不開勢均力敵下的這種偏安。“勢均力敵”也意味著這樣的均衡不會被輕易打破,這何嘗又不是岳飛等人“打出來”的結果?有了這樣的均衡,宋金雙方都安於這樣的狀態,宋高宗自然不同意再讓“主戰派”將此均衡打破,從而出現了“對內殘酷迫害愛國人士”一舉。

從韓世忠等抗金將領“得以善終”的角度看,當時的舉措確是針對破壞和議而為,宋高宗要的就是保持那樣的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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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墨客們也許忽略了,“男耕女織”才是真正屬於百姓的民生

撇開這些歷史背景再看“山外青山樓外樓”的話,這就難怪後人對“樓外樓”景象甚為嚮往了!假如過於計較各種歷史背景,今日的上海外灘、廣州沙面等均是“屈辱時代下的產物”,那我們是否都要敬而遠之了呢?“樓外樓”同樣如是而已。

事物本是好的,僅是締造它的歷史有瑕疵,讓這些歷史徹底“成為歷史”、這也是我們學習歷史的真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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