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我們講了喬託，佛羅倫薩畫派第一位畫家，意大利文藝復興初期的開拓者；今天我們講波提切利，佛羅倫薩畫派最後一位畫家，意大利文藝復興初期的完成者。
波提切利《春》 約1482年，木板蛋彩畫
波提切利（1445——1510）出生在佛羅倫薩，幼年學制金銀首飾，約1465年，從當時佛羅倫薩有名的畫家利彼學習繪畫。1470年左右，波提切利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併成功步入美第奇家族，成為洛倫佐·美第奇的座上賓。這一時段，正是波提切利“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唐·孟郊《登科後》）的人生勝境時刻。
波提切利自畫像
波提切利終生未婚，他公開表示厭惡婚姻，這讓好多傾慕他的女子望而卻步。不過他也愛慕過一個女子，據說這個女子是他一生中唯一愛過的女人，叫西蒙內塔·維斯普希。這是一個已婚的貴族少婦，擁有一頭金髮、鵝蛋臉、長脖頸、輪廓優美，舉止高雅，可惜英年早逝，未能與波提切利深入演繹愛情故事。不過波提切利並未就此停止他的愛情，他發誓等他死後葬在這個女子的墓旁，結果如願以償。這個女子究竟有多麼美呢？為什麼能讓一個厭惡婚姻的人神魂顛倒呢？我們看一幅波提切利的《女子肖像》就明白了。
波提切利《女子肖像》約1480年，木板蛋彩畫
這幅畫中，女子面容姣好，不肥不瘦，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肌膚細膩，氣質高雅，給人一種健康、端莊、秀美、大氣的感覺。波提切利運用流暢的線條，自如的筆法，明淨的色彩，對女子進行無微不至的描繪，展示出女子自然而和諧的人體美，這要傾注多大的愛，才能把女子刻畫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啊！真不敢相信這是一幅產生在達·芬奇之前的蛋彩畫，畫家的造型能力和寫實功底以及色彩、明暗、光影的運用，在今天都是超群絕倫的。沒有人能夠在看完這幅畫後，不被女子的美豔和栩栩如生的形貌傾倒。“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漢書·孝武李夫人傳》），也不過如此吧。
波提切利《維納斯的誕生》（局部）布面蛋彩畫，約1486年
難怪波提切利對西蒙內塔·維斯普希傾慕至深，即使生不能同床共枕，死也要相伴墓旁。事實上，波提切利與這位女子並無過深交往，他只是在洛倫佐·美第奇宮殿上見過，因為這位女子也是洛倫佐·美第奇的座上賓，他對女子的感情似乎只限於單相思。但是，像波提切利如此迷戀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女人，實在是人間少有，感人至深。“年輕男子誰都渴望這麼愛，年青姑娘都渴望這麼被愛。”（歌德《少年維特的煩惱》）， 這樣的愛情就是一首悽美的歌，能穿越千年，直透人的骨髓，令聽者難以忘懷！
波提切利《維納斯的誕生》（局部）（維納斯）
波提切利所處的時代，基督教統治下的宗教藝術正受到文藝復興的衝擊，人文關懷成了藝術家關注的對象。我們所熟知的喬託、多那太羅、馬薩喬等藝術家，描繪的聖經故事就開始融入了現實的氣息，比如喬託的《聖方濟各向小鳥說教》、多那泰羅的《使徒聖約翰》、馬薩喬的《逐出樂園》，其中的人物已不是單純的神，而是半神半人的形象。
波提切利《春》（局部）（美惠三女神）
歷史的車輪快速向前，意大利文藝復興在喬託的帶領下高歌猛進，到了波提切利，眼前煥然一新，畫風已經截然不同於前輩，波提切利畫起了希臘神話，他描繪的異教神更加富有現實感。他畫的維納斯多情而美麗，略帶羞澀和憂鬱。其實畫的就是《女子肖像》中的主人公西蒙內塔·維斯普希。他構建的維納斯世界是一個愛與美的世界，人物都是超凡脫俗的神靈，她們精美絕倫的外貌彰顯著她們純潔的本性。波提切利描繪的就是人間至愛，他對西蒙內塔·維斯普希的愛。波提切利在這一時期創作了大量描繪希臘神話的作品，其中《春》和《維納斯的誕生》最負盛名，這兩福作品既是波提切利的代表作，又是自古代以來最早的大尺幅神話題材作品。
波提切利《春》（局部）（塞弗與克洛莉絲、芙洛拉）
波提切利崇尚新柏拉圖主義，他畫的維納斯是天上的愛與地上的愛的集中體現，是新柏拉圖主義愛情哲學的體現，因為在新柏拉圖主義看來，天上的愛與地上的愛全部融匯在維納斯的形象上，天上的愛通過地上的愛來實現。波提切利描繪的維納斯世界，花香四溢，生活氣息濃厚，愛與美無處不在。在《春》這幅作品中，“出現了500種植物，其中大約190種不同種類的花卉。這些花卉中有許多是佛羅倫薩春天開的花，也是畫家親自寫生到畫面中的，比如玫瑰、雛菊、矢車菊、德國鳶尾花、款冬花、康乃馨、風信子和長春花。”（[英]·蘇西·霍奇著，劉暢、黃超成譯《藝術的細節》）他對美惠三女神的描繪，展現了當時的審美標準，比如纖長的手指、渾圓的腹部和光潔的肌膚等。
波提切利《春》（局部）（花卉）
波提切利給予了維納斯愛和美的讚頌，他畫維納斯到了痴迷的地步，正如莊周夢蝶（《莊子·齊物論》）有時候弄不清到底是畫維納斯還是畫西蒙內塔·維斯普希，這種恍惚的精神寄託著他對西蒙內塔·維斯普希全部的愛。他曾經說過除了畫聖母外，他願意畫一輩子畫維納斯，足見其對西蒙內塔·維斯普希的愛有多深。
波提切利《春》（局部）（維納斯與桃金娘樹叢）
也許因為波提切利太愛維納斯，命運之神對他醋意大發，1494年，極端宗教主義者薩佛納羅拉入主佛羅倫薩，波提切利從此跌入人生的低谷。他在當權者的壓迫下，改變了畫風，不在畫維納斯，甚至將以前有關神話的作品都付之一炬。因為薩佛納羅拉認為維納斯是異教神，他是堅決不容許異教神存在的。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只是波提切利作品中倖存下來的一部分，更多的我們永遠無法知道的傑作被波提切利親手焚燬了。自此，波提切利重新描繪基督的世界，《基督的神秘誕生》大約就是被專家確認的波提切利在這一時期的作品。因為困惑和恐懼干擾，波提切利在這一時期的作品少之又少。人類文明的發展始終走不出一個怪圈，即走出去返回來再走出去，每當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搗毀重來。修士出生的薩佛納羅極度反感藝術、人文、哲學、音樂、異教之類的東西，1497年，他在佛羅倫薩市政廳廣場點起“虛榮之火”，焚燬了不知道多少文藝復興時期的偉大藝術品，他的逆天之舉與中國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可有一比。
波提切利《春》（局部）（花神）
《基督的神秘誕生》這幅畫構圖奇異，充滿神秘的色彩，聖母在伯利恆的馬槽生下聖嬰，房前屋頂都是前來道賀的天使。天使們攜手舞蹈，形體修長勻稱，形態活潑可愛，其形象大有我國敦煌莫高窟飛天的神韻，不知道是敦煌石刻借鑑了這幅畫，還是波提切利借鑑了敦煌石刻。不過據史料記載，敦煌莫高窟始建於十六國時期，前秦建元二年（366年）就開鑿了，那時的工匠做夢都夢不見波提切利。歷史有時候有驚人的相似之處，誰也說不清，細究會落入唯心的世界。
波提切利《基督的神秘誕生》（局部）布面油畫，約1500年
英雄生來是搞創造的，當英雄無用武之地時，其人生註定是最悲慘的。波提切利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大起大落後，風光不在，晚境悽苦，最後在孤獨絕望中離開了人世！
（參考書目：楊好《細讀文藝復興》、[英]·蘇西·霍奇著，劉暢、黃超成譯《藝術的細節》、丁寧《西方美術史》、上海辭書出版社《辭海》）
配圖：來源網絡
2019.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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