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衍聖公孔德成(八)

末代衍聖公孔德成(八)

  1937年,日軍侵我中華,10月濟南岌岌可危。

  時任山東省立圖書館的館長王獻唐,預感到館內珍藏的大量珍貴文物書籍,如不迅速轉移,將落入日軍之手或毀於戰火。轉移到哪裡去呢?王獻唐頗費思量。最後,王獻唐覺得轉移到曲阜孔府較為安全,這是考慮到日本也有尊孔的習俗,短期內曲阜不致遭遇戰火,這裡應是山東最安全的地方。王獻唐立即與孔德成取得聯繫,孔德成深明民族大義,深知文物之珍貴,不顧危險,慷慨應諾。

  王獻唐馬上派圖書館的編藏部主任屈萬里,擔當這批文物的押運任務。屈萬里辭別家人,冒著槍林彈雨,置生死與度外,經兗州到曲阜,將文物藏於孔府內。屈萬里是山東魚臺人,與孔德成同在“孔孟之鄉,禮儀之邦”,很容易地進行溝通。

  后王獻唐又將另一批珍貴文物從濟南運抵曲阜。計古籍善本438種2659冊,名人字畫143種182件(軸),金石器物734件。後來,王獻唐與屈萬里又攜文物離曲阜,經鄭州抵漢口,轉宜昌、渡三峽、入萬縣,最後到達四川歌樂山,才算暫時安頓下來。

  1937年12月,時局越來越緊張,日軍逼近山東。

  蔣介石急電韓復榘,退出山東時,一定要帶著孔德成,不能使孔德成落到日本人手裡。韓復榘又電告駐兗州的二十二師師長孫桐萱,令他馬上帶孔德成南下。本來,省政府先前打算遷曲阜抵擋一陣,但局勢發展緊急,容不得再等,只能儘快南遷。

  孫桐萱接電後,當夜十點鐘趕到孔府,找到孔德成,告訴他:日本人快過黃河了,請你馬上處理一下家中的事務,立刻動身南遷。並說,這是中央的命令,沒有商量的餘地。同時派了四個護兵跟著他,怕他藏起來。

  劉長厚回憶當時的情景時說:“孔德成想不通,祖廟無人奉祀,家中無人代理,夫人懷孕在身,路途不便,擺出瞭如此等等不願離家的理由。孫桐萱對他是隻有快走一條路,走便好,不走也要強走。孔德成無可奈何,只好喊起孔霅光來,說明中央來意,拜託其大叔掌握府內外一切家務,代理奉祀官。讓其伯母袁氏分擔內務,重大問題由族長、四十員、老師莊陔蘭、王毓華協商辦理,直到四點多鐘孫桐萱急著走,孔德成才草草收拾,帶著夫人,兩個女僕,兩個男僕陳景榮、吳建章,老師呂金山,秘書李炳南上汽車走了。日後來信說在路上生了個女孩,起名維鄂,達重慶又生一男孩起名維益。”(劉長厚《孔子嫡派後裔孔德成》1980年10月6日撰文)

  1938年1月孔德成內遷武漢,國民黨軍委和文化界行動委員會舉行歡迎會,印維廉發表《從孔德成南來說到孔子民族的思想》一文。該文推崇孔子“是中國文化的盟主,每一箇中國人都應該尊孔。”並稱“孔子的民族思想,一直到現在還不曾喪失了他的時代精神。”

  在武漢,孔德成發表了抗日宣言。後武漢陷落,又轉往重慶,被安排到這個戰時“陪都”裡。蔣介石特在歌樂山為其修建了奉祀官府,並且讓他參加國民黨參政會。

  1946年抗戰結束後,9月初,孔德成遷往南京,住在琅琊路五號一座二層樓房裡。同時,在南京還設有孔德成的“奉祀官辦事處”,辦事處設在中華門裡一巷子裡,辦事處主任是他的老師呂今山,秘書由他的私人秘書李炳南兼任,庶務由夫人孫琪芳的表兄陳壯飛掌管,會計是梅慕賢,稍後一些時候到南京的王毓華老師也算作辦事處職員,還有從重慶帶去的廚師張同治。在南京,孔德成除了是國民政府委任的“特任大成至聖奉祀官”外,還是一位“國大代表”。雖是代表,但每次開會,無論好話壞話,從來沒人聽他講過什麼……

  曲阜方面。在孔德成走後,孔府的府務有孔令煜代管。

  孔令煜,字霅光,號一庵。孔德成結婚的時候,孔令煜擔任喜事總理。他曾就讀於山東省優級師範學堂,歷任山東省運河船捐局局長,山東省財政廳科長等職。1937年6月,他由濟南搬來孔府的紅萼軒居住。

  1946年1月,曲阜第一次解放。孔府成立了“孔府工人會”,會員有一百多人,正、副會長由全體差役、工人推選產生。這時,孔府的代理人孔霅光仍住在孔府主持工作,每逢有重大事情,工會與他商量決定行事。政府為了滿足廣大群眾的要求,對孔廟、孔府、孔林實行開放。併成立了孔子祀田整理委員會,負責孔府祀田的普查、清理工作,將祀田重新登記造冊,貫徹減租減息的政策。

  1947年3月,解放軍撤離曲阜。5月,孔德成偕夫人孫琪芳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回到孔府後,他立即召開了全體管事人員會,有人建議將解放軍佔曲阜時使行的減租減息,反攻倒算,孔德成堅決不同意。為了防止管事人員私自去找佃戶退糧,又把這個決定寫成佈告在曲阜張帖。

  佈告說:“取消收租中的‘鬥尖’、‘地皮’、‘合子糧’等剝消制度,減輕佃戶的負擔。這部分收入原屬傭人管莊人員,所以對相應規定管莊人員糧食按原額由孔府糧庫內支發。二、銷燬過去打人的皮鞭、大板、黑紅棍等刑具。三、取消各佃戶莊的集市稅收。四、外省外縣的土地移交當地政府管理。本縣祀田作為辦理博物院基金……”(《孔府檔案》八九二八)

  這次回曲阜,孔德成對“代理奉祀官”孔霅光的工作並不滿意,因此,決定予以罷免。據說,孔霅光主持府務時“獨斷專行,大吃大喝”。孔霅光不服,“酒後在西花廳大吵大鬧,孔德成也只能好言好語安撫了事。”(王謙等:《大家族傳》山東友誼出版社1993年12月版)同時,孔德成還囑咐府人“霅光欲行,可令其速走。唯行時可時加監督,以免有損公物。”(《孔府檔案》八九二七)

  孔德成決定成立“府務委員會”,管理孔府的日常事務,並召開了第二次府務委員會會議。

  府務委員會下設:秘書處,會計處,總務處,庶務處,招待處,承啟處,林廟供應處,林廟管理處,祀田徵收處等。取消了以前各廳、房的公府官衙制度,改為行政機關制度。同時對所有孔府人員進行了全面調整,制訂了各項制度,其中包括8小時工作制。實行祀田收租制度的改革。

  府務委員會的主任是孔靈叔,秘書是孔思庭、孔純潔,以後又增加孔瑞泉、孔雨含等人。如有重要事情,可以直接請示南京孔德成,一般事情可以通過府務會議商定解決。如遇有關孔廟、孔林祭祖問題,以及孔氏家族問題,再請孔庭族長孔傳塏和孔廟三等首領官孔廣沾等人,共同商議解決。

  當時,因形勢所迫,孔德成並沒有打算在曲阜長住下去,只是處理完府務後,又匆匆地離開了家鄉。孰料,這一別竟是永遠的訣別,此後,再也沒有來過家鄉。

  1947年,離開曲阜不久的孔德成,大概看到國民黨在大陸的統治呈落日遲暮之勢,開始擔心起孔廟、孔府珍藏的文物古器來。他連連呈文內政部,函請轉呈行政院轉飭山東省政府,撥車將曲阜聖廟的禮樂古器裝運南京,待形勢定局,再作進一步安排。

  曲阜方面。孔靈叔接到孔德成指示,也開始忙活起來,把文物古器整理裝箱,準備發運。共裝:五供五箱,十供十箱,博鍾一箱,特鍾一箱,特磬一箱,編鐘八箱,編磬四箱,歷代衣冠一箱,擊蛇笏、象牙笏各一件(在前箱內),歷代文卷共三箱……。編號造冊,加封上鎖,運往兗州,準備由兗州用火車轉運南京。

  孔靈叔抓緊發電與兗州第十綏靖區司令官李玉堂聯繫,以儘早辦妥運送事宜。孔靈叔電文道:“本府存有商周十貢及歷代樂器均為祀聖重要文物,為數不甚少,擬於最近期內裝箱運京,以策安全。……貴總司令察照,設法拔付鐵皮火車一輛,以便派員押運赴京。妥為保存。是否可行,請示覆為荷。”(《孔府檔案》八九三О)

  李玉堂很快覆電:“祀聖重要古物核與軍運條例不符,此項運費無法列入軍運費報銷。”(同上)李玉堂以不符合軍運條例為由,未予安排火車皮。孔靈叔沒有辦法,只好“押運古物赴兗州送天主堂保存。”(《孔府檔案》八九二九)

  1948年6月1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曲阜。1948年,兗州解放,7月13日解放軍查獲法國天主教堂的這批物品,經查實屬孔府所有。為安全起見,將其中二十多箱貴重文物,如“十供”、“五供”等,用大馬車運往東部老根據地,其餘運回孔府。

  不久,山東省人民政府派張雲天、陸大荒、李季陶等專家陸續對這些文物進行鑑定,曲阜縣文教科科長王新臺派人協助清點,並進行造冊登記。濟南解放後,又將這二十多箱文物運往濟南。抗美援朝戰火燃起後,為保障安全,將這批文物又保藏在千佛山石洞中,直到1955年才又重新運回曲阜。

  1949年,蔣介石兵敗大陸,退到臺灣。他走的時候,運走了大批黃金和文物珍寶。孔德成是孔子的第77代嫡孫,在他身上承襲著孔子的神聖血脈,而被視為“國之重寶”,理所當然地被帶到了臺灣。孔德成離開大陸的時候,還不到30歲。時間一晃,半個世紀過去了,海峽阻隔,音信難通,這一別竟成了永別。

  漫長的孔氏家族史上,又出現了一位客死異土他鄉的孔子嫡系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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