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習《顏勤禮碑》札記

我於2017年秋入馮師建華先生門下學習書法,師父教我臨帖,是從《乙瑛碑》入門,依次臨《九成宮》,《懷仁集聖教序》,《鄧石如小篆千字文》,《智永草書千字文》,《書譜》。初始我懵懵懂懂,只是“比著葫蘆畫瓢”,而就這樣一路寫下來,也兩年餘了,雖然領略了書法之美,卻不知其所以然,有時心裡有章法,下筆卻寫不出效果,故而內心著急,更覺愧對師父的教誨。師父說,這是個必要的訓練過程,先讓頭腦中有個印象,我問師父:學書法是否講究靈性,而我是否恰恰缺乏這種靈性?師父慈祥地微笑,問我可知“燉肉”?······“燉肉”非細火慢煮而不能燉爛入味,十分鐘就去起鍋,自然是難得佳餚!

從今年春天起,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書法訓練,現在臨《顏勤禮碑》,師父說,臨帖先要從描形開始,基礎要夯實,然後再追求“神韻”,這是個必然的過程。師父讓我參照之前臨的歐陽詢《九成宮醴泉銘》,來體會兩家的不同風格:顏體筆道動作複雜,講究“一波三折”,而歐體有凌利氣勢,筆道顯直;顏體是中宮疏朗,外圍包合,有種“寬博豐潤”之美,這與顏真卿所處年代也有呼應關係,顯示著大唐雍容典雅的氣質;歐陽詢早年經歷坎坷,故其筆勢險峻,且他是從南北朝入隋後仕唐,其文風有碑刻痕跡就不足為奇了。

師父講臨顏楷要慢要穩,把每一個筆畫當成一個字來寫,動作要做到位。《書譜》中有言“留不常遲,遣不恆疾”,我起初不能理解:書法還會像人走路一樣有快慢的感覺嗎?現在看師父做示範,再看自己的書寫,才看出欠缺:收不住,筆道有毛刺等等,都是因為過“疾”。把字寫熟了,就要學會慢下來,仔細研究其筆畫結構,找出規律,發現內在特點,不然就會滑向“美術體”的逆途。

我請教師傅,自己寫不好帶“言”字旁的字,總寫不出“效果”,師父就拿“州”“曾”“屬”等字舉例:對待這些橫畫,豎畫,點畫並列的情況,書寫時要講究變化,不能都寫成一樣,要從長短,相背,走勢,以及橫搭豎,豎搭橫的高矮配合來體現變化,還有起筆和落筆的輕重不同,“言”字下部的小口與右邊結構的互讓互頂,要把整個言旁看做一個小長方形,忽略筆道,細看“留白”。此時師父說起前些天網上看到的日本人井上有一寫的一幅顏體字,我當時坦言只看到“醜”,師父給我分析這種誇張的書體就要從留白和整個字勢中揣摩,就能看出其實他寫的“顏味”十足。師父又讓我看《自書告身帖》,讓我仔細觀察整篇字的下半部分,其“字勢”的不同走向,並分析相鄰字之間的關係,找出前後字之大小、輕重、倚正等等處理的內在規律,體會古人精心的謀篇設計,只有這樣細緻的琢磨,才能發現其美,其所以美。

我之前習慣了用米格毛邊紙書寫,現在師父讓我多用宣紙寫,感覺其執筆,力度,用墨等,這也是個逐步熟悉的過程,要做好度過這個“浪費階段”的準備。師父說他年輕時經濟條件不好,捨不得用宣紙,就用毛筆蘸墨在家裡的水泥地面上寫,地面因為長時間的浸染,都變成黑漆漆一片,任怎麼清洗也不能幹淨了。可見學習書法是一個漫長而艱苦的過程,非有“池水盡墨”“退筆成冢”之志,難以通達其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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