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長假回鄉幾天路遇不少婚車隊
回到湖北家鄉，聽到最揪心的話是，“這一灣的光棍，怎麼得了喔！”
走進每一個有牽絆的村探訪，談起男多女少矛盾，聽到的幾乎是一樣的版本：村裡年輕適婚女孩少之又少，適婚男子卻有一大排，一個幾百人的村莊都有二三十個光棍。
當年嚴厲的計劃生育政策造成的男多女少矛盾集中爆發，3000多萬光棍更多集中於偏遠落後地區農村，經濟越落後越成為光棍危機重災區，這些地方女性結婚低齡化傾向愈演愈烈，往往適婚年齡剛到甚至適婚年齡未到，男方就登門提親，藉著年節進城農民歸鄉團聚時把婚事辦了，年節婚車隊就成了家鄉一景。
國慶黃金週期間回到家鄉，每次上午開車出行，似乎都能遇到一路乃至多路婚車隊。
婚車隊背後，是當地不斷抬高的婚姻門檻，不是像一些地方一樣索要聘禮彩禮，而是要求男方有房，否則免談。
相親的過程往往是這樣的：
媒婆問了男方條件：“家裡有房嗎？”
男家說鎮上有房，媒婆轉述給女方，女方懟回來，鎮上的房子不算。
有家庭為兒子在縣級市城區買了房子，連裝修都做好了，到了談婚論嫁階段，女方卻開出了新的價碼，“能在省城買套房嗎？”
一箇中專畢業的小夥子，到我工作的城市相見，說最大的願望是找個女人結婚，自己30多歲了，等不起。
然後，話題就轉到房子上了，他說，前幾年媒婆牽過線，當時家裡房子拆遷，補償了三四十萬元，夠在集鎮買兩套房，或在城區買一套房，在省城武漢則只能付個首付。但父母和自己都需要一套房，買集鎮的房正好。
相親對眼的對象提了個要求，得在城裡有套房，集鎮的房不會去住。
我早早建議他，到省城按揭買套房吧，父母就在家鄉租房住，或者跟著到身邊找份工作。小夥子沒有采納我的建議。
小夥子一直沒有穩定的工作，以臨時工為業，對按時還貸沒有信心。
最近再跟他說起婚戀，他說工作的最大動力是到女孩多的工廠工作，希望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但沒有如願。
追問原因，他說現在女孩眼界高，一般要求省城有房。
聽過最挫傷人的一句話是，“想娶我女兒？到省城買套房吧！”這也許是丈母孃推高省城房價的婚戀成因。
幾年前，回鄉見了熟悉的屠戶，說起他的兩個兒子，都在省城武漢學了廚藝，有一份穩定的廚師工作。其時，年屆六旬的屠戶感慨自己的任務完成了，給兩個兒子各準備了一套集鎮房，其中一套是集鎮門面房，老婆守著樓下門面，兩個兒子婚房不成問題了。
三四年前，屠戶傳來喜訊，大兒子在家鄉結婚了，一年後給他添了孫。
今年國慶黃金週回鄉，在集鎮上見了他，說起小兒子的婚事，他有些悲觀，說城裡買房都不管用了。
我鼓動他一步到位，到省城幫兒子按揭買套房，給婚姻積攢籌碼。他像聽到“何不食肉糜”，說武漢一套房要200萬，想都不敢想。
我提示他，武漢郊區也有萬元左右單價的房子，買套小點的房子，哪怕舊房子也行，都比價位相差不大的縣級市房子靠譜。
他用疑惑的眼光看著我，似乎心有所動。
多年來不斷勸誡親朋好友省城買房，早日安居樂業。
3年前去成都看望族親，他們做小生意多年，小有積蓄。他們的兒子成了大齡青年，婚姻沒有著落，往往被相親對象挑剔“有沒有房子”。當時，他們看過四川大學新校區旁邊一個小區，單價6500元，我建議他們馬上下定金。但他們不想貸款，想等借給親戚週轉的錢歸還後，一次付款買下這個小區房子。
然而，幾個月後，成都限購，他們的買房夢成了泡影。
所幸，一年多前，他們的兒子在成都買了房，憑藉的是四川籍女友的購房指標，搖號買到一套單價萬元以內的房，像中了彩票。他們的新房還沒有建成，婚宴就在省城成都擺起來，我千里迢迢趕去賀喜，在他們的婚禮上登臺獻上一段祝福。
剛剛過去的這個國慶長假，我又回鄉參加了一個親戚的婚禮，新郎是大學畢業多年的表侄兒。大學畢業這些年，表侄兒到我工作的城市找過工作，在珠三角工作幾年，後來回到家鄉省城武漢發展。表哥表嫂在老家承包魚塘，有些積蓄，但一直不肯買房，相親願望也一次次落空。本來，表哥表嫂幫助兒子在工作城市按揭買套房子不成大問題，但他們一直猶豫著，一直等著攢夠買房全款那一天。
前一年參加親戚女兒的婚禮，見了表嫂，知道他們剛剛為兒子在省城買了套房子，我看到了表侄兒婚姻的曙光。果然，一年之後，我回鄉見證了表侄兒的婚禮，看到了憨厚朴實的表哥表嫂在城區大酒店擺下宴席，登臺接受一對新人的祝福。省城的房子還沒有收貨，婚房就設在縣級市城區女方家，但房子已經不是談婚論嫁的障礙，甚至成了他們婚姻的助推劑。
參加完表侄兒的家鄉婚禮，一位在省城做小買賣的文友盛情邀請我去省城家裡一聚，他前幾年在省城買了房子，自詡這是給兒子最大的人生禮物，也是自己這麼多年的人生成就。
晚餐時間到了文友家，迎接我的還有他的侄子及其女友，兩個年輕人剛剛確定了戀愛關係。
我想起來，一年前文友曾說“親族7個獨子無一脫單”，其中就包括這個大學畢業多年條件最優的侄子。
夜談時向文友探問其侄子訂親前經歷了什麼，他說終於說服侄子一家人，用多年積蓄在省城武漢買了房子，然後一切似乎水到渠成。
走在返程路上，目光穿過家鄉，打量新生代婚戀，我分明看到，省城一套房正成為脫單的最大籌碼，裹挾著家鄉人砸鍋賣鐵到省城買套房。
2019-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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