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唐論將:從廉頗、李牧說起,論君臣信任的用將之道。

提到馮唐,就會想到一句名句:“馮唐易老,李廣難封”,李廣的故事太深入人心了,以至於很多人對馮唐知之甚少,今天就和大家談談馮唐的故事。可能有人會認為馮唐所處的時代,正是漢高祖劉邦、呂雉、漢文帝劉恆、漢景帝劉啟、漢武帝劉徹的時代,可以說這五位君主都是傑出人物,為什麼馮唐這樣一個有能力的人,卻一直不能夠得到重視和重用呢?

馮唐論將:從廉頗、李牧說起,論君臣信任的用將之道。

這不是馮唐個人能力的問題,而是他所處時代的問題,在他最好年華那個時代,漢朝以無為而治作為基本國策,對外採取和親政策,和匈奴之間避免發生全面戰爭和正面衝突。而馮唐作為郎官,他的重要工作是出護衛皇帝的安全,到了漢武帝的時候,他已經九十多多歲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有心殺賊無力迴天。

馮唐和漢文帝:一個直言的父老,一位納諫的明君。

馮唐是西漢漢文帝時的人,馮唐祖上是戰國時趙國人,漢初遷入關中安陵縣,在今陝西省咸陽的東北。馮唐擔任漢文帝的中郎署長,中郎是皇帝的警衛隊,署長是中郎的一個小頭目,郎官在皇帝身邊,皇帝高興了就問長問短,郎官就有與皇帝說話的機會。可以這樣說,如果郎官沒有和皇帝說話的機會,那他這輩子也就定型了,就是一個警衛不會有更大的發展。

馮唐者,其大父趙人。父徙代。漢興徙安陵。唐以孝著,為中郎署長,事文帝。——《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馮唐最早被發現,是在漢文帝時期,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已經七十多歲了。有一天漢文帝車駕經過中朗,出了一位老郎官接駕,這位老郎官就是馮唐。漢文帝劉恆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開明之君,舉賢良就是由漢文帝開創的。所謂舉賢良,就是由中央和地方高官按朝廷要求的條件和名額,負責推舉敢講真話、實話的人到朝廷評議政治,由朝廷出題,這些賢良答卷,直言朝政的得失。這是一種選拔人才的制度,也是皇帝納諫的機會。馮唐是多年的老郎官,年事已高還未得到升遷,漢文帝見馮唐年歲大,就尊稱他為“父老”,“父老”就是老人家的意思。

文帝輦過,問唐曰:“父老何自為郎?家安在?”唐具以實對。——《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馮唐論將:從廉頗、李牧說起,論君臣信任的用將之道。

文帝問道:“老人家你是什麼時候出來做郎官的,家在哪裡?”馮唐說:“臣家世代居住在趙國代地,本朝遷到安陵。”馮唐講說他的身世,漢文帝劉恆原來就被封為代王,代地在今山西東北部與河北西北部一帶,在漢時是邊地,與匈奴接壤,漢文帝劉恆知道馮唐祖籍代地,一下子拉近了君臣之間的關係,話也變得多了起來。

文帝曰:“吾居代時,吾尚食監高袪數為我言趙將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今吾每飯,意未嘗不在鉅鹿也。父知之乎?”唐對曰:“尚不如廉頗、李牧之為將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趙時,為官將,善李牧。臣父故為代相,善趙將李齊,知其為人也。”上既聞廉頗、李牧為人,良說,而搏髀曰:“嗟乎!吾獨不得廉頗、李牧時為吾將,吾豈憂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馮唐論將:從廉頗、李牧說起,論君臣信任的用將之道。

漢文帝感慨的說:“我在當代王時,我的尚食監高袪多次談起秦末鉅鹿之戰趙將李齊的非凡才幹,直到今天,我每每端起飯碗,腦子裡就浮現出李齊驍勇善戰的身影,我的心就飛到了鉅鹿城下,老人家可知道李齊的事情嗎?”馮唐說:“臣當然知道,但李齊與戰國時期趙國的名將廉頗、李牧比起來,那就差多了。”漢文帝說:“你怎麼知道的?”馮唐說:“臣祖父在李牧手下做百人之長,陳父親做過代國相,與李齊同僚,深知他們各自的為人。”文帝聽了很興奮,情不自禁的感嘆起來,拍著大腿說:“我恨不能得到廉頗、李牧為將,如有此人二人還怕兇奴嗎?”馮唐忍不住脫口而出:“陛下,臣斗膽說一句,只怕有了廉頗、李牧,陛下也未必能用!”

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讓曰:“公柰何眾辱我,獨無間處乎?”唐謝曰:“鄙人不知忌諱。”——《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馮唐論將:從廉頗、李牧說起,論君臣信任的用將之道。

漢文帝感到受了搶白,臉色一沉、怒氣衝衝的回到了宮裡,把馮唐晾在一邊不理不睬。左右的人都受到了驚嚇,大家都埋怨馮唐這個人說話沒有分寸,惹了皇帝生氣,又都為此替馮唐捏了一把汗。過了好一陣子,漢文帝劉恆消了氣,他召見馮唐說話,文帝問馮唐:“你為何當眾給我難看,難道不能單獨對我講嗎?你不考慮我帝王的尊嚴嗎?”馮唐賠罪說:“臣是一個大老粗,說話沒輕重,還望陛下寬恕我。”

馮唐論將:引古論今的直言郎官,君臣信任的用將之道。

漢文帝不愧是一個開明的君主,他原諒了馮唐的衝撞,並感到馮唐的話中有話,朝廷可能有什麼過失,所以馮唐才會用這種方式來刺激自己。

當是之時,匈奴新大入朝,殺北地都尉卬。上以胡寇為意,乃卒復問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頗、李牧也?”——《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馮唐論將:從廉頗、李牧說起,論君臣信任的用將之道。

那個時候,匈奴剛剛大舉入侵朝那縣,殺了北地郡都尉孫卬,漢文帝很憂慮匈奴的侵擾,因此他召見馮唐,詢問為什麼自己有了廉頗、李牧也不能用,馮唐便一五一十的說出了原委。原來雲中太守魏尚,抵擋匈奴有功,只是在申報戰功時差了六個首級,魏尚就被抓起來,以虛報戰功的罪名被投入了監獄。馮唐說:“陛下的刑法太嚴,處事賞輕罰重,對良將不信任,因此才說陛下就算有了廉頗、李牧也不會重用,魏尚就是例子。”馮唐還滔滔不絕地講了一番君臣信任的用將之道,有理有據不得不讓人信服。

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虛言也。臣大父言,李牧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擾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能,遣選車千三百乘,彀騎萬三千,百金之士十萬,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林,西抑彊秦,南支韓、魏。當是之時,趙幾霸。其後會趙王遷立,其母倡也。王遷立,乃用郭開讒,卒誅李牧,令顏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為秦所禽滅。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私養錢,五日一椎牛,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遠避,不近雲中之塞。虜曾一入,尚率車騎擊之,所殺其眾。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從軍,安知尺籍伍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莫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為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臣誠愚,觸忌諱,死罪死罪!”——《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馮唐回答:“我聽說古代英明的君主派遣將軍出征,親自跪下來推車,說國門以內的事,寡人決斷;國門以外的事,由將軍裁定。軍人立功封爵賞賜都有主外事的將軍決定,回朝上奏就行了,這不是一句空話。我的祖父說李牧為趙將駐守邊防,駐軍區域內的市場租稅自己處置,全用來犒勞士卒,一切賞賜由將軍決定,不受朝中的干擾。君王把重任交給了他,而只要求他的成功,所以李牧才能充分發揮他的聰明才智,派遣精選的戰車1300輛,善於射箭的士兵13,000人,立功可賞百金的勇士10萬。因此能夠在北邊驅逐匈奴、打破東湖,在西邊遏制強秦,在南邊支援韓、魏,那個時候趙國幾乎稱霸。後來趙王遷繼位,他的母親是沒有見識的賣唱女子,所以趙王遷繼王位後,信用奸臣郭開的讒言殺了李牧,派顏聚代他為將,因此軍隊潰敗,士卒逃散,被秦人俘虜消滅。如今我聽說魏尚作為雲中太守,他把軍市上的租稅全都用來犒勞士卒,還獻出了個人的俸祿,五天殺一次牛,宴請賓客、軍吏,親近左右,因此匈奴遠遠逃去不敢靠近雲中邊境。匈奴曾經入侵一次,魏尚率領車騎軍隊出營殺死很多敵人,能戰的士兵都是農家子弟,從田間來到戰場,哪裡懂得軍隊中的文書證件,他們整天拼命作戰殺敵抓俘虜到幕府報功,只要一句話不符合實際,法官就依據條令制裁,將軍的賞賜難以兌現,而執法官對過失卻依法懲處。況且雲中太守魏尚僅僅因為上報斬殺敵人首級差了六個就被判刑,陛下的執法官奪了他的爵位,判處一年苦刑。臣愚笨,也認為陛下的法令獎勵太輕而懲罰太重,陛下雖然得了廉頗、李牧,也是不會重用的。臣真是愚笨,觸犯禁忌,該死,該死!”

文帝說。是日令馮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主中尉及郡國車士。——《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馮唐論將:從廉頗、李牧說起,論君臣信任的用將之道。

文帝見馮唐指出了自己的過失,不但不生氣,而且很非常高興立即特派馮唐為欽差大臣,帶著皇帝的詔書前往雲中,特赦放出了魏尚,並讓他官復原職,魏尚復出之後,匈奴不敢侵犯漢雲中邊境。

關於信任:信任是一種無形的力量。

信任這個詞,我們大家都知道,但其中的含義卻不是很多人都能夠想得清楚。將領能否得到君主絕對的信任和授權,對於他能否獲得更大的勝利和建功立業,是非常重要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背後體現的是君臣之間的信任。而不是我們通常認為的不聽從國君的指揮,如果事事都聽從國君的指揮,倒是個忠順良臣,但這樣的將領在戰場上,怎麼能夠隨機應變、臨陣破敵呢?

馮唐論將:從廉頗、李牧說起,論君臣信任的用將之道。

因此,人們在議論韓信百戰百勝、蕭何運籌帷幄、張良足智多謀的時候,不要忘記他們能發揮自己的才幹,最大的原因在於劉邦給他們提供了平臺,並給予了他們足夠的信任。信任是一種無形的力量,它可以帶領我們走向成功,因為它意味著合作共贏。

一個人的歷史,一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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