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畫家從何時愛上了這個精靈

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 這首耳熟能詳的兒歌,可以說把鼠的形象與性格刻畫得淋漓盡致。它那渺小惹人憐愛的外形、上躥下跳的動作、賊眉鼠眼的神態、惹禍又不能擺平的心理,描述得簡短而到位。 十二生肖今年輪到老鼠坐莊,這個站在巨人肩膀上坐定頭把金交椅的精靈,有著令人五味雜陳的感覺。世間還能有哪種動物如它一般,遊刃有餘地穿梭於人類的愛恨情仇之中? 

文、圖 | 範美俊

鼠是齧齒類哺乳動物,全世界約有1700餘種,大致分家棲和野棲兩類,體形有小有大,小者如倉鼠、田鼠,大者如竹鼠、海狸鼠。鼠類繁殖快、數量大,生存能力極強,飛簷走壁如履平地,打洞上樹、翻箱倒櫃無所不能。它堪稱人類的影隨形者,某些種類甚至踩不死、凍不死、摔不死、毒不死。似乎,它也挺喜歡人們那種看不慣它但又不得不與它一起構建美好生活的樣子。

處處討人愛

在文藝作品中,多有鼠的身影出現。《詩經》有“碩鼠”詩:“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借鼠刺重斂,有著光輝的現實主義精神。唐代曹鄴《官倉鼠》詩也是此意,謂:“官倉老鼠大如鬥,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飢,誰遣朝朝入君口。”清末民初徐珂編纂的《清稗類抄》,載鹽城有愛鼠者,“主人自以為本命肖鼠也,乃不畜貓,見鼠,輒禁人捕。久之,鼠大蕃息,日跳梁出入,不畏人。”老鼠也是俠義化身,《三俠五義》中就有鬧東京的“五鼠”——鑽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穿山鼠徐慶、翻江鼠蔣平、錦毛鼠白玉堂。另外,《水滸傳》中的“白日鼠”白勝、京劇《十五貫》中的婁阿鼠等形象,也讓人記憶深刻。

小老鼠,上燈臺 | 文人畫家從何時愛上了這個精靈

明 朱瞻基《瓜鼠圖冊頁》

紙本設色 28.2釐米×38.5釐米

常入文人畫

而在繪畫中,即便是講究清雅的文人畫中,也常有鼠的形象。究竟在什麼時候老鼠才呈現在畫家筆下已不可考,但畫論中有唐代邊鸞《石榴猴鼠圖》、後蜀黃荃《鼯捕鼠圖》、北宋徐崇嗣《茄鼠圖》等作品的記載。這些已不存的作品是啥風格?南宋曾敏行《獨醒雜誌》載:“東安一士人善畫,作鼠一軸,獻之邑令。令初不知愛,漫懸於壁。旦而過之,軸必墜地,屢懸墜。令怪之,黎明物色,軸在地而貓蹲其旁。逮舉軸,則踉蹌逐之。以試群貓,莫不然者。於是始知其畫為逼真。”可見,宋代在格物致知的理學精神浸潤下,畫鼠相當寫實,以至於把貓都給騙了。

很難說有專攻老鼠的畫家,但留下鼠畫名作的畫家也不少,如元初的錢選,明代的朱瞻基、孫隆,清代的朱耷、費丹旭、虛谷等。近現代的齊白石、高劍父、徐悲鴻、張大千、於非闇、劉繼卣、廖冰兄、黃永玉等也擅之。尤其是齊白石,本人屬鼠,農家出身,熟悉田間地頭,一生畫鼠無數,或覓食或齧書或偷油,或活潑機敏,或狡猾貪婪,或以鼠喻人調侃打趣,既有鄉野之趣,也有著雅俗共賞的美學意蘊。鑑於國人對齊白石等近現代名家畫鼠十分熟悉,本文只分析古代畫家筆下的鼠形象。

詼諧小精靈

目前能夠見到最早的鼠畫,為元初錢選所作《黠鼠圖》,另有傳其所作《鼠戲圖》。前者繪荷葉包的蓮蓬和果子,很快就被一大兩小的老鼠給盯上了,正準備大快朵頤。畫家很是大度,自題:“右黠鼠圖,竊食可恕,但勿損吾書帙,不然狸奴當前,吾無策以應汝也。”意即只要不咬俺書皆“可恕”。否則,“不率先使用大殺器——貓”的承諾失效!而《鼠戲圖》繪一個大冬瓜已被咬得支離破碎。畫面上一隻大鼠與三隻小鼠正在進餐,其中一隻小鼠全身白色,就是傳說中的常被做實驗的那種小白鼠。

小老鼠,上燈臺 | 文人畫家從何時愛上了這個精靈

元 (傳)錢選《鼠戲圖》

設色絹本 24.3釐米×27.3釐米

明代的皇帝個個另類,有當乞丐的,有不願上朝的,有喜歡木工的。宣宗皇帝朱瞻基也不例外,喜歡銅香爐也玩蛐蛐兒。他更喜歡畫畫而且畫得不俗。其傳世作品不少,其中有幾件畫鼠佳作,如《荔鼠圖》《瓜鼠圖》《瓜鼠圖冊頁》。《瓜鼠圖冊頁》繪一隻小鼠在頑石旁啃食荔枝。而《瓜鼠圖》要複雜些,繪草叢和石塊,一隻老鼠正在仰望苦瓜藤上懸掛的熟透開裂的瓜瓤,畫面很是生動,有生活氣息也文人畫意趣,但區別於那種梅蘭竹菊的文人套路。

小老鼠,上燈臺 | 文人畫家從何時愛上了這個精靈

明 朱瞻基《瓜鼠圖》

紙本設色 28釐米×39.5釐米

故宮博物院藏

明代以降特別是在陳淳、徐渭之後,大寫意花鳥漸成風尚,其中孫隆以沒骨法畫鼠有些意思,吉林博物館藏《花鳥草蟲圖》卷,繪一老鼠在瓜地啃瓜,雙眼還警惕地環顧四周。日本泉屋博古館藏朱耷《瓜鼠圖》,繪花貓似的大瓜一個,一小鼠隱於其上幾不可見,老鼠膽小謹慎的性格躍然於紙。費丹旭1840年所作《燈鼠》,桌上的紅燭剛停餘煙未散,燈下老鼠就已成群結隊來報到了,石榴、葡萄與瓜子也就遭殃了。

小老鼠,上燈臺 | 文人畫家從何時愛上了這個精靈

清 費丹旭《燈鼠》

紙本設色 99.5釐米×36.5釐米

晚晴時期的海派畫家虛谷,擅長逸筆草草畫金魚、河豚、松鼠等動物,大多體態偏肥,形象誇張,饒有趣味。其筆下的松鼠,圓滾滾、毛茸茸,尾長長,或攀附松枝,或懸於柳條,有一股憨憨的萌態,筆簡而意長。

總之,中國曆代畫家不避其俗,將身邊不離不棄的小精靈付諸筆下,既有繪其自然物態的也有借之喻人的,或逼真寫實或意筆簡寫,或客觀嚴肅或詼諧幽默,為繪畫大家族增加了一種生動有趣而又意味深長的題材。


本文選自

2020年第1期《中國收藏》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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