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丨王塞北
馬丁·斯科塞斯
（Martin Scorsese）
的《愛爾蘭人》
（The Irishman）
，如同《教父》系列和《賭城風雲》一樣，用超長的觀影時間把觀眾帶入幾十年的歲月流轉而渾然不知。故事講述了主人公弗蘭克·希蘭
（Frank Sheeran）
與黑幫組織、工會之間錯綜複雜、撲朔迷離的史詩故事。羅伯特·德尼羅
（Robert De Niro）
飾演的希蘭是工會官員和黑幫分子，其故事與勞工運動組織者吉米·霍法
（Jimmy Hoffa）
、黑手黨大佬和肯尼迪家族相互交織。
這部電影是斯科塞斯第一部獨家在Netflix上播放的電影，改編自作家查爾斯·布蘭德
（Charles Brandt）
2004年為弗蘭克·希蘭所作的傳記《我聽說你刷房子》。在書中，希蘭聲稱自己殺死了霍法等人，電影中也呈現了這一場景，但是，經歷過這件案子的司法官員、歷史學者，都對此予以否認。馬丁·斯科塞斯本人則說：“真相沒有那麼重要。”
吉米·霍法真是如貓王一般的存在嗎？
英雄不問出處，但英雄總有來路。詹姆斯·瑞德爾·霍法
（James Riddle Hoffa）
1913年生於印第安納州巴西城一個普通工人之家。14歲父親去世，全家搬遷至底特律，霍法開始輟學打工。那時，他就組織雜貨店的同事們來挑戰經理們的不公平待遇，並要求更高的工資。1932年，他加入全美貨車司機兄弟會，並於1957年當選為工會主席，當時工會代表了將近100萬卡車司機和倉庫工人，在最高峰時會員數有230萬。
在《愛爾蘭人》中，希蘭的畫外音斷言：霍法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比貓王和甲殼蟲樂隊更出名。這並不是誇大其詞，在近三分之一的美國工人參加工會時，霍法本人就是工會運動的象徵。當時，《紐約時報》稱他所領導的工會是全國最大的一支政治力量。
1975年7月30日，霍法參加在當地一家餐館舉行的午餐會，第二天早上他還沒有回到家，他的妻子約瑟芬
（Josephine）
報警，霍法從此不見蹤影，於1982年被宣佈法定死亡。雖然有人認為，他被黑手黨同夥謀殺；其他人則認為，兇手可能是工會的競爭對手，也有人試圖查明是否霍法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後，自行消失了。
“教父”阿爾·帕西諾飾演美國工會運動傳奇人物吉米·霍法。
其中，民眾最傾向於認為兇手是黑手黨。正如電影所呈現的那樣，羅素不動聲色地安排好一切，讓希蘭去執行。在20世紀中葉，隨著貨車司機兄弟會人數的增加，全美貨車司機兄弟會的退休基金規模不斷擴大。黑手黨們也不斷滲透，將這筆龐大的基金當做投資，用於資助拉斯韋加斯賭場的建設
（在馬丁·斯科塞斯的《賭場》中，可以更詳細地瞭解其中的運作）
。
作為回報，黑手黨將確保工會贏得其控制區域的大宗運輸和倉儲業務，以保持資金流量的穩定。他們還介入工會組織內部以協助解決選舉問題，並且確保政府和議會中的關鍵職位由對工會友善的候選人擔任
（當然，同時也和黑手黨友善）
。霍法雖然也願意和黑手黨合作，但他在基金的借出上十分謹慎，要審慎地評估風險，導致一些黑手黨逐漸對其不滿。
弗蘭克·希蘭並不是司法人員的懷疑對象
聯邦調查局、工會和黑手黨研究領域的的許多歷史學家，對弗蘭克·希蘭殺死霍法或1972年在曼哈頓小意大利
（Little Italy）
殺死臭名昭著的瘋狂喬·加洛
（Crazy Joe Gallo）
的故事嗤之以鼻。他們詳盡地論證了“希蘭兇手論”僅僅是個幻想。《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比爾·託內利
（Bill Tonelli）
在《灰藍》雜誌
（SLATE）
撰文稱：“與我交談過的沒有一個人知道費城的希蘭，而且我採訪過警察、罪犯、檢察官和記者。在他們列舉的所有嫌疑人中，都沒有這個名字。”
羅伯特·德尼羅飾演弗蘭克·希蘭，他在《教父》第二部中飾演年輕的初代教父托維·柯里昂，但與阿爾·帕西諾飾演的二代教父邁克爾·柯里昂並未有對手戲，《愛爾蘭人》讓廣大“《教父》迷”得以一償夙願。
愛爾蘭天主教徒、二戰老兵弗蘭克·希蘭是個卡車司機，他一開始為布法利諾和更高級別的安傑洛·布魯諾
(Angelo Bruno）
黑手黨人做些小工作。作為非意大利人，他沒有資格獲得黑手黨的正式會員資格
（Cosa Nostra）
，但他被布法利諾視為值得信賴的同事和朋友。2003年去世的希蘭在《我聽說你刷房子》中聲稱：他通過布法利諾成為了霍法的得力助手，他的任務是保護霍法的旅途安全，必要的時候執行暗殺任務。
羅素·布法利諾在黑手黨中的地位
羅素·布法利諾於1902年生於西西里島，幼時移民到美國。他的家人定居在紐約州的布法羅，到1960年代中期，布法利諾成為美國最重要的黑手黨人物之一。他的黑手黨組織控制著賓夕法尼亞州的一些煤炭、鋼鐵工人社區，以及電影中出現的整條的高速公路，這些項目都和貨車司機兄弟會有著緊密業務。
馬丁·斯科塞斯的老搭檔，喬·佩西飾演黑手黨大佬羅素·布法利諾。
布法利諾雖然從未像卡洛·甘比諾
（Carlo Gambino）
或喬·波納諾
（Joe Bonano）
等臭名昭著的黑手頭子那樣常常出現在報紙上，但他仍然是上世紀中葉美國黑手黨的核心人物。據報道，在1970年代初，他是著名的黑手黨組織熱那亞家族的臨時負責人。早在1964年，布法利諾就受到執法部門的關注，參議院有組織犯罪小組委員會稱他為“美國黑手黨最殘酷、最有影響力的領導人之一”。1978年，他因敲詐勒索罪被判入聯邦監獄四年，後來他的一名殺手反水為司法部提供情報，羅素被增加了十年刑期。布法利諾和希蘭一直保持密切關係，直到前者在1989年從監獄中獲釋，而希蘭在1970年代後期因敲詐而被定罪後，繼續擔任布法利諾的保鏢。
肯尼迪家族是如何參與這個故事中的？
對美國民眾而言，他們對約翰·肯尼迪與黑手黨關係的好奇度，可能僅次於他與瑪麗蓮·夢露的關係。儘管幾乎沒有直接的證據將肯尼迪族長約瑟夫·P·肯尼迪
（S. P. Kennedy，Sr.）
與禁酒令和黑手黨聯繫起來，但他確實是華爾街的精明投資者，後來又成為好萊塢大佬。老肯尼迪曾多次擔任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和美國駐英國大使，並利用這一政治資本來幫助兒子們的事業。《紐約時報》記者西摩·赫什
（Seymour Hersh）
聲稱，肯尼迪還利用他在芝加哥黑手黨的影響力，確保肯尼迪在1960年總統大選中戰勝理查德·尼克松。
勞工領袖吉米·霍法和司法部長羅伯特·肯尼迪在交談。
羅伯特·肯尼迪
（Robert Kennedy）
在1961年被哥哥約翰·肯尼迪總統
（John Fitzgerald Kennedy）
任命為司法部長後，將吉米·霍法送入監獄成了他的一大志願。最終，霍法被指控受賄、欺詐和最關鍵的濫用養老金罪名被告上法庭。霍法最終在1964年被判犯有欺詐和賄賂罪，被判處聯邦監獄13年徒刑，儘管他由於理查德·尼克松
（Richard Nixon）
總統的五次減刑而獲得脫身，但根據各方力量的約定，他不得再謀求工會主席的職位。
霍法從監獄獲釋後，仍然受到許多兄弟會司機的喜愛，他試圖重回工會領袖的地位。這是大多數人認為他犯錯的地方。黑手黨中的許多人認為，霍法對權力的渴望，使他成為不可靠的夥伴。對他失蹤的調查清楚表明，霍法的結局就像古希臘悲劇：不論命運如何，人都應歸因於自己的命運。
馬丁·斯科塞斯：誰殺死了霍法，在電影裡並不重要
在霍法失蹤案的傳說中，經常有另一個名字出現——霍菲·奧布萊恩（
Choffie O'Brien）
，霍法的長期朋友和助手。2004年，FBI將霍法的DNA與在奧布萊恩車上發現的發刷相匹配，但是奧布萊恩的繼子律師傑克·高史密斯
（Jack Goldsmith）
堅決否認奧布萊恩的介入。大多數執法人員都認為，無論是誰殺死了霍法，斯科塞斯在《愛爾蘭人》中提供的信息離真相都遙不可及。電影中，霍法在底特律一個房間裡，一進門就被希蘭從後面射殺，其遺體在晚上被悄悄火化。
在其他的版本中，有人堅稱：霍法的屍體被扔進了一個工業碎紙機粉碎，這是一個黑手黨擁有的垃圾處理設施，後來被燒燬了；他被殺了，埋在一個養馬場；他被塞進桶裡壓實後，被送往日本，成為日產汽車的一部分；他的遺體被運到新澤西，這樣他就可以長眠在巨人球場下面的混凝土中；他從五大湖上空的飛機上被拋出；他被丟棄在佛羅里達大沼澤地，並被短吻鱷吃掉。也有人認為，他實際上還活著，被黑手黨關押在某個地方，就像有人相信貓王還活著那樣。當然，聯邦檢察官和情報人員對這些說法通通予以否認。
今年10月，羅伯特·德尼羅、馬丁·斯科塞斯和阿爾·帕西諾在倫敦電影節。
然而，對於馬丁·斯科塞斯而言，究竟真相如何，並沒有那麼重要，這也不是他在電影中想重點講述的：“就像如果我們真正知道了肯尼迪遇刺案的真相，又能怎麼樣呢？能改變什麼事實嗎？只是為我們提供了幾篇好報道，幾部電影以及人們在宴會上聊天的話題而已。關鍵是，電影與事實無關——人物的所作所為都來源於他扮演的角色，當角色處於某種情況下，他必須以某種方式行事，即使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錯誤。”他在接受《娛樂週刊》
（Entertainment Weekly）
採訪時如是說。
編譯參考：
https://www.smithsonianmag.com/history/truth-behind-martin-scorseses-irishman-180973620/
https://www.vox.com/culture/2019/9/27/20887589/irishman-review-netflix-scorsese-deniro-pacino
https://ew.com/movies/2019/10/24/martin-scorsese-irishman-interview/
https://slate.com/culture/2019/08/the-irishman-scorsese-netflix-movie-true-story-lies.html
作者丨王塞北
校對丨薛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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