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頭,三十二年前的那一場兔毛雪,你知道嗎?

水頭千年古鎮,發展迅速,萬象紛呈,該如何解讀,該有怎樣的視野。本期推出《水頭,三十二年前的那一場兔毛雪》,感受當年那種“白銀鋪路”的壯觀場景。

每一個地方的產業培育都不是無緣無故的。三十二年前,水頭下了一場兔毛雪。這兔毛如雪,在水頭大地上鋪天蓋地飄揚著。

水頭,三十二年前的那一場兔毛雪,你知道嗎?

以水頭為中心的北港地區,氣候溫潤,雨量充沛,山草豐茂,這裡的農戶素有飼養肉兔的傳統經驗。民國32年(1943),當地曾引進安哥拉毛用兔種進行養殖。1968年,水頭供銷社創辦良種兔繁殖場,對長毛兔進行改良,採用日本大耳兔與安哥拉兔雜交,培育出一種體形大、長毛多、抗病力強的新品種——“平一號”長毛兔,當年《供銷社科技》雜誌曾予推廣報道。

“文革”時期,割資本主義尾巴,田裡的農活不準單幹,許多農戶就靠飼養幾隻十來只長毛兔,作為家庭副業,以貼補家用。一些精明的婦女在農閒時節,帶一杆秤,挑一擔竹篰到南湖、鬧村、鳳臥等山區,進村入戶,挨家低價收購兔毛,然後批量到供銷社銷售,以換取化肥,再挑回水頭暗地裡賣給農戶,從中賺取差價改善生活。1984年,國家調整農村產品購銷政策,將兔毛從二類物資劃為三類物資,一改以往由政府統購統銷,轉而可以進入市場自由貿易了。這對於原本擁有豐富的兔毛資源的水頭而言,這對於原本得藏著掖著做買賣的水頭人而言,一下子正大光明瞭,這無疑是一個福音。水頭人固有的經商意識在這一刻迸發了。


一位名叫金獻玉的水頭街青年婦女,有當年零收兔毛整取化肥的經驗積累,有高中文化的知識儲備,有見多識廣的市場膽識,面對滾滾而來的商潮,她坐不住了。1984年春夏之交,她隻身北上安徽、江西、山東等地捕捉兔毛貨源信息,南下廣東把握市場跳動的脈搏,經過對市場銷售渠道的一番考察,她毅然決然地跟廣州的一家外貿公司簽訂了一萬斤兔毛交易的合同。這在改革開放伊始,這一單買賣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在沒有完成原始積累的前提下,金獻玉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大的一個蛋糕。於是,她多方尋找聯營單位,竟沒有哪一家單位敢承擔這個風險。金獻玉憑藉敏銳的商業嗅覺,抱著必勝的雄心,破釜沉舟自立門戶,和本街八位婦女合股集資,豎起招牌,創辦了水頭第一家兔毛收購站。於是,金獻玉大張旗鼓地開門收購,不出半個月,一輛滿載著兔毛的貨車,承載著水頭街一群婦女的希冀,從水頭出發,奔赴千里之外的廣州。不出一個禮拜,一萬斤兔毛盡數脫手了。

“娘子軍賺了大錢啦!”這一消息不脛而走,轟動了水頭街。善於模仿的水頭人,趨之若鶩,參照她們的模式張羅起來了。一時間,打著水頭旗號的貿易公司、商品購銷公司、土畜產貿易公司等上百家專業的兔毛供銷公司、經理部“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以水頭二中路口為中心,在東西不到三百米的車路邊民房裡,鱗次櫛比的,開設了兔毛收購點,各個公司、各個經理部聚集於此設點開秤。那些在兔毛販賣中贏取豐厚利潤回報的人們,面對巨大的買方市場,個個笑逐顏開。一些沾親帶故的人,興奮地跟在已嚐到甜頭的“領頭雁”身後,不管是老夫少婦,只要你有本錢,只要你能開口講一口南腔北調,只要你能擠上車子,哪怕是交肱疊股躺在悶罐子車的座位底下,為了能掙到錢,就無所畏懼地北上西進,在長江流域的廣袤大地上奔走。

一些農民撂下鋤頭,腰包裡揣著東湊西借來的錢上路了,一些往常在家做女紅的擱下針線,託付好孩子上路了,一些在部門單位上班的人,利用週五溜出去,週一凌晨打道回府了,一些教師放下教鞭在暑假組團上路了。當年的公路路況都不好,南來北往的車子都在泥石路上顛簸著前行。南下閩粵的,要經過高聳入雲的分水關,逶迤在閩北崇山峻嶺之間,一路騰挪跌宕的,命懸一線吶;北上贛皖鄂的,浩渺的飛雲江首先擋住了去路,各種汽車排著長隊,無奈地在渡口等候。熾熱的陽光烤著車廂,涔涔的汗漬止不住地冒出來,餿餿的汗味在狹窄的空間裡發酵著。午餐抑或晚飯每每在車廂裡草草打發,有時經不住窗外吆喝不停的“莘塍香乾哦…”一招手來兩串。過了瑞安,出溫州,迎來了漫長的青田山道。汽車一路沿著甌江蜿蜒而行,遊離於懸崖與激流之間。從溫州至金華全長不到三百公里,沒有一天一夜熬著,你離不開甌江。那一字排開的浩浩蕩蕩的候車長龍,在夏夜裡綿延十幾裡,迷離的車燈連綴成一線,將靜靜的甌江映照得富麗堂皇,蔚為壯觀。

那時節,鎮子上每天都有三四萬人次在流動著,剛回水頭的,要出遠門的,肩扛兔毛的,車載兔毛的,進進出出,摩肩接踵的,好生熱鬧。大街小巷裡,行色匆匆的人們十有八九身上都沾著兔毛,水頭的上空飄著兔毛,酒館裡,飯攤上,路亭中,人們酒中飯後,一開口總繞不開兔毛。誰誰又去哪兒收兔毛了,誰誰又押車南下運兔毛了,誰誰這一水又賺了多少錢了。水頭,一個彈丸之地,調度的竟是五湖四海的兔毛流通。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北港地區集結了萬名農民供銷大軍,在全國各地凡是有兔毛可收購的地方,總能遇到講一口嘰裡呱啦閩南話的北港人。那一陣子,大江南北的兔毛源源不斷地彙集於水頭,於是,一個以水頭車路沿街民房為銷售網點,輻射全國的自發性兔毛集散中心,聲名鵲起了。

常言道,“車船店腳伢”,有買賣就少不了伢郎。當年的兔毛市場就有很多伢郎,當地人俗稱“飛絲”,這些伢郎大多為閒居家中的中老年人。當街頭上出現販賣兔毛的客商,伢郎們便紛紛圍攏過來,爭著挈那裝兔毛的編絲袋,嘴裡不停地“到這邊來,到這邊來”招呼著,簇擁著客商引領到一家店口裡去。在買賣雙方評議著貨色的優劣、拉鋸式地討價還價聲中,“飛絲”一邊和稀泥,一邊自然地幫買家壓價,最終促成了一樁買賣。生意既成,客商點過鈔票離店後,“飛絲”潛規則似的到店主處領取酬勞。“飛絲”的每一單酬勞則依生意的大小,利潤的多寡,從幾元至十幾元不等。當年比較精靈的“飛絲”,憑嘴上功夫,一天下來據說能拿到百八十元的佣金,要知道,那時候一個月的工資才五六十元吶。

水頭,三十二年前的那一場兔毛雪,你知道嗎?

水頭老車站

在兔毛市場的鼎盛時期,那時水頭車路邊兩旁民房10-15平方米的店面,每天的租金高達25-30元,而優質兔毛的價格也由最初的60-80元/公斤,猛漲到140-160元/公斤。市場上每天的兔毛交易量少則二三噸,多達五六噸,銷往廣州對外出口。據統計,1984年6-12月份,從水頭銷往廣州的兔毛共計49.8萬公斤;1985年1-3月份,水頭兔毛市場交易額達1600多萬元;1984年-1985年,水頭兔毛專業市場向國家繳納稅收達1600餘萬元。

水頭畢竟是一個閉塞的小鎮,人們過慣了自給自足的小農生活,一旦白花花的銀子將自己的腰包鼓起來了,這些前腳剛剛從田間拔出來的泥腿子們,有些茫然無措了。隨著兔毛出口業務的興盛不衰,一些不良商販,在兔毛中摻雜摻假。有的用噴霧器給兔毛灑水,有的把蕉芋粉、石膏粉摻入兔毛,有的甚至拿磚頭壓布袋。那做過手腳的兔毛經過長途跋涉,很快就變質變色了。於是,堆積如山的兔毛在嶺南的某個庫房裡糜爛腐敗。

一撮老鼠屎壞了一大鍋粥。曾經風靡全國的水頭兔毛市場,因少數不良商販的惡劣行徑,而匆匆黯然關張歇業了。當年那一種“白銀鋪路”的壯觀場景,早已成為一個神話。

來源;和諧新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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